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一 課稅
「共同富裕?」趙德昭不以為然的反駁:「有的人憊懶,有的人勤快。」
「有的人愚笨,有的人聰明;有的人膽小如鼠,有的人大膽拓新。」
「人的根本品質決定了會有人窮,有人富。如果共同富裕,對那些勤快,聰明,大膽的人公平嗎?」
楊延定自是爭鋒相對:「趙行長,如果說近些年富起來的百姓是靠著勤快,聰明,膽大。」
「早些年有錢的,哪個不是靠著祖蔭?」
說到這裡,楊延定直接點名:「譬如外間盛傳的大周首富趙匡美,據說他的銀子比國庫還要多。」
「若他不是宋王的弟弟,他會發展得這麼快?」
趙德昭站了起來:「楊大人,你什麼意思?」
楊延定說到:「趙行長,我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
趙德昭怒到:「楊大人,宋王這個爵位,也並非天上掉下來的,是皇上恩典,是先父浴血奮戰得來的。」
「倘有誰不服氣,一樣可為大周開疆拓土,建立功勛,封王拜侯。」
楊延定解釋到:「趙行長誤會了。」
「我並非針對宋王或趙匡美,只是想說明,當處在一個位置上,即便不勤勞,不聰明,不膽大,一樣可以積累財富。」
「而普通人即便勤勞聰明膽大,卻也很難有這樣的成就。」
「你就是針對宋王府,」趙德昭怒到:「先父也非生來就是宋王,先祖也不過是普通百姓。」
「便與當時的大多數百姓一樣,若先祖窩囊一生,我趙德昭想來現在也不過一個種田漢吧。」
「當時大家都是平頭百姓,都是一無所有,可先祖寧願拚命,所以才有了趙氏如今之景象。」
「大多數人不願意拚命,他們的後代如今卻怨起了那些願意拚命的人的後代,這公平嗎?」
趙德昭繼續說到:「再說到趙匡美,也許他的起步比其他人容易一些,可財富也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並非強取豪奪,並非貪贓枉法,難道這也有罪?」
他這麼一說,又好像有點道理。
畢竟宋王的位置不是白來的,倘若一不小心戰死,那也就死了。
而且我拚命打下了江山,為的是封妻蔭子。
你讓我拚命是為了其他人過得比我更好,對不起,現在是封建時代,我做不到。
楊延定反駁到:「趙行長,我贊同你所說,趙匡美沒有貪贓枉法,沒有強取豪奪。」
「可當他的規模到達一定程度后,便形同於強取豪奪。」
「就以織布為例,先前我在江南之時,便做過深入調查。」
「開一個十人的織布工場,對比開一個千人的織布工場,雖然啟動時需要的錢少得多。」
「然而真正運轉起來,一千人的織布工場,所需的成本攤薄下去,比十人工場實在少了太多。」
「所以一匹布,十人工場需要一元錢才賣得起,而千人工場五角就可賣。」
「如此下去,十人工場定然就是倒閉。」
「倘是有一定家資,虧了也就虧了。倘是窮盡積累,甚至還有借貸,這樣老百姓還能活下去嗎。」
「而千人工場則會越來越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一匹布的價錢是貴是賤,最終將由他們說了算。」
「楊大人多慮了,」趙德昭打斷楊延定:「朝廷有反壟斷律法,倘工場一家獨大,最終必受到律法嚴懲。」
楊延定說到:「嚴懲又如何?錢進了國庫,百姓並未享受。而且這不是錢的事,而是社稷的機會在減少,窮者愈窮,富者愈富。」
「當貧富差距到一定程度,貧者揭竿而起,社稷動蕩,那些富者的財富同樣也會被剝奪。」
「為了社稷千秋基業,必須現在就有所行動。」
慕容德豐聽了半天,這才開口問到:「楊大人,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楊延定說到:「社稷若要穩固,老百姓須得有起碼的保障。」
「以下官之見,當對那些富者課以重稅,將此稅收全部投入於醫保司,義務教育司,以及修繕各地道路橋樑。」
「此即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慕容德豐思慮一陣:「這倒是個好辦法,起碼讓百姓在出行,看病,教育方面沒有後顧之憂,如此他們才能放心的自己去創造更多機會。」
「不可,」趙德昭說到:「倘課以重稅,誰還願做千人工場?如果都是十人工場,那豈非大大的浪費人力物力?」
「且原本規模化產出的成本很低的布匹,老百姓可以以更便宜的價錢買到。」
「為何要用那種小規模成本高的東西充斥櫃檯,讓老百姓花更多的錢採買?」
趙德昭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規模化,集群化之後,生產成本將大大降低,但這樣又容易讓中小工場活不下去。
這就是個悖論,幾千年來都沒人能解決。
「趙行長謬矣,」楊延定說到:「倘大規模產出的布匹真的很便宜也就罷了,如此百姓能得到更多的實惠。」
「偏偏他定下的價錢,只為將那些小工場擠垮。」
「譬如現在市面上的布匹,由建隆布行,開寶商行,以及乾德商行三家壟斷。」
「因是三家平分市場,並為違反社稷反壟斷律法。」
「但三家布行老闆沆瀣一氣,正在一點點提高布價,甚至要高於十人工場的價錢。」
「如此算來,他的利潤高達數倍,似此等無良商家,如何不課以重稅?」
「況商人本為逐利,雖令社稷繁榮,但其本質仍是掠奪財富,須得提早設法打壓。」
聽到這裡,趙德昭心中在冷笑。
原來楊延定就是沖著他來的。
建隆,開寶,乾德三家商行,實際的幕後控制人都是趙家。
只是為了避開反壟斷律法,趙德昭鑽了個空子而已。
沒想到商行剛剛上規模,有了一定的話語權,就引起了楊延定的反感。
實際上楊延定並不知道這三家商行都屬於趙家。
或者說除了極少數人,在其他人眼裡看來,這三家似乎是競爭對手,大有一副你死我活的樣子呢。
楊延定的最終目的也並非抑商,而是讓財富平均一些,這樣社稷才能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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