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離群之人

維凱抱着特里同，以極快的速度穿行。因為就快要沒有時間了，自己懷中的這個人類，人類脆弱的身體就快要到極限了。

「維凱……你到底去哪裏了！」看見自己的族人如此對自己大聲喊道，但是都被自己無視掉了，因為根本沒有時間去理會。

當然無論如何當他看到自己正抱着趕路的，是一個人類時，是一個和襲擊部族聚落的傢夥同物種的傢伙時臉上會有什麼表情，會怎麼想自己也一清二楚。

四周的溫度在逐漸上升，景色也變得荒蕪起來，大地呈現出病殃殃的黑色。遠處的天空是不詳的暗色，無法名狀的色彩。

已經無法再繼續靠近了，維凱放下了特里同。這裏便是這個男人的最後一站，狼族所看守之地，影之湖。

有一種說法，所有的災厄與魔物都起源於影之湖，曾經人類與獸人共同抵禦過的大災害也起源於此。

附近隔絕了一切生命體，深處更是被虛無的混沌所吞噬，連光也無法倖存。這與包裹整個大陸的混沌之海不同，是更為純粹的無序。

看着一望無際的黑色原野，特里同將手伸向了原本不應該觸碰的黑色土壤，土壤之中冒出的黑色霧氣如同活物般纏繞上了特里同的整個手臂。

「這樣一來……最後的拼圖也得到了，我的猜想……而這也會變成你接下來要背負的東西。」特里同臉色就如同死人般蒼白，卻又因為影噬病帶有黑色的斑塊。

「這真的能拯救我們種族嗎？」維凱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確認道。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特里同卻以問題回復維凱。

維凱低下頭，看着手中一塊上面系著繩子的黑色石塊，曾經屬於凱撒的東西沉默不語。

「影噬病並不是單純的病症，或者說它根本不是病。魔物的產生與由來，影之湖與包圍整個大陸的混沌之海，還有神話信仰之中的聖火……」

特里同說着，然後看着自己已經完全變為黑色的手臂，他明白自己的結局會是怎樣，而他最後選擇將未來託付給這個可以說是註定的獸人。

「我所查資料之中，古籍之中所記載的，以及這少部分法爾斯殘卷抄本上所描述的……關於影噬病的，關於祛除之法的。

特定的儀式，和必要的條件。人類和獸人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是還不完整……

人類和獸人的血融合在一起時可以暫時的遏制影噬病，但是依然缺少必要步驟。你需要找到更多關於這些古代研究的資料，我託付給你的這些殘卷，以及其餘還在人類手裏的那些，你需要找到它們，繼續我的研究……

在此之前你不能信任任何人，不能告訴任何人。這關係的所有人類和獸人，你要去尋找……」

眼前的男人遞給維凱一個金屬盒，維凱看着眼前的男人，內心複雜。這個男人眼中的執念，瘋狂，理性與希望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燒，而軀殼卻為走到這一步而償還了代價。

他的目標與覺悟，並不拘泥於人類而是包括了和自己一樣的獸人。無比沉重，而自己真的能夠被託付這一切嗎？

「維凱……那個人類……」

身後響起了父親的聲音，維凱回過頭看到的是自己的族人，那些眼裏帶着憤怒與不解，悲傷與悔恨的同類們站在四周。

「你為什麼和人類在一起！」

「你們是什麼關係！」

「可惡……可惡……他們竟敢做出那樣的事情，我要殺光他們！」

「畜生……為什麼要那樣對待我們，人類為什麼要那樣做，你為什麼要待在他們的身旁！」

「是你讓人類入侵聚落的嗎？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族人們的質問，謾罵與怒吼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步步緊逼就好像要將特里同亦或者自己殺之後快。

「維凱……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父親的問題，維凱咬着牙放下已經停止呼吸的特里同站起身。

「對不起……對不起父親，這不是人類的錯，也不是我們的錯……」

維凱搖著頭，努力讓自己的眼淚不要掉下來。越來越多的族人聚集過來，他們看着自己。

「事到如今還在說什麼！居然還在幫人類辯解！」

「你這個叛徒，異類！」

「你這個傷害自己同類的兇手！」

面對這些謾罵聲，維凱低着頭沉默以對。特里同所說的，以及自己想做的。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必須去找尋真相，必須解開人類和獸人之間的隔閡，制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哪怕沒有任何人理解，哪怕與曾經的同類為敵……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但是無論如何我會救大家，我會找到辦法解決影噬病，我會讓人類和解，會找到狼族新的生存領地……我會……」

維凱的話沒有說完，就狠狠的被一塊扔過來的石塊砸中，鮮血從毛髮的尖端滴落。

「叛徒！與人類為謀者，異類！」

……

「對不起父親，我……」維凱低着頭，因為最後的最後，他不像自己的父親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我不想讓你失望，我不想讓任何人失望，是我的決定害死了那麼多人，害死了凱撒……

但是我不會放棄，我一定會找到真相。一定不會再一次讓這種事情發生，下一次一定會保護好所有人，所有我應該回應期望的人……對不起父親！」

維凱低着頭，身上被石塊砸的傷痕纍纍，這是自己應該承受的。維凱事到如今根本無法償還這一切，但是就像特里同說的，已經沒有退路了。

「去做你認為對大家有意的事情吧！如果是正確的，大家最終一定會理解你的，如果是足以拯救生命的真相，一定會有人理解吧！」

維凱猛地抬起頭，自己的父親那一剎那溫柔的眼神伴隨着這句話語讓維凱垂下的尾巴重新精神起來。

「維凱，以狼族首領之名，現將你流放驅逐出族，以償其罪直到罪孽得到原諒。」

「族長！這……」

「這也太……那些死去的同胞，還有孩子們呢？這不足以懲罰他……」

「應該處死他這個叛徒才對……」

其它狼獸人們對於族長的這項決斷似乎還有不少人不滿意，甚至一部分狼獸人已經做出了想要捉拿維凱的動作。

維凱看着轉過身背對着自己的父親，擦乾了自己的眼角，深吸一口氣然後轉身飛快的離去了。

有幾個狼獸人雖然直接無視了族長的決意想要去追維凱，但是維凱的速度快到驚人，直到進入七罪之霧森之中已經失去了蹤影。

另一邊其餘的獸人們將特里同的屍體丟到了影之湖區域的更深處，特里同的屍體逐漸被黑暗吞沒沉入深淵的地面。

只不過他的臉上，上揚的嘴角直到最後也還是那樣，就像一個完成了心愿的瘋子看到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