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愛的小路

缺愛的小路

路筠好一通不要臉的撒嬌賣乖,軟硬兼施,總算是把他家小師父哄得回屋休息了。不過,那所謂的撒嬌賣乖的過程,路筠並不引以為恥,反而還有些樂在其中。

沒有辦法,他家小師父的腰身太細,性子太軟,能被他抱著哄好舒服的。只要能多在阿雪懷裡呆一會兒,撒個嬌賣個萌又怎麼樣?反正現在的路筠才十二歲。

嗯。路總一點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小孩子就應該嘴巴甜一點,多撒撒嬌嘛。

可以得到實際性的好處的!

衣如雪在被路筠半推半送的趕到路筠的房間的時候,腦中總是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真是奇怪啊……阿筠好像不太希望自己過多的接觸那位……話說那位叫什麼名字來著?

算了。叫什麼名字不重要。衣如雪想,反正他們也不認識。

總之,路筠好像不太希望他多接觸那個人。

以至於阿筠平時那麼貪睡的一個人,都肯主動守夜了。

好反常哦。

衣如雪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吃飽了晚飯又被路筠一通鬧,他現在的思維簡直比剛醒過來那會兒還要遲鈍些。自己一個人疑惑了好一會兒,最後也只是慢吞吞的叮囑小徒弟說,「那,他要是晚上,有什麼事情,你要和我說啊。」

路筠鋪開被子,態度十分良好的點頭:「嗯嗯。」

然後果斷的把他家小師父按坐在床上。

「放心好了。他不會有事的。」路筠體貼的把衣如雪的外衫給脫了,一臉正直的說:「有什麼事情我喊你。師父你好好休息!」

衣如雪:「……哦。」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剛才好像覺得阿筠的眼神有點興奮?

……應該是錯覺吧。

畢竟他的腦子轉了又轉,卻實在是想不出來有什麼是值得路筠興奮的事情。

衣如雪脫掉鞋子躺下身,裹好被子閉上眼睛,只覺得太陽穴中隱隱脹痛。

他在心底里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很佛系的想,既然思考的那麼多,也思考不出個結果來,那不如還是先安心補覺吧。

唔。

阿筠的床褥子鋪的好軟。

喜歡~

路筠坐在床邊,看著自家小師父三兩下把自己熟練的給裹成了一個蠶寶寶,忍不住有點想笑。

真是的。

為什麼衣如雪不論做什麼事,都可以這麼呆這麼可愛啊?

路筠尋思著,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傻得可愛」?

不對,不行。不能說他家小師父傻。

阿雪會不開心的。

雖然「傻」和「愚鈍」,根據情況的不同,本質上可以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意思,但是……路筠真的再也不想聽見,或者說是他害怕聽見,衣如雪用一種「習慣了」的態度,來嘲諷他自己。

「師父……」

路筠半邊身體趴到床上,湊在他家小師父的耳邊輕輕的喊。

衣如雪迷迷糊糊的答應了一聲。

「……嗯。」

路筠笑了笑,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碰衣如雪的臉頰。

軟軟暖暖的。

路筠給衣如雪又把被角圍的緊了一些,方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這山谷里的茅舍其實並沒有很大,一共也就只有三間卧室。

一間衣如雪的,一間衣塵的,還有一間是他們已故師父的。

衣塵的房間除了定時的打掃,衣如雪從來不會去碰,他們的師父倒是逝者已矣,沒太大顧忌,剛巧那間房間寬敞又朝陽,在衣如雪撿到了路筠之後,就把那裡收拾成了路筠的房間。

當年衣塵回來的時候,看到路筠住在自己父親曾經的房間,臉色明顯變得不是那麼的好看。

……不過路筠也從沒見過衣塵臉色好看的樣子就是了。

路筠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好像有很多很多人,都喜歡關起門來說話。

其實何必呢?

難道關了門,他就不能偷聽了嗎?

雖然知道那不是什麼好事,說出去甚至還叫人不恥。但是路筠的的確確是在裴遠在的那幾年裡,練成了一個聽牆角的高手。

起因不是他故意的,但後來,他的確是故意的。

出於一種當年的路筠完全無法解釋的心態。

好像只有他家小師父的房間里安安靜靜的,路筠才可以安心的睡一個好覺。

悄悄的窗沿下貓好,路筠聽見衣塵在問他家師父,收養了個小孩為什麼不和他說,現在外面的世道亂,人心難測,讓衣如雪以後不要再濫好人,還說衣如雪不應該不告訴他一聲,就讓外人住到他父親之前的房間里,眼看著再說下去,就該是衣如雪沒有良心了,路筠終於再也躲不住,推開門衝進去把他家小師父給拉走了。

路筠很氣。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被說的並不是他自己,但他就是覺得很委屈。路筠伸手抱住他家小師父,問他為什麼剛剛什麼話都不反駁,就不能鼓起勇氣來,很剛的和人吵一架嗎?

衣如雪本來性格就佛,在裴遠離開之後,他的「佛」彷彿更上了一個境界,路筠甚至懷疑他家小師父真的可以看著山崩於前而內心全無波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好的現象,——路筠心底里隱隱有些害怕的想著。

衣如雪回抱住路筠,然後輕輕的拍了拍路筠的背心。

他告訴路筠說:「爭吵,是一件很無用的行為。」

「我若是隨他說,他說上幾句也就完了。」衣如雪說,「但我若是和他吵,吵得自己身心俱疲的,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平白動肝火罷了。」

路筠:「……」

路筠覺得自己並不認同衣如雪的說法,但是神奇的是,他同樣也無法反駁。

……畢竟聽起來好像確實是有那麼點道理的。

路筠動作輕緩的掩上了房門,心裡想,其實衣如雪不會吵架,也構不成什麼大問題。

他的小師父不用學會和人吵架。

那些亂七八糟的糟心事兒,交給他來處理就可以了。

衣塵的房間鎖著,衣如雪做不出把個一身臟污的陌生人抬到路筠的房間這種事情來,書房就更是不可能,於是,即使路筠心裡覺得介意,他也只能讓裴遠按著上輩子的軌跡,在衣如雪的房間里躺到了現在。

所幸沒再讓衣如雪和上輩子一樣,沒日沒夜的看顧到裴遠醒。

路筠抬頭,在院中望見天上的一輪圓月。

八月十五啊……算算時間,今晚,裴遠也該醒了。

——隨便他去。

路筠冷笑了一聲,拿了包糖雪球,就地坐在屋子門口吃著玩兒。

路筠想到了一件有點恐怖的事情。

好像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默認了「上輩子」這個說法。

也潛移默化的習慣了,自己就是「路筠」,「路筠」就是自己。

幾天前剛醒過來的時候,「路筠」的記憶,他還只能回憶個大概,現在卻是越來越清晰,若是仔細的去想,從前路筠與衣如雪相處的點點滴滴,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他幾乎都可以記得起來。

那些記憶被「路筠」珍而重之的藏在心頭,反覆重溫懷戀了無數次。

以至於深刻到印入骨髓,——帶著對衣如雪的愛慕與眷戀一起,再也無法被抹去。

有時候路筠自己也覺得神奇。他活了二十多年,好像都還不曾喜歡過什麼人,居然一下子就已經跳躍到了愛一個人。而他愛的那個人……路筠回過頭,看了一眼掩上的房門。

路筠很篤定。即使這個世界是假的,即使一切都是一場夢,但他的感情是真的。

或許「路筠」的確對他有影響,但是拋開了「路筠」,路筠想,如果他遇上了衣如雪的話,他也會愛上他的。

路筠不想多提,但他不否認,他很缺愛。

父母的角色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從沒有給過他安全感。路筠有朋友,雖然不多,但他的確有那麼一兩個朋友,可是朋友都有自己的生活,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會問詢他的冷暖,也沒有人純粹的只是愛他。

路筠真的很羨慕「路筠」。

「路筠」有衣如雪,這就夠了。

就像他現在。

只要衣如雪能在他的身邊。

就足夠了。

糖霜雪球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中彌散開來,那其實並不是路筠所喜歡的味道。

但……他真的很需要代替品。

路筠在心底里唾棄自己是個變態。

但是沒有辦法,他對於衣如雪的感情,原本就是瘋狂的。

甚至因為不明的原因,從前的「路筠」,對衣如雪的佔有慾似乎已經強到了近乎扭曲的地步。

兩世結合在一起,路筠不得不承認,在面對衣如雪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個努力披著正常人皮囊的瘋子。

他的內心似有烈焰灼燒,面上卻必須一片平靜安穩。

——他不能嚇到他的小師父。

也不敢嚇到他的小師父。

一切都得慢慢的來。

不論再迫切,也必須沉下心來,徐徐圖之。

***

裴遠醒過來的時候,頭不疼,眼不暈。甚至,他可以確定,在他二十幾年的人生里,從未有像此刻這般的清醒。

裴遠的記憶停留在了一片落日的餘暉之中。那時的他已然白髮蒼蒼。裴遠漂泊了半生,孤獨一人,無家可歸。或者說,他不知道何處可歸。

最後的最後,裴遠也尋到了一處山谷。那裡與曾經衣如雪生活的地方很像,於是,他便在那裡,度過了自己最後的幾年時光。

都說人一旦老了,就愛追憶往昔。裴遠也不例外。

他的一生並不短暫,七十幾年的時光里經歷的風雨更迭,足夠寫成一部傳奇。但是等到他真的想要去回憶一些什麼的時候,卻好像一切都如過眼煙雲,唯有和衣如雪在一起的三年,是如此的生動清晰。

當年的裴遠,總是覺得衣如雪不夠喜歡他。

但半生過後,他終於明白,是他總在瞻前顧後,庸人自擾。衣如雪給過他機會,不止一次,可他從來也沒有抓住過。

甚至,很多他都不曾留意過。

是他有錯。

是他辜負了阿雪。

可他醒悟的太遲。

他把阿雪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裴遠的生命定格時,他的手中,握著一隻發簪。

那只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木質發簪而已,但卻是他和衣如雪之間唯一的聯繫了。

聽起來多麼的可笑。和一個人朝夕相處了三年,唯一可以憑藉懷念的,竟然只有一隻平平無奇的發簪。

且這枚發簪,並非是完全出於好意。

那是裴遠和衣如雪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元宵節。

正月十五的夜裡,鎮上有燈會,且不必宵禁。小鎮雖小,但熱鬧起來卻是不輸其他任何繁華的城市。各式各樣的花燈掛了一路,看得人目不暇接,衣如雪被路筠拉著走在前邊,裴遠就跟在他們的身後。裴遠沒有認為燈會不好的意思,這只是衣如雪花在路筠身上的時間和精力,似乎總是遠勝於他,這一點想法,使得裴遠不論身處再熱鬧的環境,都索然無味,甚至感到吵鬧與煩躁。

人群擁擠,察覺到裴遠跟著的距離變遠了,衣如雪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似乎是怕他跟丟,好不容易遇見個吹糖人的攤位,路筠去排隊了,衣如雪往回擠過了人群,再笑眯眯的拉著他的手往前走。

裴遠不愉快的心情終於稍微晴朗了一些。

衣如雪拉著裴遠停在了一盞花燈前邊。

他稍稍側過些臉來,有些期待的問裴遠:「你看那盞繪了故事的花燈好不好看?」

裴遠抬頭看了一眼,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那盞燈誠然是好看的,但是一整條街上前後左右都是燈,看來看去,也不過就是那麼幾個樣兒。

於是,裴遠點了點頭,隨口道:「還行吧。」

裴遠一句「還行吧」說出口,衣如雪瞬間不知道應該怎麼繼續接話了,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只好轉而提議道:「我看阿筠排隊也排了一會兒了,要不,我們過去看看吧?」

裴遠:「……」

裴遠的心裡不樂意,但他還是選擇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兩個人沉默著走到了賣糖人的攤位,路筠的糖人剛巧做好。他買了兩個,一隻老虎一隻兔子,路筠把小兔子遞給了衣如雪,裴遠不大看得上路筠那些小孩子的花頭,但衣如雪拿著糖人,卻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三個人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路,瞧見了個賣首飾的小攤位。攤位上賣的都是些便宜的手工玩意兒,有女孩子們帶的絨花,編製的手串兒,還有簡單雕刻的男式發簪。

衣如雪和路筠兩個人蹲在地上挑挑揀揀,最後,衣如雪拿了個刻了流雲紋樣的烏木簪,比在腦後,問裴遠說好不好看。

裴遠沒有回答。

其實好看是好看的。

但那是路筠挑的,他就不喜歡。

出於某種賭氣的心態,裴遠昧著良心說不太適合,轉頭隨手拿了個款式更尋常一些的,和衣如雪說,這個更加沉靜一些。

裴遠看得出來,衣如雪其實還是更加喜歡那支流雲發簪,但裴遠給他挑了另外一個,他就還是很開心的接受了另外一個。

之後的幾年裡,衣如雪一開始常常戴那支發簪。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怎麼見他用了。等到裴遠發現這一點變化時,衣如雪似乎已經把木簪收起來有一段時間了。

不用就不用吧。

裴遠想,反正那隻簪子不值幾文錢,也沒什麼特色,當初他不過只是想要爭口氣,在自己的心裡扳回一局而已。

再後來——

再後來,裴遠和衣如雪,在武林盟里見了面。

裴遠跑過去找衣如雪,衣如雪將那一枚發簪還給了他。

「您當時走的很匆忙,」衣如雪說,「雖然它可能不值什麼,但是我思來想去,仍舊覺得,還是應該把它還給您,這樣比較好。」

裴遠:「……」

裴遠的手裡握著那支發簪,整個人渾渾噩噩,就連自己是怎麼樣離開的都不清楚。

當初離開山谷的時候,裴遠是憋著一口氣走的。

他知道自己和衣如雪分開了,但他始終不覺得,他們之間結束了。

畢竟阿雪心很軟,很好說話,只要他……

他好像做什麼都沒有用了。

衣如雪不要他了。

衣如雪把他送給他的東西還給了他。而三年的時間,他送給阿雪的,似乎也只有……這一隻發簪。

※※※※※※※※※※※※※※※※※※※※

今天讓你們看章長的!

不要揭穿我是在趕字數!

我以為我那麼長可以寫很多劇情,但是實際上我總是比自己想的要慢好多。。。

喜歡寫心理描寫是習慣了,嘗試過改,但改不了。。。

下章一定把時間線拉回到正常!!!

為什麼路筠會對師父有那麼強的佔有慾呢?

劇透:因為上輩子師父死在了他的懷裡呀~

(放心,我絕對讓他死的非常美麗【拍飛】)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拯救炮灰師父(穿書)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拯救炮灰師父(穿書)
上一章下一章

缺愛的小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