梅開二度 一

梅開二度 一

那日挑釁過後,葉時雲狠狠訛了蘇靜南一次。

——沒收了他身上的最後一點銀子,一路吃一路喝。

蘇靜南是皇子,出門帶錢這種小事一向不必他操心,因而他身上的錢少得可憐。

上山前葉時雲買了兩斤棗泥糕,徹底花完。

葉時雲畏寒,裹得像只小熊,拎著沒吃完的棗泥糕噠噠地走在馬旁邊,將雪踩得擦擦響。走一段他就停一會,將凍紅的手摸進油紙袋中拿一塊:「好慘,明日就是除夕了,咱們還找不到一個落腳的地方。風雪又大,再這樣下去只能睡山洞了。」

方思源也冷,在他身後縮成一團,凍得只跳:「山洞也不是長久之計啊,沒吃的還是次要,重點是找不到柴火。這些天肯定是下不了山了,如果能遇到村莊就好了。」

「荒山野嶺的,哪來的村莊?」葉時雲嘆了聲,叼著糕點拖長聲,「過年了,我想喝肉湯。」

蘇靜南突然道:「有的。」

葉時云:「湯?」

蘇靜南回過頭,慢條斯理道:「不是,是村莊。」

葉時雲臉上一紅。

他也知道自己鬧笑話了,也對沒村莊沒火沒肉沒柴哪來的肉湯?

蘇靜南肯定不是在說這個。

但他臉皮厚,只是在他的注視下摸摸鼻子就像個沒事人般地擠到蘇靜南身邊,四處張望:「哪呢?」

他有心揭過,蘇靜南也不是那等非揪著某處就不放的人,收回自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道:「低頭,看地上。」

葉時雲低下頭,只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條長長的牛蹄印,印記嶄新一直延伸至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看來是新踩出的。

蘇靜南道:「如果我們跟著牛腳印一路走,說不定會找到村莊。」

葉時雲和方思源大喜:「這處很少接觸下面的城鎮,沒準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兩個被通緝的事。走走走,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多餘的屋子,肯借我們留宿幾日!」

半個時辰后,他們看到了一個小村莊。

村子較小,全村大致只有兩百多人。葉時雲上前交際又出錢打點,很快村民們指出一處無人的屋子。屋子僅有兩間,帶一個小院,因常年無人入住前需要好好打掃。

葉時雲方思源除了覺得衛生麻煩外接受良好,但蘇靜南好歹是位皇子,自小金屋銀屋,別說住過肯定都沒來過。

然而他進屋后,也接受良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見此葉時雲蹭過去碰他一下,調笑道:「可以啊我的六殿下,與民同樂呀?」

蘇靜南看他一眼,好一番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憋不住,說出來:「……你的六殿下?」

葉時雲不覺有異,將背了一路的東西隨意甩到炕上,應聲道:「對啊。」

你今後可是要做皇帝的,我不也是你的子民?

聽他還應了,蘇靜南揉揉眉心,輕輕呼出一口氣。

又將他隨手亂扔的東西撿回來,放到應放的地方:「你不要亂扔。」

「哦。」葉時雲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看他把東西一一放好,又拽上他走,「我看這裡也有醫者,走我帶你去檢查檢查,別覺得小村莊就怎樣。我跟你說,高手在民間,沒準人家比太醫院還厲害。」

一面又對方思源喊:「源源你看好家,我們去去就來!」

方思源道:「好嘞!」

這半月來,雖說一直在往陽樺城趕,但每過一處倘若有醫館,葉時雲必定拖著他進去。

這次也一樣,被他強拖著,蘇靜南又是淺淺一嘆。

聽到他的嘆息聲,葉時雲安慰道:「別灰心,萬一能治好呢?就算不能,你放心哥哥也不會扔下你的,傻人有傻福嘛。」

蘇靜南:「……」

這處村莊的醫者是位姑娘,在她為蘇靜南檢查一番,又把了會兒脈后。葉時雲坐在小凳子上,微微前傾了身子:「怎麼樣,他還有救嗎?」

蘇靜南:「……」

姑娘道:「唔。」

又一陣后,她輕輕顰眉:「這位公子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葉時雲又靠過來一點,就快杵到蘇靜南肩上了。他道:「啊。」

「但是,」姑娘把著脈,繼續顰眉,「這脈象,實在奇怪。說病卻不微弱,脈搏強勁有力……可是說不病,我又從未見過。」

類似的話葉時雲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他只好攬上蘇靜南的肩寬慰他,免得他心裡難過:「我不會不要你的。」

「……」蘇靜南默默撥開他的爪子,對他半個人都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勢很有意見,「你過去。」

這次的病依舊無果。

但在回來的路上,葉時雲收穫良多。

他好看,嘴又甜,村民們大致是第一次見這樣標誌的人。姑娘孩子們都悄悄趴在牆頭上探出頭,大部分偷偷看,少部分光明正大、嬉嬉笑笑地看。

不止看還與他搭話:「兩位小郎君到這兒做什麼?」

她們的聲音細細甜甜,帶著濃重的當地口音,與大雅莊重的宮內截然不同。

是另一種風光。

蘇靜南一向是個不近女色,恪守成規的人。即便失憶,他也依然堅定不移,每每有姑娘搭話沖他嬉笑,他只會神色淡淡地走開,充耳不聞。葉時雲則截然不同。

前世他就很討姑娘們喜歡,就算是查早戀查得密不透風的高中三年,也有無數女生冒著被請家長寫申請的風險給他寫情書、送巧克力,甚至躲在他的班級門口。

而在大學,他更是成為男生們的公敵,少說綠了一半人。

因為每問一個女孩喜歡誰,絕大部分都會說:「葉時雲呀~」

他不怕和姑娘們交流,因此他遞去眼神,甜甜道:「哎,求醫問道,治弟弟的。」

蘇靜南渾身一僵。

姑娘們笑作一團,道:「哥哥吧,是哥哥吧。他比你高!」

葉時雲道:「高怎麼啦,他就是叫我哥哥的!」

姑娘們笑得更大聲了。

葉時雲還要再說,蘇靜南卻一把蒙住他的嘴,將他當眾拖走。

天地良心,這是平生以來蘇靜南第一次被人調侃。到底是少年人,再如何老成正經,雪白的面也紅了。

有了這一茬,當夜熱情的村民送來了自家種植的蔬果。

明日就是除夕,葉時雲和方思源將屋中打掃得乾乾淨淨,預備迎接新年。

這是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對他們而言意義非凡。

算是一個新的人生,新的開始。

但是隔日,三人遇上了一個巨大的難題。

看著面前的一堆蔬果肉類,葉時雲扭頭道:「所以,誰會做飯呢?」

他是不會的。

不僅不會,曾經還燒穿過兩次鍋底,最後被家中的保潔阿姨半請半扔出了廚房。

方思源弱弱道:「哥你別看我……我唯一會做的就是方便食物,只用打開,放作料,然後加水,如果心情好就打個蛋……你應該懂的。」

啊,速食麵吶。

那隻能——葉時雲板起臉,猶如要上戰場殺敵似地卷捲袖子。

只可惜他還沒走出兩步路,就被蘇靜南拉住后領扯回來。事關今日的除夕年夜飯,蘇靜南不得不稍稍重視,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相信葉時雲會做飯。

畢竟誰在做飯前會是一副,準備大義滅親的樣子?

蘇靜南兩眼都充斥著不信任:「你會做飯?」

葉時雲已經躍躍欲試了:「沒準會呢,頂多也就難吃點,又吃不死人對吧?」

這聲充滿疑問的「對吧」,讓蘇靜南決定自己動手:「我來吧。」

這回輪到葉時雲不信任了:「你會?」

在他的印象中,蘇靜南就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每日只會習武練劍,閑看落花的人物。

所以剛剛詢問誰會做飯時,葉時雲直接略過了他。

不必想,肯定不會做!

蘇靜南淡淡道:「不是很難。」

意思就是他會。

葉時雲道:「我也覺得做飯不難,其實也就是把東西切好,全扔進鍋里,然後放上所有的調料攪一攪就能出鍋了。要不我幫你打下手吧,我可以負責攪鍋,或者切菜也行啊。」

然後他就被蘇靜南和方思源從廚房扔出去了。

蘇靜南不想評價,方思源則提示道:「哥,你這是大雜燴。」

被扔出來的葉時雲四處亂逛,村民見到他塞給他了兩壇自家釀的米酒。

到了酉時,鞭炮聲齊響。

葉時雲也在院內炸了鞭炮,還拿炸得噼啪響的鞭炮去嚇蘇靜南。

可惜沒嚇到,蘇靜南道:「炸著手別叫疼。」

炸完鞭炮就該吃飯了,但是在進門前方思源暗搓搓找到葉時雲,摸著下巴道:「哥……你有沒有覺得,這段劇情有點熟悉啊?」

他都想不起來,只是覺得有點熟悉的劇情,葉時雲又怎麼可能會記得。

方思源道:「嘶,原著是沒提到過。畢竟原著只是跟蘇靜南掛鉤,他才是主角,主視角肯定跟著他走,不會提到這些小角色。但哥你可別忘了,咱們現在是在書里了,蘇靜南在做自己事的同時,別的地方同樣在上演一幕又一幕的事。」

「書里的除夕夜,蘇靜南早去到陽樺城了。作者只簡單提過他失蹤不見后,今年的宮宴死氣沉沉,皇帝還在宮宴上斥責了四皇子的母妃鄭貴妃。但除了這個,好像其他地方也發生了點大事,是什麼來著……?」

想不起來葉時雲就不想了,安撫他道:「怕什麼,是福還是禍,是禍躲不過。來了再說!」

方思源也不管了。

蘇靜南的廚藝十分了得,他自己是沒吃多少,全都被葉時雲和方思源一掃而空。

吃得差不多時,方思源到村中散步消食。

屋中就只剩葉時雲和蘇靜南對坐。

葉時雲喝了一碗村民送的米酒,此時搖搖頭,想將自己的碗平放在桌上。

可惜,他放的地方正好有一小塊骨頭,碗如何擺弄就是放不平。再鼓搗幾下,葉時雲來了脾氣,一定要將碗在這放平不可:「為什麼你一定要向這邊倒呢,正一正不可以嘛?」

蘇靜南靜看一陣,想伸手給他換個地方放,但葉時雲拒絕了。

他打開他的手,護著這個在骨頭上歪向一邊的碗:「我今天一定要在這把它放平,你信不信!」

蘇靜南道:「你醉了。」

葉時雲道:「胡說八道,一碗米酒就放倒我,你看不起誰?」

蘇靜南無奈。

看他再次嘆氣,葉時雲丟下小碗,摸到他那去,好奇地嘻嘻道:「哎我說你,這幾天為什麼對我怪冷淡的。都不經常對我笑了,還離我遠遠的。」

蘇靜南將碗收起來:「有嗎?」

葉時雲盪著腳:「有啊,就是從那天在客棧里開始,我不就戳破你親了我兩下的事嘛,你至於那麼小心眼氣我那麼久?而且就算要氣,也該是我氣,救了你,你還打我。整整二十下,你全打在一個地方!」

蘇靜南:「……對不起。」

葉時雲唉地一聲:「算啦,反正你也不記得。」

見他這個樣子,蘇靜南靠近他,淺淺的眸愈顯深邃,彷彿能看到靈魂深處一般:「葉時雲?」

葉時雲點頭:「嗯!」

蘇靜南頓了許久,又道:「葉時雲?」

葉時雲嘖了一聲:「說啊。」

蘇靜南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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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特別卡,因此晚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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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男主他人設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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