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病樹前頭萬木春 下

第24章 病樹前頭萬木春 下

王意如並不擔心母親的反對,她的家人都是世界上最愛她的人,時間久了,母親就想通了。

陸家不愧是當世第一世家,辦事效率驚人。大年初三,陸家浩浩蕩蕩的車隊就到了張家大門口。

張老爺子和王興嘉在外迎接,看見車上這來的是陸家的

族長陸清澤的時候,張老爺子心裏也是一怵,卻見陸老爺子沒半點架子,主動上前拉住張老爺子的手:「老張頭,你我有二十多年沒見了吧!」

「難為陸大人還記得末將!陸大人一向可好?」張老爺子的手被握著,內心有些小激動,這兩人為官時,官階差了老遠,張老爺子做千總的時候,陸老爺子已經官拜正一品保和殿大學士了。

兩人的交集不過是先帝出巡時一個是隨行官員,一個是保駕護衛。雖然老爺子最終做到大將軍,元帥。但彼時陸老爺子早已榮歸,做陸氏的族長去了。

如今再見面,卻是陸老爺子先上前打招呼,這讓張老爺子心裏十分熨帖,陸家果然是真心要阿寶去做孫媳婦的。

果然,陸清澤哈哈大笑:「什麼大人?都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如今你的外孫做了我的孫媳婦,張陸兩家以後就是親戚了!老張頭,你生了個好女兒,得了個好外孫!」

兩老頭高高興興地往裏走,後頭王興嘉接了陸景華跟上。車上一箱箱的彩禮不斷被搬下車,很快大廳都堆滿了。

兩老頭喝着茶,陸老頭提出要看孫媳婦,老爺子也不矯情,直接吩咐人去請。

王意如正在娘親的屋子裏更衣,她好笑地瞧著身上的衣服:「娘,您把我打扮得那麼隆重做什麼?不是不想我與他定親嗎?」

「我是不想,如果可以,我巴不得連夜帶你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張氏一邊親自女兒編髮,一邊長嘆出聲:「可你聽我的嗎?外頭不知誰家的女婿,叫意寶叫得那麼親昵,我又不是聾子!」

王意如直著脖子笑出了聲:「娘你真逗,他還能是誰家的女婿?您家的呀!」

「別介,我高攀不起!寶,一會兒你見着他爺爺,不如就裝瘋賣傻糊弄過去,左右你只是個娃娃,晾他一把年紀了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張氏還不死心。

卻不知此時樓下,陸羽昊坐在輪椅里仰望樓上,遲遲不見人出來,心裏有些焦躁,滿腦子都是丈母娘不會又在勸意寶反悔吧?她不會真的聽話反悔吧?她要是反悔了怎麼辦?整個人如坐針氈。

推輪椅的,是陸羽昊的貼身僮兒小滿,這幾天他可算見識到他家少爺把內心戲都寫在臉上的模樣,完全不忍直視。

沒見着王小姐前,少爺是深居簡出冷冷清清的性子,人家閨閣千金一年四季還有各種雅集、花宴、詩會、酒會、茶話會。可他家少爺一年四季出門的次數五個手指都能掰出來。別說出陸家大門,就是出自家院門都屈指可數。白瞎一張俊臉,一身的才華,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簡直作孽。

可是,自從見了王小姐,這才幾天?就跟換了個人一樣,意寶長意寶短,意寶走哪兒他走哪兒,要不是王小姐明確告訴他入夜後,他體內的詛咒會蟄伏。賭一文錢,少爺絕對會以詛咒為借口,要求睡到王小姐房裏去,真是大寫的尷尬!

「少爺,您這樣仰著不累么?這女子更衣就是這般繁瑣的。您耐心點兒!」小滿替自家少爺脖子疼。

「是嘛?我竟不知你懂這麼多。」陸羽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無動於衷。小滿閉嘴,心說這大冷的天,您願意在這兒挨凍,做下人的只得咬牙陪着了。

等了許久,樓上門開,王意如走下來,見陸羽昊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便走到他身邊,故意問了一句:「怎麼樣?可配得上公子你?」

「意寶,以後別這樣說話,我自卑。」陸羽昊瞧着眼前珠光寶氣的小姑娘,語氣軟軟的。

背後小滿下意識地抬手捂住腮幫子。酸,太酸了!少爺整日在未來少奶奶面前賣慘,明明少奶奶也不吃這一套,可他就是樂此不疲。

「早知道我就披個破布袋子出來了,對不起,下回改。」王意如撇了他一眼:「你就該多起來走走,它又沒咒你殘疾,整日窩在輪椅里,旁人以為你不良於行呢!」

「好,你陪我走走。」陸羽昊二話不說直接站了起來。小滿扔了輪椅來扶,被王意如制止:「不需要,走兩步就習慣了。你們一個兩個都把他當成病人,他弱成也樣,你們也有責任。」

小滿悻悻然退後,心說少爺一直是金尊玉貴的身子,在家哪裏捨得他走路,都是輪椅代步的,這會兒倒成了害他了。

陸羽昊當然是能走的,只不過在王意如面前得扮柔弱,故意躊躇不前。王意如回頭看他,他就一副我需要人扶不然邁不開步的樣子。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我一個人見了你爺爺,便去反悔說我不願意了。」王意如威脅道。

「意寶你不會這麼做的!」陸羽昊嘴角勾了勾:「剛才在樓上,岳母大人是不是又勸你了?」

「勸了,所以我也許會反悔的。」王意如眯了眯眼,忽然軟軟一笑,換了個稱呼:「先生,需要學生扶您一把嗎?」

「叫夫君。」陸羽昊得寸進尺。

「您確定?」王意如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臉。

「十分確定。」陸羽昊燦爛一笑,看得小滿直了眼。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在哪裏見過嗎?你怎麼會在張家後院出現?來人……嗚啊……」王意如後半句話被陸羽昊眼疾手快按住:「意寶!這一點都不好笑。」

女娃兒香香軟軟的,依在自己身前,一點都沒有掙扎,一雙眼濕漉漉地望着自己,陸羽昊覺得這輩子能有這一刻,一切都值了。

依依不捨地將手拿開改牽住她的手:「走吧。」

王意如狐疑地看了看他的側臉,試探著叫了一聲:「先生?」

陸羽昊捏了捏她的手,並不回應。

「陸先生?」王意如又叫。

「待我們訂婚之後,我會有表字,以後你可以稱我的表字。」陸羽昊如是說。

兩人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慢慢走着。王意如嘴上說着不扶也不管,實際上兩人的手一直牽着。

廳上,兩位爺爺一邊話當年一邊炫耀着自己的小輩,陸老頭誇自己的孫兒,十五歲的榜眼,天才少年,長得好,才學好,脾氣好,誰做他的老婆,都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張老爺子自然是沒口子地誇王意如,我們家阿寶從小嬌養,雖然剛七歲沒幾天,已經識文斷字,背詩背得溜溜的,更重要的是,她能看懂紫薇星盤。

陸老爺子摸著鬍子對王興嘉說:「王家兒郎,你女兒有此異能,是你們王家的福氣,可若將來她的能力被更多人識得,你想過她將面對什麼嗎?你應當感謝她出生的時候,是陛下繼位,若是先皇還在會如何?」

「陸老大人所言甚是,王家,護不住她。」王興嘉很坦誠:「我是她的父親,不會拿她的未來開玩笑。在我眼裏,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

「怪不得昊兒願意收你的兒子為弟子,也願意與你女兒結親。老夫聽聞,周家入京了,你就是那個接引的人。」

「晚輩只是接手了周家在關外的田產,周家入京,晚輩並不知情。」王興嘉心頭一跳。

「呵呵,你想過沒有,周文敏雖是罪臣之後,可他身上尚有童生的功名,關外那樣窮山惡水的地方,他能得到童生的頭銜,並保證這頭銜不被扒掉,足見此人的能量不小,是條小鯰魚!」

王興嘉眉頭打結了,陸老爺子什麼意思,他心裏明白。無非就是說王意如天賦異稟,有特殊能力。這要是知道的人多了,覬覦她的人就會蜂擁而至,小小王家,懷璧其罪。

所以,這個時候王意如與陸羽昊定親,是陸家伸手撈了王意如一把,借用陸氏的名頭把王意如保護起來了。

這讓王興嘉很不舒服卻又無可奈何。因為老爺子說的是事實。

陸家手眼通天,陸羽昊要與王意如定親,陸家在來之前自然早已將王家的家庭情況挖了個底朝天,王家長房與家族不睦,大過年的,跑到丈人家躲清凈的事兒陸家人自然也知道。要不然,這彩禮怎麼也該拉到王家去。

陸家人這麼做,給王興嘉傳遞的信息就是陸家只認王意如的外祖父是老帥,至於你王家小門小戶的,關係還亂七八糟,陸家不蹚渾水。

這讓王興嘉又難堪又欣慰,有老丈人撐腰,阿寶在陸家不會受欺負,陸家給老丈人面子,老丈人自然也樂意替王意如背書。

心酸的是自己一把年紀了,自認為王家的生意掌舵這麼多年,在外頭也算有些面子,可在陸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他的那些面子,還不如一雙兒女能入眼。

好在他還有一雙能讓他驕傲,給他長臉的兒女。王興嘉自我安慰地想。

就在這個時候,王意如與陸羽昊姍姍來遲卻讓在場的老爺子們眼前一亮,因為陸羽昊是「走」過來的。

陸老爺子喜得眼睛都快眯成縫兒了:「昊兒!你的身子果然大好了!老張頭,你的外孫兒果然是有大福氣的!哈哈哈!」

「那可不!阿寶,來,快來外公這兒,今天打扮得真好看!」張老爺子對王意如招手,一臉稀罕。

王意如想要鬆手,卻被陸羽昊牢牢握住,兩人一起上前,往中間一站:「外公,岳父大人,爺爺,父親,晚輩給幾位長輩請安。」陸羽昊作勢要下跪。

「哎喲,我的乖孫,你的禮爺爺受了,免跪啊快!」陸老爺子連忙伸手去攔住。

「是啊兒免跪。」「是啊阿寶免跪」「爹的阿寶來了,免跪免跪啊!」後面一疊疊聲的免跪差點把王意如逗笑了,她可是連彎一彎膝蓋的念頭都沒來得及生呢!

「今兒是年初三,你頭回帶新媳婦兒見爺爺,爺爺得好好瞧一瞧。」陸老爺子笑眯眯地打量王意如。

王意如大大方方走近一步:「爺爺好!」

「你好,你叫王意如?」陸老爺子仔細打量王意如,並沒有看出她有什麼與眾不同。

「對呀!我是王意如。」王意如點頭。

「聽你外公說,你小小年紀,聰明得很,會看紫薇星盤?」陸老爺子開門見山。

「外公那是捧我,我沒看過星盤。」王意如搖頭:「紫微斗數是皇家的不傳之秘,陸爺爺您不要嚇唬我爹。」王意如半真半假地否認。

「誰告訴你,紫薇斗數是皇家密術?你別怕,爺爺家裏就有精通紫微斗數,會看命盤的人。你說你不會看星盤,又怎能看出昊兒的不同?」陸清澤並不打算放過小丫頭。

「陸爺爺,我不僅能看出他的不同,還能看出您的不同。您家裏那位精通命理的先生,有沒有告訴您,您的官運還沒結束?」王意如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的秘密,但對方是陸羽昊的爺爺,該捧還是得捧著。

「哈哈哈,小丫頭,爺爺我都快過七十大壽了,告老還鄉都快二十年了,還有什麼官運?」陸老爺子哈哈大笑:「你怕不是在逗爺爺開心吧!」

「爺爺,先生命坐奎星,本該有短則三年,長則十年的官運,被他一句話給說沒了。雖是貪狼作祟,但種子卻在您的身上。所以這些年的官運,都是給您奪了去呀!」

「你說什麼?為什麼是老夫奪了昊兒的官運?為什麼不是旁人?」陸清澤驚了:「老夫辭官多年,何來官運?」

「該他的,因着貪狼的詛咒,都落在了旁人身上。至於是哪些人,我並不能一一知道,今日觀爺爺精神矍鑠,再看您的氣數中隱隱有紫氣繚繞,這復得的官階還不低呢!」王意如笑眯眯地:「您大可不信。」

「信!爺爺信你!哎?那你看看在場旁的人,你外公又有什麼好事發生啊?」陸清澤起了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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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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