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餘額不足

追溯宋閑上一次喝酒，還是上高中的時候，去某個同學家玩，把他家裝白酒的小酒壺認成了茶壺，倒了一杯。當時看到是白的，也沒有多想，以為裝的是白水，於是一口悶了。

結果又苦又辣，她連喝兩瓶礦泉水，才把那個味道壓下去。

這滋味實在記憶猶新，所以哪怕知道喝酒是裝逼的一大利器，宋閑心裏也還是有點兒抗拒。

至於啤酒，當地的老少爺們直接管它叫馬尿，這麼個外號，就註定了裝逼界不會有它的一席之地。

所以以前再怎麼跟朋友們一起胡鬧，酒她是絕對不沾的。

但這是紅酒！

一來這玩意總在影視作品之中出現，男女角色們搖著杯子小口啜飲的畫面實在動人，二來葡萄酒嘛，葡萄，是一種甜度非常高的，既然是水果釀的酒，想來跟那些白的啤的不一樣？

這瓶號稱是老闆自家葡萄園釀的果酒，味道果然非常不錯。宋閑雖然一開始不太習慣，但多喝兩口，反而品出它的好處來了。

於是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覺，一瓶紅酒下肚。

宋閑現在的感覺，還沒有到醉的程度，但神經已經亢奮了起來，非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微醺吧。無怪那麼多人愛喝酒，喝到這個程度，確實有種別樣的豪情，感覺心胸似乎都因此而暢快許多。

可惜她中學時代背誦的那些詩詞歌賦，早就已經隨着畢業被拋在了腦後，此情此景之下，竟是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於是她只好一拍桌子，招呼龍心月，「走，回網吧，殺它個片甲不留！」

這句話一出口，果然豪氣萬里，宋閑頓時爽了，拉着龍心月去結了賬，就直奔網吧而去。

這一殺，就殺了個昏天黑地、雲里霧裏，等到那一點酒意被燥熱的汗液帶走，人重新清醒過來時，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快到凌晨了。

宋閑連忙抓起手機看了一眼，確認沒有鞠月的電話，這才鬆了一口氣。而後眼珠一轉，又冒出來一個新的念頭：既然都已經這時候了，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萬事俱備，這要是不通個宵，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一群人都正在興頭上，於是宋閑續了費，熱熱鬧鬧又玩了起來。

等到天亮回家時，宋閑本來還有幾分心虛，然而開門進屋，一片寂寂，並沒有跟鞠月迎面碰上，她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很快就沉入了黑甜鄉中。

有了這一回的經驗，宋閑確定鞠月真的不打算管束自己，自然是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

像宋閑這樣撒錢，要交朋友實在是太容易了。開始幾天還要龍心月陪着，後來就算龍心月有課，她也可以自己找樂子了。好在這一群人都是網癮少年，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網吧，偶爾去一趟電玩城、KTV，再不然就找個地方吃吃喝喝。

中間有回一時興起，打算去酒吧長長見識。但不知道是宋閑的打扮太像不良，還是他們一群人太過惹眼，總之沒多久就跟其他人起了衝突，稀里糊塗打了一架，負傷而出，十分掃興。

那之後，他們就只在學校附近活動了。

千山成了這群人的大本營，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比如終於升了段位，或者這一天戰績驚人，就到這裏吃一頓好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刷（鞠月的）臉的緣故，雖然只是一家私房菜館，但服務卻堪稱頂級，面對他們提出的一些二次元甚至比較中二的要求，服務員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並且最終還真給他們搗鼓出來了。

服務得比海X撈還要貼心周到。

節前最後一天，打着為祖國母親慶生的幌子，一群人又來到了千山。結果一進門，就見這裏比往常熱鬧了許多，而且周圍妝點得十分漂亮，似乎是在慶祝。

宋閑伸手抓住一個服務生，問，「怎麼，你們這也是為了迎接國慶嗎？」

「哪裏呀，」服務生認出了她，笑着解釋道，「是一位客人今天要在這裏求婚，所以提前找我們佈置了場地，還安排了許多驚喜。」

對宋閑而言，這也只是電視上見過的場面。她頓時興奮了起來，追問道，「都有什麼驚喜？」

反正他們跟那一邊的客人並不認識，也不太可能會提前透露消息，所以服務生叮囑他們保密之後，就把後續的安排都透露了。什麼小提琴演奏，當紅明星表演，九層的大蛋糕，香檳塔……

完全滿足了宋閑的某些夢幻設想，彷彿是書本里、甚至是童話里的一切降臨到現實。

她興緻勃勃地了解完了，親自去後台轉了一趟，沒喝酒就已經有幾分上頭。

宋閑左看看，又看看，覺得別的都不合適，就只有香檳塔，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又特別的有趣，便指着它對陪同在側的服務生道，「這個，給俺也整一個！」

服務生十分為難，「這是客人提前預定的……」

「那我也提前預定，明天再送也行。」宋閑毫不猶豫地說。今天本來也不合適，別人訂婚呢，她去搶風頭就太過了。

服務生又勸了幾句，從香檳兩千多一瓶的定價說到這個儀式平常沒必要搞，宋閑卻是主意已定，主動去櫃枱處簽了單子，付了八成的定金，然後回去向眾人宣佈了這個好消息。

大家自然跟着起鬨，都說明天要來長長見識，宋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轉瞬間定出去幾十個位置。

國慶當天，宋閑呼朋引伴來到千山，狠狠出了一次風頭，酒沒喝多少，卻十分盡興，鬧到將近凌晨才散。回家的時候，看到鞠月的房門底下透出燈光，宋閑在客廳的過道里站了片刻，才突然意識到，自從住到了這裏，她跟鞠月幾乎沒有見過幾次面。

紅拂的異能也要看到她的臉才能發動，見不到面，最初時的驚艷也便像是水面盪起的漣漪，漸漸平靜下來。

何況新世界這麼精彩，這麼有趣，她還沒有縱情享受夠呢。

然而不知為何，宋閑在這靜夜時刻，又難得地感受到了幾分不可捉摸的愁思。

她莫名其妙地去廚房沖了一杯牛奶，端着它敲響了鞠月的房間門。

鞠月剛剛開完一場視頻會議，正在發獃。手邊的一切事務，都在有條不紊地解決著，但她還是不免感覺到幾分倦怠。

回國之前，有很多人跟她說國內的科研環境很不樂觀，但是因為各方面給出的都是善意，鞠月也沒有多想，爽快地簽了合同。但現在落到實處，才發現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她沒有進過一次實驗室，一直糾纏在一些無聊的俗務之中，都已經快忘了自己是為什麼回來了。

房門突然被敲響，她也不免驚詫。見到端著牛奶站在門外的宋閑，她略微放鬆了一些，一邊伸手接過牛奶，一邊隨口問，「回來了？」

宋閑有些心虛地點頭，連忙腳底抹油，溜了。

第二天宋閑睡到下午十分，難得犯了懶不想出門，就窩在床上點了個外賣。結果結賬的時候，突然提示餘額不足，嚇得她直接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都徹底清醒了。

餘額不足！

這可是宋閑自從十三歲家裏拆遷之後頭一遭。

她在還沒有對錢形成明確概念的年紀，家裏就驟富起來，從來沒有短少過她的花銷，所以宋閑雖然沒有什麼不良嗜好，但每個月的花費卻也着實不少，手上非常散漫。

但是她自己從來沒有意識到過這一點，因為手裏的錢總是夠用，也就不會去想花了多少，花去了哪裏。

因而驟然看見這個提示，她實在是吃了一驚。

整個下午的時間，宋閑外賣也不點了，就躺在床上，對着幾個支付軟件翻看自己的賬單，最後終於找到了自己沒有錢花的原因：固然她自從進城之後一直花錢如流水，但之所以沒有錢，是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進賬了！

她家裏有奶奶和爸媽，外面還有姨媽舅舅叔伯姑姑等等一大堆的親戚，所以往往三五天就會收到一兩個紅包，若是節日，那就更多了。

如果說之前沒人給她打錢還可以理解，那麼國慶節這麼大一個節日，他們還能忘記，就很不尋常了。

宋閑一臉嚴肅地撥通了自家親媽的電話。

說實話，她上次主動問家裏要錢，已經要追溯到上初中的時候了。打電話的時候沒什麼感覺，臨到要錢的瞬間，宋閑竟有些張不開嘴。

她已經成年了，從學校畢業，踏入社會了。換成是普通人，不但不會再問家裏要錢，而且還要反過來給家裏交錢才對。這些道理，宋閑以前僅僅是知道，並沒有跟自己聯繫在一起過，但這時候，突然都串起來了。

但最後她還是開了口，畢竟她現在連工作都沒有，養活自己絕無可能，也只好屈服在金錢的威力下。

可也正是因為心裏已經有了羞恥感，在宋媽媽說到她現在不住在家裏，以後零花錢都由鞠月這邊給發時，宋閑也沒好意思多問，爽快地掛斷了電話。

然後又薅了半天的頭髮，才鼓起勇氣去找鞠月，問生活費的事。

幸好，新的一個月剛剛開始，這時候要生活費，似乎也不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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