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很熱，佟黎川趴在桌子上對答案，算分數。

志願表被他揉成一團塞進書包里，對著學校發的各大高校招生手冊研究了很久，在幾所學校里勾勾畫畫，最後全都塗黑了。

夕陽的光照進來，他卻覺得有些冷。

班主任叫走了鍾逸，據說幾個老師一起幫他在估分，不出意外，他大概是本市的狀元了，要是發揮再好點，可能省里也能算得上排名。

佟黎川將耳朵貼著桌子，用黑水筆的末端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木桌，那咚咚的聲音順著木桌傳到耳朵里，他有些頹廢的目光慢慢失去焦距。

明明最後一年這麼努力了，遊戲也很少打，有年級第一幫自己輔導，但是成績還是爛泥扶不上牆，怪不得路過的同學眼神鄙夷的碎碎念。

大概自己就不是個學習的料子吧……

鍾逸從教室的後門走進來，正好踩在佟黎川的影子上，教室空蕩蕩的，只留下少年對著夕陽，腦袋貼著桌子發獃。

「選好去哪裡了嗎？」

鍾逸走過去抽出少年腦袋下的招生手冊，看著上面塗黑的幾個地方。

「估分怎麼樣？志願表填了嗎？」

佟黎川扭頭看向鍾逸，夕陽的金色餘暉灑在少年的臉上，就像很多次他站在主席台上講話一樣，真是個永遠讓自己仰望的存在啊……

可是為什麼一點也討厭不起來呢？

鍾逸見少年沒回應，拿出自己的志願表和一張銀行卡，空白的紙張上只寫了名字。

佟黎川不明所以。

「你老公估分690，這是學校的獎勵五千塊，省里的得等分數下來。」鍾逸坐到他身邊，拿過他手裡的黑水筆。

佟黎川就看著鍾逸在那張無比重要的表格上，隨手寫下——S省科技大學。

「喂，你瘋啦！」佟黎川一下子從桌子上彈起來，伸手搶過鍾逸的筆，志願表上被划拉出一道墨痕，鍾逸的表情竟然還帶著笑意。

「你明明可以上京大的，瞎填什麼啊！」

佟黎川氣急敗壞的搶過志願表，去翻文具袋裡的改正液。

「我看你唯一沒塗掉的學校不是這個嗎？」鍾逸就撐著腦袋，歪頭看他忙活。「終於肯搭理我了。」

佟黎川不肯說話，捏了捏改正液，卻發現沒水了，他賭氣般狠狠甩了兩下，但是放到志願表的紙上卻是小心翼翼的。

「是你說的，讓我考試不許隱藏實力，要考個第一回來的。怎麼，現在反悔了？」鍾逸伸手握住佟黎川的手，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才沒有！」佟黎川縮回手，躲過他的視線。

「這五千塊不是還你的錢，是給你的。」鍾逸掰正他的身子，認真的凝視他，「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們說好的。」

「可是……你明明可以上京大的。」佟黎川沒有任何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榆木腦袋，為什麼就是學不好，為什麼不能名正言順得和喜歡的人一起上京大。

可是別談京大了，他連首都的學校都考不上。

「對我而言，什麼大學都一樣，有你就行。」鍾逸渾不在意，在別人面前吝嗇一個眼神的高冷男神，總是對一個人溫言細語，解釋一萬遍都不厭其煩。

「而且，我要是去其他大學壓力也沒那麼大嘛，還有高額獎學金，到時候咱們可以在校外一起租個房子。」

鍾逸還在暢享著美好未來，細數著上其他學校的好處。

「不要！」佟黎川打斷他，「就要去京大！」

鍾逸一愣，看著面前眼神堅定的佟黎川，有些無奈，但是這一點他不會退讓的。

知道他心思的佟黎川咧嘴一笑，一掃眼底的頹唐，像是做了個重要的決定，下巴一抬，有些驕矜得說：

「前兩天老王聯繫我了，讓我去試訓FLY的輔助，我想過了，你去上京大，我就去打職業！還在同一個城市，到時候出來指不定誰賺錢養誰呢！」

鍾逸想起那個軟磨硬泡了好久，也沒加到他好友的老王，據說是FLY的助理教練，一個勁兒的遊說他們去試訓，終於今年他們高考結束，拉了個QQ三人聊天群，沒事就發一些FLY俱樂部的戰績和實地圖片。

佟黎川開玩笑的說過很多次，等以後有錢了，一定要去看看電競俱樂部是什麼樣的，沒想到現在竟然當了真。

「好，我陪你一起去，就當畢業旅行了！」鍾逸拿過佟黎川的背包，只要佟黎川不再糾結兩人以後不能在一起，隨便什麼地方，隨便什麼職業，他都隨便。

反正他一直想要的，只是身邊這個人罷了。

想通了的佟黎川彷彿又找到了新的出發點，他激動得又蹦又跳，說著還有幾天，他一定要瘋狂上分，在去試訓前要打回王者。

複習備考的這段日子只偶爾周末打一兩把解饞，分段都掉到鑽四了。

鍾逸看著佟黎川手舞足蹈的說著最新更新的遊戲里哪些英雄厲害，含著笑亦步亦趨，想著——打職業，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

王冀在基地門口墊著腳焦急地翹首以待。

這是他來FLY的第二年，他跟教練和領導賭咒發誓找到了一個可以拯救整個戰隊的好苗子，真正的大神選手。

主教練對他這個半路出家的助理教練很是看不慣，但是領導們想要打出成績，FLY今年再打不進全國聯賽就要被降級了，一支沒有成績的隊伍只有解散一條路可走。

因此，領導層答應王冀只要他推薦來的這個選手真的很強，最後能順利簽約的話，就給他轉正，並且允許他參與戰術的制定。

這對於王冀是個很難得的機會，因此佟黎川他們來的一路，他都不放心，電話打了好幾個，生怕他們找不到路。

幸好兩人嘻哈著背著包順利得找到了。

第一眼看見這兩個一起打了一年多的網友，老王頓時覺得這事有戲。

現在電競商業化的趨勢已經漸漸顯示出來了，一些戰隊都靠王牌選手接代言打廣告撐著，一個人可以養活一支隊。

雖然電競賽場，實力為王，但是人都是看臉的，電競也不例外，而這兩個網友的顏值都是一等一的。

尤其是輔助位置的佟黎川，正是時下最流行的小奶狗長相，一笑眼睛如月牙似的，看得人心痒痒的，頓生好感。

AD大神也很讓人驚艷，寸頭是最考驗帥哥的髮型之一，但是他靠著一張稜角分明的臉絲毫不覺違和，微微抿嘴的時候讓人有種難以親近的距離感，但是嘴角一上揚，又會覺得很溫柔。

兩人在語音里天天互懟，到了二次元第一次見面也不覺得生疏，老王和佟黎川打了個招呼，熱絡的問及兩個人一路上怎麼樣。

進了俱樂部裡面，沒有過多寒暄，隊員和教練組早就準備好了，等著兩人來試訓。

隊伍里的輔助劉曉對佟黎川冷著一張臉，大概是知道對方是來搶自己位置的，雖然來的新人選上了也只能當替補，可是聽說這個輔助自帶AD，要是AD位置夠強，很容易就會把他換下來。

主教練叫朱凡，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有過幾年執教其他遊戲的履歷，但是帶了FLY兩年戰績都不好，領導層給他壓力很大。

「行了，先各自打一把排位，我看看你們的水平。」

教練大手一揮，給兩人安排的面對面的位子。

佟黎川拿出自己的外設包，這是知道來試訓特意買的，他鄭重的檢查了一下設備，登錄了遊戲。

「我們一直是雙排。」鍾逸皺著眉，不太滿意這個試訓方式。

「我知道，但是你們不可能永遠一起排，雙人看默契，單排看實力，我得先看看你們的實力如何，才能去看默契。」

教練不喜歡有人反駁自己，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但好歹還是給了說法。

但是鍾逸顯然更不認可這個說法，他站著不肯坐下，「為什麼不能一直雙排？」

「你這個隊員到底要不要試訓！不要以為打得好就可以誰都不放在眼裡，我是教練，我說什麼你聽就是了，不想打趁早滾蛋！」

朱凡原本就對王冀越級找領導私下安排兩個人來試訓的事情不滿，這會兒見鍾逸這麼不配合，立刻就藉機發火了。

「我們打！現在就打。」一旁坐下的佟黎川站起身，幫著打圓場，他沖著鍾逸眨了眨眼睛，「沒事，就一把，雖然沒有我輔助，但是你一定可以的~」

事實證明，沒了佟黎川，鍾逸依舊是那個大殺四方的AD大佬，早早得結束了遊戲。

一群人圍到佟黎川身邊，他這一局打得很艱難。

匹配到的AD沒有佟黎川的爆炸輸出，走位也很差，佟黎川努力保了好幾次，但是下路還是早早被打穿了，最後掙扎到三十分鐘，還是戰敗了。

他回頭，看著教練冷漠地在手上的板子上寫了一筆，旁邊站著的幾個隊員一臉平淡，尤其是輔助，一臉不屑。

周圍無數的眼睛盯著，佟黎川不由有些心慌，勉強解釋，「這把不太好打……」

如果放在平時排位賽，他能說出很多理由，比如AD太菜了，走位太差，給了資源也打不出效果，比如他只是個輔助，難道指望他殺完？再比如，對面有一個大佬，明顯是王者高段位的，而且一直針對下路……

但是最後，佟黎川只是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小心翼翼看了眼教練，問道，「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教練隨意的瞥了眼，點了點頭。

可惜，實力為王的電子競技即使再來多少把，結果都一樣。

佟黎川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遊戲也打得這麼差，原來離了鍾逸，他什麼也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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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抱抱佟黎川，其實世界上最多的就是這樣啊，明明很努力了，但是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報的

那種宣揚著努力就一定有回報的人一定是漏掉了他這種小可憐。

最難過的是自己以為最值得炫耀的地方也一文不值吧

就像遊戲里被對方用自己最擅長的英雄擊敗

於勝利的那方，自然爽度加成

但是於失敗的一方，一定是天堂地獄的區別吧

然後會陷入漫無目的的自我懷疑

偏偏那個賊優秀的人，又討厭不起來

寫這章的時候，心裡堵堵的，好像看到了某個時刻的自己。

希望大家不要有這樣的時候吧

如果有，那就看下去吧

明天見~允許大家偶爾喪喪的一天

明天一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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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