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

葉陌住的小區離公司不遠，騎單車十幾分鐘就到了，走路也就半個小時。

他手上抱的箱子塞不下共享單車的車筐，箱子裏的東西都是他花錢買回來了，捨不得扔，索性葉陌就選擇步行回家。

迎著最後一抹朝陽，邁步在匆匆人流中，步伐有些散漫的葉陌與周圍爭分奪秒的上班族顯得格格不入，許多上班族都會下意識的回望他一眼，眼神中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嘲諷。

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生病不用去上學，他站在路邊，看着別的小朋友被父母強制按在車後面，滿臉的不情願，有的和他一對比，甚至還會哇哇的哭出聲。

那個時候，小朋友們看着他的眼裏只有羨慕，很純粹。

而他就轉身回家，躺在家裏，不用讀書，也不用寫作業，那是一種很莫名的賺了的感覺。

葉陌心情很好，辭職對他來說，並不算一件壞事。

在他的計劃中，主動辭職也就在這一兩個月之內，公司加班不算工資不說，關鍵是事情永無止休，就算做完了自己的事情，經理也不會讓人閑着，不是給其他人幫忙，就是讓他打掃衛生。

沒錯，就是讓他打掃衛生，公司里竟然沒請保潔！！！

時間排的太滿了，高強度無休止的工作讓葉陌精神綳得很緊，他的身體已經向他發出健康預警，每天無精打采，睡不醒只是副作用之一，掉頭髮才是葉陌最恐懼的事情。

看小說，是他給自己找的一個自認為比較適合自己並且價格較為低廉的放鬆方式。

結果沒想到看小說其實並不便宜，而且一旦看起來沒完沒夠，越陷越深，導致他熬夜情況加重，精神變得更差。

而這一情況在他決定寫小說，並在付諸行動以後到達了巔峰。

晚上熬夜到凌晨四五點，早上八點起床……

有幾次半夜修仙，他都隱隱感受到仙界的召喚，差點飛升了……

也是自那時候，葉陌產生了辭職的想法。

很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想的不是戒掉小說，而是選擇辭掉自己穩定了兩年半的工作……

如今經理小舅子橫插一腳，反倒幫了他的大忙，要不然按照正常程序主動辭職，他能拿到一萬就不錯了。

腦子裏想着事情，不知不覺中走回小區，迎面撞上幾個剛從小區廣場上健身返回的老人，那一雙雙看遍世間百態的眼眸彷彿瞬間洞悉了某種隱秘，一個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著葉陌，尤其是盯着他懷裏抱着的箱子。

待葉陌走遠后，這才壓低着聲音討論道：「這個時間抱着箱子走回來，不會是讓人辭退了吧？嘖嘖，可惜了，現在工作可不好找，小夥子之前挺有禮貌的，本來我還打算把王姐家閨女說給他。」

王姐就在旁邊，她略惱，說道：「我家姑娘早就名花有主了，他一個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誰知道是不是本地人？再說幹嘛介紹我閨女，你閨女不也是沒嫁出去嗎？」

「嘁，我閨女我能捨得嗎！」

「你個老東西，那我閨女就不值錢？？？？」

葉陌並不清楚身後有兩位阿姨為了爭着把閨女嫁給他，都要打起來了。

他此時站在家門前，掏出鑰匙插入鎖中轉了兩圈半，咔的一聲，門開了。

抓着門把手，入手極沉，憋了一口氣，緩緩拉開防盜門，當門縫拉開足夠大的時候，葉陌把箱子塞進屋子，然後自己再擠了進去。

砰

防盜門嚴絲合縫的關閉，沉重的閉門聲讓人不由得升起「這門到底有多重」的想法。

回到家，一種奇特的安全感籠罩全身，葉陌卸去全身的偽裝，眼神也變得清明了幾分。

「回來的時候特意多繞了三個地方，應該沒有人追蹤……」

葉陌默默想到，旋即又有幾分無奈。

他就一個普普通通的平頭百姓，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和人起過糾紛，什麼人會無緣無故地追蹤他啊！

他知道，自己這種迷惑行為其實是一種病，被迫害妄想症。

小時候他一個人在路邊玩耍，差點被一個滿臉橫肉的陌生人抱走，幸虧老媽正好走出來，喊他回家吃飯，看見自己兒子被一個陌生人抱着，老媽當即瘋了一般上去和那人拚命。

哭喊，爭吵，打鬧，動靜引來很多人的注意，人販子眼見着到手的鴨子留不住了，當即舉起年幼的葉陌砸向老媽……

人販子最終還是沒能抓住，而葉陌也因為這件事，從此心裏有了陰影。

他原本活潑的性格變得內向，對陌生人充滿警惕，並且對自己的居住環境也極端的不放心。

他如今租的房子雖然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卻被他花重金改造了門窗，防盜門是實心的，裏面加了一塊厚厚的鐵板，連同門框也被他換了，不但堅固，而且嚴絲合縫，無論是霧霾還是葉陌臆想中的毒煙都吹不進來。

防盜窗也被加固，裏面塞了拇指粗的鋼筋，焊的結結實實，尋常要是有小偷想要光顧葉陌家，那可真是一項艱難的挑戰。

除了門窗，家裏的傢具也分別被葉陌加固過。

在這個家裏，葉陌總是有種特殊的安全感，好像一座堅固的堡壘，庇護他免受一些妄想之敵的迫害！

早上去了一趟公司，回來以後還是出奇的困，葉陌夢遊般回到卧室，二話不說往床上一躺，一秒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一次醒來的葉陌終於擺脫了那股如狗皮膏藥一般的困意，揉了揉眼，隨手拿過手機點了一份外賣。

何以解憂？可樂炸雞！

跑了一趟廁所，回來時電腦已經啟動完成，拉開窗帘，明媚的光線當即蠻橫地闖了進來，並不由分說地驅散了卧室的昏暗。

瞥了眼電腦右下方顯示的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寫小說？算了，時間還早，更新是不可能更新的，晚上再說！」

隨手打開起點中文網，找到一部正在追的武俠小說，某音樂軟件自動啟動，循環播放着一首他最近迷戀上的《童話村》。

悠揚的曲調在卧室中回蕩，不一會兒，外賣到了，生死離別般不舍地從屏幕上收回目光，抽風似的踩着拖鞋狂奔到門前，打開門，取外賣，然後迅速和小哥告別。

「別忘了五星好評啊，哥們！」

砰！

回應外賣小哥的，是一聲冰冷無情的關門聲。

「唉，最後還是我一個人背負了所有！」

戲精小哥搖搖頭，隨後腳步輕快地下了樓。

葉陌躲在門後面通過貓眼看着外賣小哥走遠，莫名的鬆了口氣，旋即又有些無奈。

「等工資發下來，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拿出手機隨手給外賣小哥點了一個五星好評，葉陌在手機屏幕上瞥了一眼，又順手打開一個名字叫做《沉默世界》的手游。

沙盒類遊戲，自由建造，收集探險，自由交易。

這款遊戲的自由度極高，沒有戰力系統，也沒有競技排名，鹹魚般的遊戲氛圍出奇的符合葉陌的心態，在他手機里，這是兩款遊戲中的其中之一。

回到卧室，窗外吹來微醺的春風，陽光明媚，一縷金屑透過窗戶灑在電腦桌上，吃着炸雞，哼著歌，抬頭看小說，低頭瞄遊戲，墮落的氛圍讓葉陌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都紓解了許多。

如果按照正常軌跡發展下去，葉陌接下來準備嘗試網絡作家這條路，然後在即將餓死之際，走出家門，實現再就業發展……

然而命運就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忽然碰瓷般地跳出來，指著這個世界不懷好意地大喊道：我和你們開個玩笑啊！

毫無徵兆的，葉陌面前的電腦突然黑屏，手機也像是沒電一般，自動關機。

愣了兩秒，葉陌放下手上啃了一半的雞骨頭，伸手按下觸手可及的電燈開關，啪的一聲，燈亮了。

「沒停電啊，怎麼突然死機了！」

按下電腦的重啟鍵，伴隨嗡的一聲，電腦開始緩慢運行，手機也隨之正常開機。

「手機和電腦怎麼會同時關機，太陽風暴？還是敵方勢力的干擾？莫非外星人已經進攻藍星了？」

葉陌的手機比電腦貴很多，當他的電腦還在閃著開機畫面的時候，他的手機已經完成了重啟。

「啊這……我手機上的遊戲呢？」

葉陌瞄了一眼手機電量，發現還有98%的電，翻看手機過程中，他突然發現手機上其他app一個不少，但兩款遊戲卻神奇地消失了，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發怔。

電腦順利開機后，葉陌打開網頁，然後驚奇地發現自己正在追的武俠小說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音樂播放器中那首循環播放的《童話村》。

「怎麼回事，難道小說和音樂同時被404了？這也太突然了吧！」

沒有多想，葉陌打開搜索網頁，準備查找一下相關新聞。

那本小說寫了兩百多萬字了，他才看了個開頭，就算被404了，他看盜版也是一樣的，反正盜版網站屢禁不絕，封的是正版，和盜版沒有一點關係。

然而，當葉陌在網絡上默默搜索了十多分鐘，扣字斷句，哪怕搜索拼音卻也完全找不到印象中的音樂和小說，他終於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莫非，自己遭遇了某種靈異事件？！

半個小時過去，葉陌滿臉迷茫地坐在電腦桌前，兩款手游，一部小說，一首音樂，彷彿人間蒸發一般，在網絡上找不到絲毫痕迹。

甚至，就算他在網絡上發帖詢問，也沒有人記得這些作品的存在。一瞬間彷彿全世界所有人聯合起來和他開了個玩笑。

又或者，是自己在做夢？

葉陌有些迷茫了，空蕩蕩的房間里，一瞬間讓他產生極大的不安全感。

彷彿冥冥中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注視着他，如毒蛇般隱藏暗處，擇人而噬。

「假的吧，這可是二十一世紀了，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紙老虎……」葉陌強忍心中恐懼，顫顫巍巍地走出卧室，將客廳中裝飾的三把桃木劍取下，回到卧室，掛在床頭。

這是他在某景區買的，純手工製作，既能防身，又能壯膽，當初他買的時候就想着萬一以後能用到，沒想到如今還真用上了。

「黑狗血！小區里好像沒人養黑狗……大蒜，那玩意好像是防西方吸血鬼的……童子尿，額……」

遇到這種詭異事件，葉陌已經沒心情上網了，隨便找了部熱血動漫，把聲音調到最大，而他則縮在床頭，渾身裹着一床蠶絲被，心裏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天色漸暗，葉陌也沒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於是慢慢放下心來。

「或許，或許只是一場夢呢，一場奇怪的夢，算了，還是先睡覺吧，睡醒了可能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今天經歷了許多平常遇不到的事情，葉陌一下午都在胡思亂想，他有些累了，此時精神一放鬆，很快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夜幕籠罩下，昏暗的房間內忽然亮起三處光點，分別位於窗邊，床底和衣櫃。

恍惚中，位於床底下的光點突然劇烈閃爍並爆發出奪目耀眼的白光，乳白色的光芒一點一點將葉陌吞噬，當光芒散去，葉陌已經在卧室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