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佟黎川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集中過來，一時也不知道是承認好還是不承認好，只能又轉個了方向，朝著車外看。

公交車顛簸了一下，轉過這個路口，卻發現前面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佟黎川看了看手錶，已經五點五十了！

他穿過車廂里擁擠的人往車頭走去。

司機師傅看樣子是對晚高峰的路況司空見慣，一點不著急得把車掛了空擋，拿起茶杯就要喝一口。

「誒，司機師傅，咱們還有多久能到虹光體育館啊？」

佟黎川好不容易擠到車頭，又得護著自己的帽子，又得護著懷裡的橫幅，走得很是艱難。

「這個啊，不堵車的話十分鐘就能到，但是你也看到了，這前面這麼多車，我這車也沒長翅膀，少說要堵半個小時呢。」

順著司機的眼神，佟黎川也看到了前面密密麻麻如長龍般排著的隊伍。

「……那我能從這兒下車嗎？我趕時間。」

「這兒可不能下車，沒到站呢，我放你下車可是要罰款的！」

司機喝了口車，扭頭看了眼包的嚴嚴實實的佟黎川，有些奇怪。

「罰多少錢？我給你，您就放我下車吧……我真有事，要去看比賽，再晚就來不及了！」

一貫摳門的佟黎川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看比賽？是那個什麼遊戲的比賽吧？」

司機瞄到了佟黎川懷裡抱著的橫幅，倒是有幾分親近的說，「我兒子在那兒找了個兼職，說今天特別多人去，那門票可貴~」

「對，師父，六點的比賽，現在就差十分鐘，要是再等下去真來不及了。」

「那好吧，我放你下去，旁邊有個高架，你從高架繞個路，然後一直往前就能到體育館了……」

「謝謝師父，謝謝師父！」佟黎川忙不迭的感謝。

公交的前門被打開，佟黎川從車上跳下來，手機里導航開著，他穿過擁擠的車流，往人行道跑。

初秋的天氣里有些涼意，但是佟黎川只覺得滿身熱氣。

人行道上也有不少人，遛狗的，下班的，放學的……

人們好奇得看著一個少年撒腿狂奔，突然迎面撞上一個騎自行車的女孩。

幸好女孩剎車及時，少年被撞得旁邊一摔，兜帽還戴的死死的，懷裡抓著個什麼東西。

沒等女孩驚呼著下車看看事故另一方。

少年就迅速得爬起來，沖著女孩連聲道歉，然後又往前跑去。

一路狂奔，趕到體育館的時候，佟黎川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了。

他稍稍鬆開自己衛衣帽子的繩結，喘了口氣。

比賽已經開始二十分鐘了，但是門口還聚著一群沒買到票但是舉著燈牌的粉絲，有幾個黃牛穿梭在人群中兜售著票。

其中一個看到佟黎川忙不迭地湊了上來。

「小夥子，中區第五排的票，絕佳的觀賽位子，原價2800，現在只要2000塊，怎麼樣，比賽第一局才結束還能看個尾巴！」

佟黎川呼哧呼哧的喘氣，下意識的擺擺手想拒絕。

但是聽他這話又覺得奇怪，抬頭問，「決賽不是BO5（五局三勝制）嗎？怎麼才一場結束就說尾巴了？」

「啊……這。」黃牛也是本著要賣票的心思，沒想到一時嘴快說了出來。

「小兄弟，你不知道，FLY今年怕是沒了，第一場不到二十分鐘被對面平推，EOE今天狀態特別好，我們這票都賣不出去了，我這裡有一區的前排票，你要想進去，1800，賣給你了！」

另一個黃牛跟上來搶生意。

佟黎川哪裡聽得進去這些，腦子裡回蕩著——今年沒了，二十分鐘被平推……

「不可能！FLY有wait，怎麼可能被平推！」

佟黎川幾乎是啞著嗓子喊叫起來，也不怕被別人發現他的身份。

旁邊有抓著wait應援手幅的男孩聽到他情緒失控的話，一下子將手裡精緻的橫幅扔到地上，聲音里滿是頹唐。

「wait也沒用了，三條路被壓著打，拿什麼贏！」

「是啊……我等了這麼久，還以為今年可以奪冠的……」

「FLY就是個菜逼隊，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PPG來，至少Golden不至於被對方平推！」

「是啊，內戰那麼猛，打總決賽上來就失誤了，今年也是白高興一場了……」

……

像是乾燥草原里落了一點火星，騰得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不少粉絲開始激動得咒罵，控訴，哭泣。

佟黎川震驚的看著周圍，站在場館外甚至能聽到內場傳出如潮的噓聲。

電子競技就是這麼真實，贏了吹，輸了噴！

佟黎川知道這種事沒法怪粉絲，他們傾注了滿心的希望，有很多都是風塵僕僕放下工作生活趕來，就是為了等一場勝利。

沒有什麼比希望就在眼前，再驟然破滅更打擊人了。

他們曾經有多期盼這場勝利，現在就有多遺憾。

佟黎川看著那被人扔到地上的橫幅上，鍾逸的頭像面朝上，眼波溫柔，嘴角上揚。

三年來，從新人出道到現在的無敵上單，鍾逸打了太多的比賽，每次都是MVP，他領獎的時候表情也沒有多少波瀾，這樣的神色已經算得上是高興。

佟黎川抓緊了自己手裡的那張顯得有些粗糙的橫幅。

那是他昨天晚上一夜沒睡混到自己的粉絲群里偷學的。

現在的追星女孩可謂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佟黎川披著馬甲混到群里，因為性別男，一下子被女粉們注意到了。

聽說他要學怎麼做橫幅，妹妹們特別大方的推薦了很多製作的軟體，還無償發了很多佟黎川的美照。

佟黎川被她們的熱情嚇了一跳，最後選了一個最簡單的傻瓜教程。

忙了一夜，好不容易將鍾逸的照片摳圖放到一片星空下，照片是很渣的畫質，是當年他偷拍的一張，只有側影，之後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應援詞。

換字體，排版，調色，列印……

等弄好了發現已經第二天早上十點了。

即便是這樣粗製濫造的橫幅也花了他整整一夜的時間，佟黎川更知道那些舉著燈牌帶著周邊來應援的粉絲們究竟花費了多少的心血。

他誰也不怪，只是這一瞬間特別想見一見那個人，不再是隔著屏幕送一點禮物，發幾個字，而是真切的和他站在同一場地，陪他去經歷這一切。

他們曾經說好要一起征戰賽場，可惜後來他食言了。

這一次，他不會再一個人逃跑了！

佟黎川低著頭，眼淚彷彿受到地心引力的召喚，滴答滴答的砸到地上。

周圍一片喧鬧嘈雜，有人嚎啕著痛哭，有人低沉著咒罵，還有黃牛不死心的喊著，「1500，不能再低了……」

佟黎川把這些統統拋在腦後，往檢票口跑去。

*

程立接到電話的時候，第二場比賽已經結束了。

抽到一張「綠野仙蹤」的地圖，是EOE勝率最高的一張，隊員們打得很吃力，但是最後還是輸了一波團戰，眼睜睜看著車推到了終點。

兩連敗，比賽開場到現在不到一個小時，史上總決賽最快賽點時間。

網上一片罵聲，解說台上也只能幹巴巴的送著祝福，沒了最開始的鼓勁看好。

實在打得太爛了。

隊員們垂頭喪氣的走進備戰間。

鍾逸的手已經疼的開始輕微顫抖，隊醫的葯終於送到，替他打了封閉。

但是大家都笑不出來了，再輸一場，就是零比三，徹底敗了。

「好了，放輕鬆，這不是還有機會嘛。」教練老王樂呵呵的拍著皮卡的肩膀，但是他通紅的眼睛暴露了剛剛哭過的事實。

皮卡下了台也一直在哭，這是他今年第一次參加世界賽，幾次關鍵的團戰失誤，讓他陷入了強烈的自我懷疑。

打野老狼也耷拉著頭，沒了開始的鬥志昂揚。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他們太依賴wait了。

一旦wait沒有打穿上路，連帶著大家的信心都少了。

隊伍里氣氛壓抑。

老程原本想再勸兩句，但是到這個時候多說無益，恰好手機鈴聲響起，他按了接聽鍵走了出去。

「喂，是。你說什麼……」電話那頭的消息讓他一下子振奮起來。

「確定他姓佟？好的，我現在就來，你帶他進來！」

快步走到一半，老程才發現自己忘了告訴鍾逸這個好消息，但是在中場休息的時間很短，他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了。

他腳下不停，腦子裡飛快的想著主意。

在特殊通道看到佟黎川的一瞬間，程立有些不敢認，眼前這個穿著黑色衛衣，抱著手幅的男孩真的是那個頂流偶像佟黎川？

「你好，我是FLY俱樂部的經理程立，你也可以叫我老程。」程立走上前，客氣的招呼。

佟黎川拿下口罩和眼鏡，對著他禮貌的鞠躬。

「程經理好，我們三年前見過的，你可能忘記我了，我當年來隊伍里試訓過輔助位。」

程立沒想到網上被罵脾氣臭耍大牌的頂流偶像竟然是個看上去很乖巧的大男孩。

他確實記得佟黎川，但都是因為鍾逸。

兩個人當時是一起來試訓的，走得下路組合，鍾逸是AD，佟黎川是輔助。

教練和俱樂部領導都特別滿意鍾逸，但是對這個輔助，卻並不認可。

但是鍾逸答應簽約的唯一條件就是要佟黎川做他的輔助，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佟黎川失蹤了，鍾逸找了他一個月，最後答應了和俱樂部簽約。

再後來就是佟黎川以超高人氣出道，兩人不再聯繫。

知道這段往事的程立一直以為鍾逸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畢竟這位可是大魔王心裡的白月光，但是現在看著少年抓著手幅，眼眶通紅的自我介紹，心中一動。

也許，當初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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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轉黑有時候就是這麼容易

尤其是電子競技，成績就是一切。

本來想說一句矯情的話

——不在你巔峰時慕名而來，亦不在你低谷時轉身離去

後來想了想，大魔王只有巔峰！

哼，下一章，鍾哥開干！

媳婦親自到場，這不得把冠軍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