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眼神不好別怪我
雨宮不知道，自己竟然暈船。
頭一次乘小船出海這麼遠，他還以為似大型游輪一般毫無感覺，暈船藥什麼的根本沒放在眼裡。
他吐得昏天黑地，胃裡已經沒東西了，卻還是隨著波浪起伏，忍不住乾嘔。
跡部已經閃到一邊了，臉上還存留著幾分震驚，和計劃被打亂的些許獃滯。
樺地遞過來一杯清水，雨宮道了聲謝。
身體脫力，雨宮拿水的手不停地抖，好不容易漱了口，就在樺地的攙扶下，回到船艙，坐下休息。
萬齋叔送來一條溫熱的毛巾，雨宮道謝后，將其敷在臉上，無力地靠在一旁，一動不動。
「你還好吧。」跡部的聲音由遠及近。
聽到來人在對面坐下的聲音，雨宮抬手比了個大拇指，如果不抖的話，會更帥些。
跡部嘲笑：「不是讓你提前兩天開始吃暈船藥？」
毛巾底下傳來一聲嘆息：「誰能想到本男子漢居然暈小船？」
跡部嗤笑了聲，問道：「要開回去嗎？」
短暫的沉默后，毛巾底下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精神：「可以嗎？！」
「當然，只要你把髮帶的事情解釋清楚就可以。」跡部直截了當地再次重申條件。
又是一陣沉默，雨宮裝傻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毫無隱瞞嗎？」
「……嗯。」
跡部伸手扯掉雨宮臉上的毛巾，毫不意外見到他臉上瞬間閃過的驚慌失措。
跡部再一次問道：「毫、無、隱、瞞、嗎？」
一字一句，他盯著雨宮的眼睛。
雨宮點頭，眼神卻忍不住左右游移。
跡部笑說：「你不像是個擅長說謊的人。」
雨宮頂不住壓力，乾脆擰過頭，避免對視。
「不說也可以，那就乖乖等我今天的釣魚行程結束，我們再回去，吶，也就下午四五點吧。」
「忍受痛苦，和說出真相，二者選其一，你總不能讓我空手而歸吧。」跡部意味深長道，隨即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窩在那安靜地看起書來。
雨宮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打定主意要堅持到返航。區區暈船小事，未免太小瞧他了。
然而打臉來得太快。
每當船隨波浮沉的時候，雨宮就止不住噁心和吐意，不得不衝到船尾一吐為快，為了緩解胃部抽搐，他又不得不補充一些水分和食物，雖然吃了也白吃，最終還是會貢獻給海里的魚魚蝦蝦。
幾次過後，雨宮乾脆坐在甲板的凳子上，把著船尾的欄杆，方便就「地」解決，省得甲板和船艙兩邊折騰。
心裡誹謗著跡部，雨宮覺得自己還可以堅持一下。
可是當盛水的紙杯幾次從脫力的手指間滑落的時候，雨宮猶豫了，「保護男子尊嚴掩埋過去的糗事」和「保重身體」這兩件事第一次被他放在稱上。
「還有多久？」他嗓音沙啞，問身邊的樺地。
「大概還有半小時到釣魚點。」樺地低沉的聲音，如他厚重的肩膀，穩重又可靠。可是他口中的信息，卻讓雨宮想把樺地扔下去當船錨用。
當然，他最想扔的還是跡部那個傢伙。
跡部仍在船艙里看書，姿勢都沒太變過，見雨宮進來，他只是斜眼透過書沿瞥了一眼，書頁擋住了他得意上翹的嘴角。
雨宮聲音嘶啞：「我們回去吧。」
跡部的聲音透過書本傳來：「你認識杏子姐？」
雨宮愣了一下，沒想到跡部會問的這麼直接了當，默然點了點頭。隨即想到對方看不到他的動作，剛想清嗓子開口，就見跡部「刷」地收起書，眼神里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看著他。
原來跡部裝作看書，實則一直盯著他的反應。
真是個狡猾的臭狐狸，雨宮心裡誹謗。
「你知道怎麼聯繫到她嗎？」
雨宮：「咳咳」
跡部秒懂，打了個響指：「樺地，溫水拿來。」
雨宮對著雙手哈了幾口氣。
跡部打了個響指：「樺地，毛巾拿來。」
雨宮捧著水，一下下沾濕乾裂的嘴唇，卻不敢喝，看得跡部不由得著急道：「能講了嗎？」
雨宮放下水，嘶啞道：「手機號告訴你。」
跡部愣了一下，隨即喜形於色地掏出手機：「你報。」
雨宮詫異：「這裡不是沒信號？」
跡部大手一揮：「本大爺手機內嵌了衛星通信系統，隨時隨地有信號，快說。」
雨宮順從地念出一串號碼。
跡部輸入后，毫不猶豫地撥了出去，卻只聽見「對方不在服務區」的語音播報，拿下手機仔細一看，這個號碼居然已經存在了他的手機通訊錄里，而聯繫人的名字赫然幾個大字——雨宮拓真。
跡部險些講手機甩到雨宮臉上，語氣里已然帶了一絲怒氣：「你耍我？」
雨宮臉上滿是報復得逞的笑意，悠悠地道：「別急，讓我幫你回憶一下，她是你欽點的模特，為你的奢侈手錶拍攝動態廣告，是不是。
「工作完成後，得知她未與任何公司簽約后，你產生了招攬之意，意外遇見人事部犯規操作，你英雄救美，是不是。」
」你贈她外衣，幫她抵擋外人目光，她卻棄你的名片如敝履，是不是？「
跡部現在根本不想聽這些，這些早在他的記憶里過了一遍又一遍，他只想知道雨宮在搞什麼名堂。
可雨宮如臨其境的描述，令他心中驚疑越滾越大，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她就是我。「
不可能！
跡部一把揪住雨宮的領口，鳳眼怒睜，細細打量這張面容。
蒼白的臉頰、沒精打採的眉眼、青紫乾裂的嘴唇——這張臉沒有絲毫他熟悉的痕迹，怎麼會是他記憶中明艷不可方物的杏子姐？怎麼能是他成熟性感又可愛惹人憐的杏子姐？？
」啵。「
雨宮突然噘嘴作飛吻狀，嚇得跡部鬆手躲開。
」跡部老闆，還記得我的烈焰紅唇嗎，說老實話，那一刻有沒有愛上我？「
雨宮強打精神，拋了個媚眼。
如果他還是波濤洶湧的樣子，這個神態自然極盡嫵媚。可是現在他可是頂著一張病態死魚臉，哼，看噁心不死你。
雨宮本以為對方可能會震驚，隨後一笑而過，以後最多再把這黑歷史拿出來取笑拿捏他就是全部了。跡部過於激烈的反應，簡直是意外之喜，雨宮心頭湧出一陣」終於輪到你了吧「的快感。
這傢伙輕飄飄一句話，雨宮折騰得差點去了半條命，他現在只恨自己精力有限，能做的太少，否則非得把當天每個細節都惟妙惟肖地學出來，在對方敏感的神經上跳舞，哼，氣死他！
跡部無措地退後一步，怔怔地瞪著雙眼，難掩心底震驚。
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是信以為真的回憶嗎？
是深信不疑的美夢嗎？
還是，那朦朧的對理想初戀的勾畫與憧憬？
船晃了晃，雨宮臉色變了變，隨即趔趄地衝上甲板。
一套暈七八素加問候跡部祖宗大套餐后，他欣慰地發現船掉頭了。
儘管還要頂著這噁心的感覺再挺幾個鐘頭，總歸有了盼頭。
返航的路上，雨宮一直生無可戀地守在船尾，目光死死地望著上岸的方向。小小報復了一把，也依然無法實質地縮短他受苦受難的時間。
當翹首以盼的東京灣終於出現在視野中時，雨宮卸了口氣——這裡風平浪靜，不用再應付頻繁出現的反胃感，也不會難受得想暈也暈不過去。
QTMD，老子終於要下船了。
再也抵抗不住深深的疲憊，雨宮眼皮輕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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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內心小人瘋狂甩頭：我不信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