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廊道(2)

再探廊道(2)

石臻奇怪看他一眼,挑挑眉,繼續前行。

兩人一路走了有十來分鐘,兩側的畫一路綿延,終於,在一次轉彎后,到達了終點,一間無門的圓形房間,或者說,一個圓形的無門無窗的空間。此時,抽象畫繼續順延到房間內壁,從一側沿著圓弧牆面貫穿始終,繞一圈之後,又從另一側的牆面衍生出去。畫面整體在進入空間后適度變窄,只佔整個牆面的三分之一,約一米的高度,規劃在牆體中間段,恰到好處地起了一個點綴、裝飾的作用。

另外,圓形房間的中間砌有一座半米高的平台,用色彩濃烈的花卉大理石瓷磚點綴,其上嚴絲合縫蓋著一塊木版,上頭則平躺著一個人。

那人擁有一頭花白的頭髮,整齊地從頭頂的地方披散下來,蓋住了平台的上方。她的年齡有六七十,臉上已有非常明顯的歲月痕迹,但還未完全進入老態,表情頗為安詳,形如沉睡。

老人沒有穿入殮的壽衣,著的是一條絲緞滾邊藍旗袍,湖藍色牛皮半高跟鞋,雙手交疊置於腹部,勾勒出兩側流暢的身形。

看到平台上的景象,石臻的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他清楚記得,那天在長廊里攻擊他們的,是一個裹著破袍子、頭髮灰白的怪物,難道會是這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幻化而成?為了獲得答案,石臻問周圍人:「有沒有見到一件有點破的袍子?」

「破布有一條,袍子沒有。」一側的調查員揚了揚手裡的透明袋子。

「去看看。」司徒封原來是站在門口的,見到證物就想過去看。

石臻知道他性格,最害怕碰上奇奇怪怪的事件,於是攔住他,叫他等著,自己則過去接證物。

拿到證物,石臻反覆檢查,那是一條細細的紅色的碎布料,如何破壞的說不清,顏色倒是和他昨天見到的紅褐色有些相近。於是他抬頭問:「布料哪裡發現的?」

調查員回答:「鞋子后更下面壓著。」

「鞋?」石臻走到屍體腳邊,調查員告訴他,破布就壓在右腳鞋後跟的下面,有一小段還掛在了鞋子里。

掛著?石臻眨眨眼,心想這布條很可能是換鞋的時候沒注意,落了一段進去,才被遺落在了現場,由此可見,老太太極有可能,在昨天他們離開以後的某個時間段,被人刻意換過衣服。想到這,他走到腳底的位置,觀察一番鞋底,又用食指摸了一下鞋,果然如他所料,鞋底非常乾淨,完全是一雙從未落地過的新鞋。

這鞋沒下過地。石臻看著藍色皮鞋,接過別人遞過來的手套戴好,脫掉了老人的藍色半高跟鞋,終於,一雙和整體氛圍極不相稱的臟腳底顯露出來。

那雙腳穿著透明絲襪,遇到污垢、灰塵的時候就如同用布抹灰,特別容易顯臟,也特別明顯。此刻,老人雙腳底部已經完全染成了黑灰色,就像長期光腳在臟地上奔跑一般黑得發亮,與她此刻乾淨的穿著打扮行成了鮮明的對比。

「腳底很臟,預先還下地走過?」石臻提示調查人員。

幾個人圍上來,也是嘖嘖奇怪,心裡不免有點發毛。於是,拿工作來解決恐懼,放好標記牌,拍照做記錄,忙的不亦樂乎。

石臻再次回到屍體旁,自顧自檢查起來。老太太沒有明顯外傷,表情安詳,像是自然死亡。她的指甲被修整的整齊劃一,甚至還做了一些打磨的工序,顯得特別光滑。石臻要來一本根棉簽,在指縫裡擦了一下,又在鼻子下聞了聞,一股油墨的味道瞬間就飄入鼻子之中。有人來處理過指甲?是余老闆嗎?

「老太太過世有多久了?」石臻把棉簽收入證物袋交給調查員。

「預計十二個小時以內。」一邊的調查人員說。

「十二個小時?」石臻想了想,老太太過世的時間是昨天九點到今天早上的九點,也就是說,下午的時候她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在。那個時候,她倒是是人還是怪物呢?「有她的身份信息嗎?」石臻再次問周圍的人。

「暫時還沒有。」司徒封回答:「現場沒有證明身份的物件。」

「哦。這板下面是什麼?」石臻看一眼那塊放屍體的木版,並不是門板,也不是建材木料,紋理頗為陌生,不知是什麼特殊材料。一般風俗,屍體會放於門板之上,一方面代表家人關不了門,等魂回來;另一方面,也代表通往另一邊的門。當然,最重要的是人過世后容易僵硬,放在門板上便於入殮。

「應該也是平台吧。」司徒封走上幾步,大概是因為這間密室里已有不少人,所以他的害怕少了許多。

「別過來,看了會有心理陰影。」石臻阻止他,叫他站在門口等就好了。然後,他敲了敲那塊躺著老太太的木板,聽到空空空的聲音,下面似乎還有文章。於是,他招呼其它幾個調查員一起,合力挪開了平台上的木版。

木版挪開的一瞬間,一股濃烈的臭味噴薄而出,瞬間灌滿了整個圓形房間,緊跟著,一副極為可怖的畫面出現在眾人眼中,嚇得有個工作人員,腳一哆嗦,差點摔倒。

原來,平台內並非實心,而是鑿出了一個鏤空的橢圓空間,半米寬,兩米長,沒有任何裝飾,還保留著水泥石灰的質地。此時在鏤空的空間內,躺著兩個人,兩個由上而下疊加、捆綁在一起的屍體。

上面的死者是一名女性,四十開外的年紀,中短髮,穿一身淺灰色職業套裝,雙眼瞪得渾圓,幾乎要脫框而出,血絲密布在白色眼球上,有一種幾乎要爆裂的可怖感。此時,她的頭無力地傾斜在一側,口中插著一根直徑在五厘米左右,長度近一米的透明皮管。皮管與嘴的連接處,不但繞了防水膠,還打了白膠,像是做足了防漏處理,可是皮管里卻看不出有任何東西。

下面的死者是一名身高一米八的男性,近六十的年紀,著一套休閑T血衫,頭部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狀態,似乎是向左側歪斜,又似乎是要從前面女人背後探出腦袋,表達些什麼。他的口中同樣插著一根同樣長度的透明皮管,嘴和皮管的邊緣也做了特殊的防漏處理,皮管內依然空無一物。

「余老闆。」只看一眼,石臻就認出了那個男人,正是Y區的買賣人,老余頭。

平台周圍圍著一圈人,緊緊盯著橢圓空間里的兩名死者。他們被疊加成一對,用粗麻繩牢牢捆綁在一起,就像是超市裡打折售賣的過期食物,等著人挑選。他們的眼神和表情充滿了恐懼和絕望,與牆邊躺著的老太太那安詳的表情,形成涇渭分明的鮮明對比。除了這些,還有那根不知道曾經通往何處的皮管,近乎變態的防漏措施,也讓整個現場憑空升起一絲弔詭氣氛,讓人看哪裡,都覺得不正常。

「藏屍、疊加、怪物……不會吧。」一堆信息撲向石臻,讓他心中不免產生一絲奇怪的疑惑。但他也只是淡淡看了眼兩具屍體,對於心中的顧慮,卻隻字未提,只提議司徒封,讓調查員查一下皮管上有沒有沾染過什麼物質。。

司徒封在門邊說:「知道,我們公司需要調查報告結案,所有證據都會落實的。」Y區物控中心因為經常往來奇奇怪怪的貨物,所以,也就會經常出奇奇怪怪的幺蛾子,自然也會經常麻煩罪案局,他們彼此互相幫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石臻走回到門口,擋住他的視線:「別看了,晚上會做惡夢的。記住,再查一下那塊木板的材料。還有老太太的身份,第一具屍體的身份,查到就發訊息給我。」

司徒封點點頭,然後問:「你走啦?」

石臻問:「你還有什麼要給我看?」

「沒有了。」司徒封搖頭。

「余老闆已經在裡面了,」石臻按住司徒封好奇往裡張望的腦袋:「聽好。你再查一下關於余老闆最近的經濟狀況,收了多少鋪子,問誰收的,花了多少錢。還有,關於裝修的事也一併查一下。另外,去他家裡查一下狀況,查查他還有沒有其它鋪子,家裡的狀況,家庭成員。」

「哦,知道。」司徒封一個勁點頭。

石臻繼續說:「最好能查到他最近的入賬記錄,也就是交易記錄。」

「要不,你接了這案子吧。」司徒封突然說:「那麼多事……我辦不好。我只是個業務,我不想一直跑罪案局,害怕。」

「還有一條,不許打擾我爺爺。」石臻沒理他的請求,反而威脅他。

司徒封不氣餒,壓低聲說:「我知道你查案很貴,我可以申請資費的。」

「我缺錢?」石臻揚眉冷笑。

「不是不是,咱不講錢。」司徒封幾乎是要抱著石臻手臂請求了:「你說個你搞不到的東西,我去給你弄,你替我查案唄。余老闆欠著我們公司好多錢,如果這案子結不了,就會成為懸案,那我們的尾款是永遠也收不回來了,影響年底沖業績,還影響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石臻:「……」

司徒封百般哀求:「求你了。」

石臻說:「何苦呢,你找你老爹……」

「求你了,易物契約,簽一個唄,保證你不吃虧。」司徒封哭喪著臉色打斷他。

石臻被他扯著手臂煩了,看一眼裡面說:「等他們的調查報告出來,如果有進展,你就跟著罪案局的思路走,如果走不通,你再來找我。」

「你肯定看出什麼來了。」司徒封何等聰明,一眼就看穿了石臻的心思。

石臻努力抽出自己的手臂,說:「這事有點複雜,我也需要捋一捋思路,你也別急,離年底還有好幾個月呢,你還有很多機會沖業績。至於走上人生巔峰,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給你介紹白富美,幫你把迎娶的事一併做了,說不定還能出人CEO,你看如何?」

司徒封無奈說:「行了,等這邊調查出來我給你傳過去,到時候再麻煩你。」

石臻嗯了一聲,就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走在長長的過道里,兩側的抽象畫突然被賦予了惡毒和弔詭的色彩,石臻在牆邊找到那幾條昨天聽到過的刮牆聲,刮痕都是入牆一毫米的深印子,長度有一、二米之遠,絕不是普通人的指甲能夠挖出來的。

余老闆真的做了這樣的買賣?為什麼沒做任何安全措施還把自己折了進去?這個老太太究竟是誰,有人竟然願意花這樣大的價錢辦這事?石臻一路走一路思索,終於在眼前一大片光芒中,回到了天井內。他看一眼小工曾經站立的位置,小狐狸又扮演了來什麼角色?為什麼會出現在多出的一間暗室里?暫時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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