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輕輕敲了敲門，在聽到柔柔的一聲『進』之後，葉離洛才鼓起了勇氣，伸手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注視着顯露在自己面前，被紅色包裹的婚房一處，深呼一口氣，告誡自己要冷靜理智，這才抬步，悄聲走了進去。

婚宴是在葉家老宅舉行的，被當做婚房佈置的是葉離洛自己的房間，明明是自己熟悉的房間，可是點綴上大紅的顏色卻不知為何叫她覺出了幾分陌生。

火紅色的房間，那抹雪白的顏色格外地顯眼。

葉離洛怔怔地看着那抹雪白，怔怔地看着蕭晚言婀娜多姿的背影，哪怕只是一個背影，葉離洛都覺得腦子就迷糊了。

蕭晚言很是緊張，對於葉離洛的到來很緊張，對於和葉離洛單獨相處的氛圍就更加緊張，所以始終都沒有轉過頭去看葉離洛，等著葉離洛走到自己的面前。

只是……等了好一會兒，蕭晚言都沒見葉離洛的身影，甚至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好似剛才根本就沒有人進來，不由覺得疑惑，不安地握住雙手，抿了抿唇，轉身望過去。

一轉過去，就看見了冷著一張臉的葉離洛，免不了被嚇了一跳，只覺更加緊張忐忑了，尤其葉離洛還直直地盯着她看。

「葉二小姐？」蕭晚言試探性地喊道。

「嗯。」葉離洛應了聲，眼睛從未從蕭晚言的臉上離開，理智淪陷了的她根本就沒法去思考些什麼，便也沒注意到蕭晚言的忐忑，以及自己冷著一張臉會叫別人多害怕。

「你站在那裏幹什麼？」蕭晚言勉強著自己揚起笑來。

「嗯……」葉離洛含糊地應了一聲，背過手暗暗用力掐了一下腰上的肉，讓自己冷靜下來，恢復理智。

「坐過來吧？」葉離洛應的話敷衍得厲害，蕭晚言無奈一笑，拍了拍床上自己旁邊的那個位置，對葉離洛招了招手道。

「啊，好。」葉離洛恍惚地應下，視線無意間同蕭晚言對上了，只是不過注視了蕭晚言澄澈的眼睛一秒后，葉離洛立刻就挪開了，心中的恐懼油然而生，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蕭晚言的眼睛就如同透亮的琉璃，澄澈，就如同是鏡子一樣，直射人心，能夠看到任何人隱藏的內心任何的一個角落，能夠輕鬆地看到他人內心的陰暗處，好像在這雙眸子裏，所有人都是透明的。

蕭晚言對葉離洛來說是救贖，從前是現在依舊是，但唯一變了的一點就是，從前的葉離洛敢直視蕭晚言的眼睛，而如今她不敢了，從前的她是乾淨的，而現在被席捲在葉氏之中的她，怎麼可能幹凈得了，她早就敗給了殘酷的命運，成為了葉氏保護自身的一顆棋子，還是一顆隨時都能夠拋棄的棋子。

這樣的她，這樣身處危險和黑暗深淵的她，如何能夠接近蕭晚言？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去找過蕭晚言，她不想打破蕭晚言平靜的生活，這樣的想法其實是有些自大了，她對蕭晚言來說不過就只是幫助過的一個小孩子，蕭晚言如何會記得她，又怎會還惦念她。

「葉二小姐？」蕭晚言看着走到自己面前之後就直直站在那兒不再動，低着頭的葉離洛，很是疑惑，一一方才總說葉離洛靠譜，蕭晚言覺得自己倒是沒有覺出來哪裏靠譜，倒是奇怪得很。

「別叫我葉二小姐，叫我的名字就好。」葉離洛輕聲道，她其實是十分反感所謂葉二小姐這樣子的稱呼的。

「那，葉離洛。」蕭晚言妥協，沒有對葉離洛反感的態度追問什麼，輕柔地喚出了葉離洛的名字。

「……」

溫婉柔和，風鈴般的聲音，輕喚着她的名字，葉離洛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聲音竟然能這麼好聽過，心臟被一股名為『滿足』的暖流填滿。

以前被蕭晚言幫助的時候，她是離家出走的，而且被母親曾經百般告誡過不能在外頭說自己是誰，所以她並沒有告訴蕭晚言自己叫什麼名字，哪怕到最後悄無聲息地離開，那封告別信上也沒有寫上自己的名字。

這好像，是蕭晚言第一次喚她的名字。

「坐下來吧，一直那樣站着幹嘛？」蕭晚言再次輕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催促道。

「好。」葉離洛愣愣地點了點頭，心裏是想着走過去的，可是腳步卻始終挪不動，彷彿就定在原地了似的。

明明應了自己好，可是到最後自己卻依舊是一動不動的，蕭晚言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微微揚起，整個人緊張的狀態也鬆弛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葉離洛好像比自己還要緊張不少。

「蕭小姐，我們簽個假結婚的契約書吧？」葉離洛等到自己徹底冷靜下來了，這才提自己的打算。

「誒？」蕭晚言沒想到葉離洛有這樣的打算，更加讓她詫異的是，本來以為會是永遠無法逃離的一場婚姻，突然就有了出路。

「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強行聯姻生活一輩子，蕭小姐甘願？」葉離洛說得輕鬆，可實際上她遮掩的那雙眸中，滿是克制的掙扎和執念，理智和情感大腦中不斷掙扎著，可最後到底還是理智佔了上風。

「甘願如何，不甘願又如何？」蕭晚言輕嘆一聲。

「若是擔心蕭氏，蕭小姐放心，不管如何我也會幫助蕭氏的。」葉離洛其實早就做好了能夠將蕭氏從危機中拯救的幾個方案了，從最開始哪怕聯姻的人不是她，而是大小姐，葉離洛也是會插手這件事情的。

婚約書在，聯姻是不可拒的，雖然歡喜能夠和蕭晚言擁有一個家，但是她從未想過要把蕭晚言束縛在自己身邊一輩子的時間，蕭晚言是自由的鳥兒，不該被束縛在她這個陰暗的囚牢裏，她該飛向的是蔚藍的天空，擁有的該是最好的未來。

蕭晚言沒有答應，卻又沒有反對，只以沉默的態度逃避了回答。

信誓旦旦的話，蕭晚言相信葉離洛會幫助蕭氏，只是……要定下假結婚的契約書什麼的……這叫她有些猶豫了。

她的確對葉離洛沒有感情，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對葉離洛生出感情，她只清楚，對於結婚這件事情她不想再多來一次了。

葉離洛對自己尊重的態度，蕭晚言是很滿意的，現在能夠這樣對待Omega的Alpha又有多少個呢？自己又能夠在以後還遇到像葉離洛這樣尊重她的Alpha嗎？

氣氛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葉離洛十分體貼地安靜下來，讓陷入沉思的Omega好好思考。

其實葉離洛並不是很懂為什麼蕭晚言會思考那麼久，按理來說不該都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么？蕭晚言應該清楚的，她並非她的良配。

她的存在被所有人不喜，讓所有人厭惡，在她的世界裏蕭晚言就是她的救贖，沒有愛過不懂如何去愛別人的葉離洛，是配不上蕭晚言的，這樣的自己是不可能帶給蕭晚言幸福的。

「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談，好嗎？」蕭晚言沒有辦法立刻給出答案，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的懇求。

「……好。」蕭晚言這樣的語氣，她怎麼可能拒絕得了啊。

明明是已經打開了的鳥籠，為什麼鳥兒不飛出去呢？

葉離洛有些糊塗了。

「謝謝你。」蕭晚言感激一笑，她曾經想過這大婚之夜自己會如何度過，也許是被冷著臉的Alpha狠狠折騰，也許是被厲聲斥責，也許會是一個不眠之夜，卻沒想到竟然收到了離開鳥籠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