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燒地
正月初一,案發現場是城外的鳳凰鎮。
鳳凰鎮並沒有鳳凰,甚至連一棵鳳凰棲息的梧桐樹都沒有。集鎮並不大,也只有一條街。百十戶人家順著南北大路延續了很長一段。這是錦城通往蒙古的唯一一條路,更象通過了精確計算,商隊由錦城出發,剛好一天的路程到達這裡。出了鳳凰鎮便是茫茫的大草原。
鳳凰鎮里有四家大戶:趙半城,聽名字就知道他多麼富有。他的買賣遍布了整個遼東,甚至到了關內。
這裡是他的發祥地,還有一間鎮上最大的賭場。
一百多戶的鎮店還需要賭場嗎?有人會想到這個問題。當然需要,可賭客卻來自於遼東各地,更有一些蒙古的貴族。有了賭客便有女人,這裡有世上最美的年輕女人。她們有江南嬌小的小家碧玉,還有來自西域金髮碧眼的異域風情,更有遼東半島的活潑開朗…。
這家妓院也是趙半城的產業。
有玩的、有樂的,自然就不會缺吃喝的。這裡的東來順雖然不是錦城地區最大的,可錦城裡所有的飯莊子里有的這裡都有,錦城裡沒有的這裡也有。總之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吃不到的,這也是趙半城的產業。
趙半城的大院很大,卻一點兒也看不出富足來。再富足的地步方被火燒了一夜也都化做了灰燼。再多的金銀財帛,也都付之一炬。
趙錦(趙半城)有十八個老婆,這個數字僅限於這個莊院。還有三十四個子女,在外地生活的有嫁出去的八個女兒,還有掌管著各地買賣的六個兒子,其餘的都在這裡。
捕快們將現場用路障與繩索圍了起來,這裡燒掉的不但但是房舍,還有人,一百零八條人命。
一百零八具屍體的死相基本相同,沒有掙扎的跡象,也沒有痛苦的表情。已經炭化的屍體就象一塊塊炭,你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南宮詞帶來的捕快根本就不夠用,三個仵作更是忙的不亦樂乎。他又從邊防營借來了五百兵丁,將屍體一具具的由瓦礫中抬出來,排成了長長的一大趟。
他仔細的在現場中搜尋著,更希望找到些蛛絲馬跡。
一百零八人被燒死,更沒有掙扎的痕迹。這說明了什麼?是死後被焚還是中毒后不能動彈?
趙家最近的鄰居便是錢家,錢家也是鳳凰鎮的一個大戶,準確的說該稱為地主。
「案發時你就沒有發現嗎?」
「發現了。」
「什麼時間?」
「丑時,可火勢太大了,人根本就到不了跟前。去縣裡報信還是我的主意,當時鎮守也在現場。全鎮的人都來了,都束手無策。」
「火一下子就起來了嗎?」南宮看著這位胖的都要走不動路的地主老財詫異的問到。
「不知道,家家都忙著吃年夜飯,誰會注意那些?更何況誰家過年不是燈籠火把的,即便是起了火,剛開始也不會有人在意的。」
他說的的確在理,那個大戶人家不都是這樣?
「你們第一時間到了案發現場,有沒有發現裡面還有人走動?」
「沒有,起初大家還試圖將火撲滅,可這裡僅有的幾口水井根本就無計於是。更奇怪的是這火里象是有油,你潑上去了水它勢頭更大。」
「油,」南宮當即便是一愣:「你可曾聞到了什麼氣味?」
「那到沒有,昨夜刮的是東風,我們都站在了上風頭。」
東風,上風頭。是啊!即然是火災,救火的人自然都會這樣。
鎮守:一位不入流的官員,他姓孫,給人的第一感覺誠實守信。
「說說昨晚你到現場的情景?」
「火很大,大的人站在百步之外都炙熱難耐。」
「你沒有組織救火嗎?」
「沒有,人根本就靠不了前。」
「錢先生說當初還試圖救來者?」
「那是我沒來之前吧!我家住在最東面,要不是有人喊叫,還真不知道發生了火災。還有我活了這麼大還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火,燒死了這麼多人。」
「你知道趙錦家有多少口人嗎?」
「一百三十多口,六個兒子沒有回來過年,還嫁出去了八個女兒。」
「那麼他家現在應該個剩下多人口人?」我心裡頭算了下賬,連忙問到。
「一百一拾多口吧?」
「可現場象是沒有那麼多呀?」
「那就不清楚了,可能是有下人放了假吧!」
「您這裡有戶籍簿嗎?」
「有有有,但是前幾年登記的。趙家是大戶,逢年過節的多幾口少幾口都是常有的事兒。還有他家過年時,鎮上幾大買賣的夥計有時也要過去,人口流動性就大了些。」
他說的也有道理,必竟是東家,做為下屬去討好把結的一定會有。
鑫源賭坊,由於過年已經放了假。店裡只留了四個夥計看門,剩下的都回家過年了。
「你們在東家起火時,什麼時間趕到的現場?」
「天快亮時才到。」
「為什麼去的那麼晚?」
「喝多了酒,子時便都睡下了。」
「睡的那麼早?」南宮心裡咯噔一下。
「亥時少東家帶人過來請的財神發了子,又帶來酒菜,我們四人吃飽喝得便睡下了。要不是鎮守派人來叫,我們還不知道哪?」
「你們都是鎮上的人嗎?」
「不是,張懷、李貴是錦城的,我與阿四是都是關內的。」他分別介紹了四個人。
「過年了為什麼沒有回城?」我南宮轉頭問了下張懷與李貴。
「過年東家給的賞錢多。」
「給多少?」
「每人五兩銀子,發了子便兌現。」說著他們由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這的確是個誘人的價錢,五兩銀子,平民百姓一年的生活都夠了。
照他們的說法,亥時趙家還沒有出事。
他轉身來到了桂香園,這裡的人很多,只有老鴇子一個人去過現場,其餘的女人現在還瑟瑟發抖。
「你去過了現場?」南宮看著那個三十齣頭的老媽媽,人長的很美,腰身也不輸於那些姑娘們。特別是那雙眼睛,能勾掉了男人的魂。
「剛剛回來半個時辰。」
「案發時你們沒有發覺嗎?」他轉臉看了下大廳中所有的女人。
「沒有,亥時少東家過來發的子,又賞了酒菜與紅包。難得今晚客人少,吃罷了酒便各自睡下了?」
「少東家,是去過賭坊的那個少東家嗎?」
「我們這裡由八少爺當家。」
「那賭坊哪?」
「十少爺。」
「你剛才說客人少是什麼意思?難道大年三十兒的還有人來嫖?」
「當然有,可只有一位。」
「你認識?」
「見過幾次。」
「那位姑娘接的客兒?」
老鴇子的臉一紅,顯得更加的有魅力:「他睡在了我屋裡。」
「那他一定也與你們一起吃了酒?」
「是的。」
「他幾時來的?」
「申時,我們本來是不接客的,姑娘們也洗了澡,所以…」說到這裡她羞澀的扭捏了一下,象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雪裡紅。」
南宮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盤山三當家的雪裡紅?」
她點了下頭。
雪裡紅,盤山虎頭寨的三寨主。此人官府多次緝拿均未得手,官兵也曾追剿過虎頭寨,可每一次他們象是得到信一般逃之夭夭。
「你可知道他是朝廷緝拿的罪犯?」
「知道。」
「那為什麼不報官?」
「我們是妓他是嫖客,他出的是錢,我們賣的是身。錢貨兩清的買賣,為什麼要報官?」
「你有窩藏兇犯之嫌,這個不懂嗎?」他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狠狠的問道。
「這個我當然懂,可錦城迷仙院的慘案您也知道吧?不就是因為報了官,可人沒抓到卻落了個滅門嗎?」她對於我的質問一點兒都不感到恐懼,卻理直氣壯的盯了回來。
迷仙院的慘案也死了三十多人,可兇手已經伏法。可民間說法也是虎頭寨做的案,究竟是不是還是個迷?
「他幾時走的?」他退而求其次。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這雪裡紅的確是胭脂堆里的剋星,昨晚竟然給他搞的暈頭轉向,竟忘了時辰。也是累了竟然一覺睡到了天亮,若不是孫鎮守過來,恐怕現在還做著美夢吧?
東來順也是剩下了四個夥計,可這裡得到的情報卻更詳細。趙家的年夜飯便是這裡的幾個師付去料理的,當然也包括了這四個人當中的兩個人。當晚趙家共有一百一拾多口人,其中孩子就二十多口。那兩個夥計沒有在那裡吃飯,亥時拎著食盒回店。放了鞭炮與那個夥計喝了酒便睡下了。這也證實了一點,亥時趙家一切正常。亥時到丑時這兩個時辰,準確的說應該只有個時辰。這一個時辰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南宮再一次進入了現場,從仵作那裡得知,人都是在進入了死亡或假死狀態下才被火焚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沒有掙扎的原因。可從屍體上看又沒有外傷,明顯的一個解釋便是中毒。什麼毒能一下子葯昏了一百多人,然後再將這一百多人又規規矩矩的擺放進了卧室。即便這一切都成立,那得需要多長時間與多少個人哪?他的腦子在飛快的轉動著,卻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這片廢墟之上共有七進院子,房舍二百餘間。第一層院子住的是僕人與護院,從整理出來的屍體看,共有二十人。最後院是馬棚與車夫等雜役,也有二十人。可馬棚之中沒有馬匹,這就說明了兇手是從這裡出入的,還趕走了所有的馬車。想必是也帶走了金銀珠寶。第六進院子是趙錦與十八位夫人的住所,由清理出來的屍體看應該差不了。第二、三進院子是六個己婚公子住的地方,這裡發現了十多具孩子的屍體,最小的已經快化做了灰燼,想必只有一兩歲的樣子。第四、五進是未婚子女與丫鬟們住的地方,這裡的屍體多為女性,根據仵作的說法應該只有五到二十歲之間。其中還有兩個孕婦,想必是有點兒姿色的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就無從得知了?
還有趙家大院座落在鎮西頭,鎮子住戶的大門都對著大道。也就是說隔路門對著門,趙家的對門是些平民百姓,基本上隔著不足十丈。這麼近的距離如果趙家有異動應該不難發現,出入更多的陌生人也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可根據對面鄰居說,昨晚過了子時,趙家破天荒的關上了大門。這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因為風俗講究要接福接財。快到丑時時,趙家才發生了火災,是由東向西開始。等大家感到不對時,火勢大的人都難以靠近。
從現場的痕迹分析前門是緊鎖的,後門卻是敞開的。唯一的解釋是兇手由後門入,作案后又從後門出。可另人不解的是,這麼大的案子,一下子毒殺了這麼多人再縱火,難道真能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太匪夷所思了。
出了後院大門是一望無際的土地,土地上即有人的腳印也有馬與車行走的痕迹。南宮已經安排了有經驗的捕快跟蹤下去了。可是他總覺得那裡象是不對,可一時半會兒又搞不明白到底那裡不對。
負責偵察的人很快便回來了,結果是痕迹出了鎮便上了官道,向西行走了一陣子便沒有蹤跡。今年的冬天少雪,再有這條路線本身就很忙亂,融入了這裡應該很難被人發現。再向西行百里便進入了蒙古游牧民族的大草原,茫茫草原要想找到兇手更是難上加難。
一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一應眾士兵都被鎮守安置在了賭坊與東來順。他與捕快住在了桂香園的一個單獨小院子里。
盤山虎頭寨是茫茫草原盡頭的大興安嶺地區,連綿起伏的山巒地勢別說住著幾百個土匪,就是成千上萬的人進去你也很難發現蹤跡。再有便是草原上的強盜,他們更是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兇狠無比。可無論是那伙人乾的,他的目地應該只為財,為何要斬盡殺絕、毀屍滅跡哪?那得有多大的仇恨才下此毒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