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廂房內,連甄望着跪了一地發抖的丫鬟婆子,齊嬤嬤跪在最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奴看少爺睡了,守在床榻邊,不小心也打了瞌睡,老奴發誓,絕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誰知一睜眼,原先睡得好好的小少爺就不見了!廂房裏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找過了,就是沒有小少爺的身影,都是老奴的錯,少爺啊──」

這哭聲嚎得都能將屋頂掀了。

連甄抿著唇不發一語,她身旁的大丫鬟香葉見齊嬤嬤還要哭,皺眉喝斥:「再哭少爺也不會憑空冒出來,還是想想該上哪兒找人吧!」

另個丫鬟白芷回到屋裏來,將探問到的結果回報給連甄:「守在外頭的人沒有見到可疑人影,應不是被人劫走,而是少爺自己離開的。」

聽到這話,連甄縮在袖子裏緊握的拳頭才鬆開。

齊嬤嬤聽到白芷的話,心裏咯噔,哭聲停頓一瞬。

是自己走出去的,而非被人擄走,那也就表示她這個當奶娘的沒把人看好,罪過更大。

她牙一咬,抬起右手往自己臉上打去,打完后迅速換了左手繼續,一轉眼就給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刮子。

「都是老奴的錯!老奴沒看好少爺……」

「啪、啪」兩聲,齊嬤嬤下手也狠,巴掌聲回蕩在無人說話的屋裏,異常響亮,齊嬤嬤左右臉頰立刻紅了一片。

齊嬤嬤還要繼續打,連甄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接獲示意,上前阻止齊嬤嬤,並將她攙扶著站了起來。

連甄起身,握著齊嬤嬤的手,柔聲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我們得先找到誠哥兒,嬤嬤好好想想,誠哥兒愛玩,自己會跑去哪兒,冷靜下來找人,其他的事等回府再說。」

齊嬤嬤卸了力氣,不再用苦肉計,認認真真思考。

「少爺愛熱鬧,肯定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連甄點了兩個人讓他們陪齊嬤嬤一起:「誠哥兒跑不遠,你們往前頭香客多的方向去尋。」

齊嬤嬤應了聲是,抹了抹眼淚,飛快跑走了。

連甄收回眼神,對剩下的人輕聲說道:「你們都起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誠哥兒,分成三人一隊,往各個方向去尋,不管有沒有找到人,兩刻鐘后回來回報,可都清楚了?」

「是。」

下人們在香葉的指揮下陸續離開,回來的時候香葉臉上還帶着怒容:「這些人真是,竟然把少爺給看丟了!」

說完看見還擰著眉的連甄,想到現在最難受的應該是小姐,香葉對其他人的不滿又咽了回去。

但該說的還是得說。

香葉壓低聲音:「小姐,那個齊嬤嬤留不得。」

連甄垂下眼,問她:「為何留不得?」

既然是小姐發問,香葉就毫不客氣地開始羅列罪狀:「她仗着自己是少爺奶娘,總是躲懶不做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直接弄丟了少爺,這是最最不可饒恕的!」

她平復了下怒氣后再開口:「再者,就算沒有今天的事,齊嬤嬤總愛對少爺的事指手畫腳,不讓其他人接近少爺,就怕自己失寵!要不是她禁止別人進入內室擾了少爺歇息,屋裏還有其他人看着,少爺何至於會走丟?」

這件事追根究柢,就是齊嬤嬤一人鬧出來的人禍!

但守在外頭的人沒一個人注意到少爺跑出來,更是同罪!

瞧見香葉氣憤的模樣,連甄輕輕嘆了一口氣:「你說的我都明白。」

她與連誠差了十二歲,母親臨盆前幾個月都已經定好奶娘人選了,可事情安排得再妥當,碰上接連而來的意外時,還是讓人招架不住。

先是奶娘病故、母親誕下連誠的日子又比原先預計的還要早上一個多月,產後血流不止,當時產房裏的血腥味,連站在院裏守着的連甄都聞見了。

驚恐的下人、抱着自己的嬸娘發抖的手、還有當時那一盆一盆往外端的血水,以及那,烏黑得幾乎看不清景象的天色。

想起過去,連甄臉色發白。

府里當時亂成一團,還要忙丞相夫人的後事,匆忙之中更要找小少爺的奶娘,一時之間也只有嬸娘推薦的齊嬤嬤可用。

正因為還有嬸娘這層關係在,齊嬤嬤的去留才不是能那麼輕易決定的。

「這件事回去后我會稟報父親。」

連誠是連相唯一的兒子,之前齊嬤嬤好吃懶做,府里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連府也不是養不起閑人。

但牽扯到繼承人安危的事情,想必齊嬤嬤也知事情輕重,才會狠心先打了自己巴掌。

香葉雙手叉腰:「希望這次可以把她趕出府!永遠也別回來了!」

連甄垂眼,伸手撫著平安符:「只要找回誠哥兒,許能將功抵過呢。」

香葉柳眉倒豎:「那可太便宜她了!」

她氣呼呼地,忽地想了個主意,軟下聲音:「小姐,奴婢也去尋少爺!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

連甄哪能不知道她是不想給齊嬤嬤找到人的機會。

她無奈點頭:「你一個人可別走太遠。」

「是!」

她脆聲應了便急忙出去,着急得活像她才是把人弄丟的那個。

沒了香葉抱怨,室內恢復寂靜。

白芷給連甄滿上茶水,放下水壺后,欲言又止。

連甄泯了一口,把杯子握在手裏:「怎麼了?」

白芷嘆道:「香葉直脾氣,風風火火的,小姐可別見怪。」

「我怎會怪她?」連甄淡淡笑了,「香葉這樣的性子很好,很真,我很喜歡。」

就是不似作偽,才能讓事情更有可信度。

比方說……着急連誠的下落。

她低聲問:「護衛可有好好跟着少爺?」

白芷回話同樣也壓低了聲音:「小姐不用擔心,一直在不遠處跟着,不會讓少爺走遠。」

她淡淡「嗯」了一聲。

連甄伸手摩娑杯緣。

親弟弟的安危,她怎麼可能放心只交給一個愚婦看守?

……

而此時,被連家人滿寺找的幼童,正蹲在草叢旁,一雙眼咕溜溜地轉。

一隻白.粉蝶從他面前緩緩飛過,連誠展露笑容,待它停在葉片上歇息時,忽地奮力一撲。

蝴蝶高高飛起,連誠把自己撲進了樹叢里,他滿臉震驚。

沒抓到。

還跌倒了。

他小嘴一扁就要哭,可是這裏沒有姐姐,沒有爹爹,也沒嬤嬤,沒人會來哄自己不哭。

連誠吸了吸鼻子,努力想坐起來。

他掙扎到一半,聽見有人的說話聲,連誠停止動作,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世子,您說這靜明大師是真的會治病嗎?」

走在前方的青年身姿筆挺,眉眼如墨,一張臉端正俊俏,就是臉色帶着病態的蒼白。

儘管寒冬已經遠離,春.意一點一點染上整個大地,但青年身上還是裹着銀白色的大氅,時不時掩唇輕咳幾聲。

江城擰眉,對於小廝的提問頗覺不妥。

「不得無禮。」

他的聲音冷冽卻嘶啞,才說了一句,便又咳上幾聲。

夏陽的眉頭皺得比江城更緊。

果然該帶着手爐出門的。

夏陽往前走幾步,試圖擋住吹來的冷風。

他自然知道世子斥責自己的原因是為什麼。

既然會對靜明大師提出疑問,就表示有所懷疑,而起疑后,他還在這佛門之地大剌剌說出口,可不就是對靜明大師不敬?

但即便不敬,他還是要說。

「可是世子,他就給了您一塊……噢不,連一整塊都算不上,是半塊玉佩,說是您的生機。」夏陽撇撇嘴,「用半塊玉佩就將我們打發出去,望聞問切,連號個脈做做樣子,靜明大師也沒肯,這讓人如何能信?」

事關世子的身體,就是再大不敬的話,夏陽都敢說。

江城這次沒有說話,而是斂眸沉思。

他也想知道,靜明大師此舉是何意。

兩人走得慢,因江城時不時便要停下掩唇咳嗽,那咳得就像要把心也給咳出來似的,光聽聲音就足夠駭人。

夏陽伸手在江城背上輕拍,替他順一順氣,待他咳完喘勻了氣后,方才繼續向前走。

靜明大師贈與江城的半月玉佩被他系在腰帶上,隨着行走擺盪,春風一撫,將大氅吹起一角,澄澈的玉佩若隱若現。

連誠見狀,直接「咦」了一聲。

聽見聲音,夏陽肅容,護在江城身前,厲聲喝道:「誰在那裏?」

連誠左看看,右看看,附近只有自己一人,那他們喊的應該就是他。

他奮力鑽出草叢,頭上還頂着幾片葉子,奶聲奶氣地自首:「是我!」

江城:「……」

夏陽:「……」

兩人盯着突然冒出來的孩子,一時無語。

夏陽心想,這髒兮兮的小孩兒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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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病弱世子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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