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馬車與那軍隊邊線的距離越來越近。當姜奢猶豫著要不要再喊一聲公主目夷,讓其再出出主意的時候。

公主目夷開口了:「停下。」

姜奢趕緊是如釋重負那般輕輕地勒了一下馬韁,馬兒便是極為聰慧地立在原地不動了。姜奢回頭,而公主目夷已然掀開門帘,一氣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立足之時非常穩。

「你若是駕車上癮的話,就不用下來了。」公主目夷看了眼姜奢便是抬腳往那軍隊面前走去。

那軍隊為首的幾百騎騎兵顯然也是發現了她們的存在,從左右兩翼展開,不一會就將兩人一馬車給圍了成了一個頗為嚴實的圓。

「誰才會對當馬車夫這差事上癮的。」姜奢扔了韁繩,差不多是連滾帶爬從馬車上下來的,她已經見識過白芻在座的秦軍氣勢了,可到了這會兒,心裡還是忍不住犯怵。她小跑著靠近公主目夷:「公主殿下可知曉這是哪裡來的部曲么?」

公主目夷低著頭,她腰下的劍只是鬆鬆垮垮地掛著,只是從領子里牽出一條紅線,那枚取材於寒山之玉的玉璽印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胸口,但也足夠處在最前面的那些騎兵看得清楚。

公主目夷的面前當即是如流水那般空泄出一條道來。

對方的騎兵首領走在最前面,他連馬也沒有牽,手持八尺長/槍,槍刺之下嵌著銀絲,這是之前姜奢看過的秦國軍隊的裝備配製。可看他們頭上的髮髻又不像是秦人。姜奢觀察了陣子,腦子還是糊塗的。

「他們是之前宋地未被蕭氏團結起來的宋國殘軍。」公主目夷語氣悠然地說道。但這話是說給前面的人聽的,還是後面的人聽的就不知道了。

姜奢心中一下子警鈴大作:「這些都是宋地叛黨么?」

「以前是,但現下都是我們齊國的子民了。」公主目夷搖頭,她能夠看到那個騎兵首領插在後腰處的一柄窄刀。像這樣的待客之道只可能是田昌意安排來的,但對方要是想要她這般和這些宋人見面,她倒是很樂意這樣聽話照做。

跟著再走了幾步,公主目夷忽然開口:「既然你們過來了這裡,那麼想必田昌意是同意了你們的做法。我為齊國公主陳目夷,這位是我的侍女,可否不牽連她?」她所言的這個『她』自然是指的姜奢。」

姜奢當然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自己,但是她可不明白什麼叫做不牽連她。

騎兵首領沒回頭,但語氣卻不是十分恭敬:「您這是說的什麼話,齊國的公主。」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在下只是遵循安平君的命令,見到有玉璽印的人後將其帶往中軍相見罷了。再有些路就到了,要是公主您累了,可在此地再歇上一歇,讓安平君再等上一等也是無妨的。」騎兵首領轉過身來,他面上多了一絲被上位者責備的愁容,像是這樣故意為難的事經歷了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們的公子年紀尚小,許多事情還是不明白不清楚,也只能讓我們這些老人幫忙,以免有些不識身份的女子出面蠱惑了他。」

哎呀,怎麼都喜歡說這種話,前面齊王田朝認為是田昌意蠱惑了她,現下又是這些人覺得是她蠱惑了田昌意。這還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只能說只要是自家養的豬,怎麼看就怎麼眉清目秀,是顆白菜被拱都要覺得是自身榮幸了。

前面說是安平君,後面又稱是公子。姜奢並不知曉田昌意還是宋公子戴昌意的,所以這話她也只聽懂了一半。

而公主目夷面上都是笑:「如果是這樣,那你們怕是晚了。」看著對面人的眉頭鎖的越來越緊,她的笑意也越來越大:「你們公子的身子早已為我所得,我與她早已有過魚水之歡。」這話說出來有種不一般的驕傲。

但是姜奢是真的不想陪在公主目夷旁邊一起以後走在路上被人戳脊梁骨呢。我們浩浩齊國,向來自以為是周禮最正統的繼承者,但是作為齊國的公主竟然在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況下,私相授受,哪怕私底下大家都猜到了一些,可是話說的太明白,那就是錯的。可別為難她啊,她還沒說親呢,但說回來,她現下一家人都死絕了,真的要結親,怕也是沒什麼男子會要她了。在這種緊要關頭,姜奢還有心情想這些有的沒的。

「定是你這妖女蠱惑了公子!」騎兵首領低聲罵了一句,手中持握的長/槍忽地倒地,。姜奢愣了一下,才以為是對方不小心,但隨即她便覺得不對了,對方好歹也是正經當過兵的人,不該在這種地方犯這種低級錯誤,也就在她這思考的瞬間,騎兵首領反手拔出在腰后的窄刀,手中銀光,直指公主目夷。

「小心。」姜奢立即抬手要跑到公主目夷身前去,可是來不及,「公主小心。」

但是姜奢手伸到一半就是愣住了。騎兵首領手中的窄刀就停在公主目夷眉心前不過幾寸的地方,他的手腕被公主目夷捏住,那不能移動分毫的樣子就像是蛇被捏住了七寸。

「哪怕我母親是宋人,宋地也總會有人將我當做是個徹徹底底的齊人。而在齊國,有類似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像我這樣的,不管在哪裡,不管做了什麼,能夠得到的認同感總是很低的。」公主目夷吐出一口氣,她又笑,「但好在,我從來都不需要你們這些人的認同。」

腰下長劍只是手指搭上去就猶如有靈那般自然出鞘,騎兵首領做不到斷腕求生,而公主目夷連讓他斷腕求生的時間也沒給,他的身體被長劍當胸穿過,血濺的姜奢滿身都是。

這像是一個信號,之前那些圍困她們的騎兵們就像是聞了血的狼那般猛撲過來,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列陣在前的不少持戟步兵。戰馬在狂風中嘶吼,它們揚起的鐵蹄似乎要踏平阻攔在面前的一切。

姜奢渾身抖的就像是篩糠一樣,但她也知在這會兒腿軟沒任何好處,她撿起那名騎兵首領落在地面上的長/槍,抱在胸前,好歹有了點安全感:「公主殿下,只要你今日救了我,不說殺父之仇了,以後你就是讓我當一輩子馬車夫也是省得的。」

瞧這副樣子,就是沒半點出息。但姜奢此時此刻是真的不想去想出息這個詞了。

但公主目夷並沒有動,她的目光穿過層層的軍隊圍困,抵達中軍的某處:「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部曲么?田昌意……」

將長劍從騎兵首領的胸口處拔出來,公主目夷牽起姜奢的手,神情認真又帶著一絲無可辯駁的信服力:「跟著我,殺出去!」

「殺此賊人者,可得萬金。」包圍圈外傳來的不知是誰的聲音,「莫使其再往前一步。」

世人愛錢,而宋人視錢更甚於命。姜奢不知道一個瞬間有多少兵器從多少個方向劈落下來,她抱在胸前的長/槍根本找不到刺擊出去的機會,但是有公主目夷在,這樣的圍攻根本不能稱作是威脅,三尺劍在極為狹窄的空間內也能從容地平揮開,僅僅是一次平揮,那長劍卻是橫在所有斬擊過來的兵器之前盪開了一道劍氣,同時有好幾個穿著重甲的步兵被擊中胸口,吐了鮮血撞倒了一片人。

「宋人不喜歡我。」公主目夷的聲音靜如止水,「哪怕有田昌意在,他們也不喜歡我。當然,他們不喜歡我才是正常的。畢竟稍微了解一些當時事情的人都知道,沒有我在,宋國還不至於那麼快亡國。田昌意那傢伙肯定把自己的責任全部給摘出去了。於是現下只能由我來承擔這樣的責任了。」

哪怕姜奢再不懂公主目夷的話,她也能準確抓住這話中的重點:「公主殿下您是說會造成這般狀況,是有安平君的手筆在裡面?」她不敢相信:「可是安平君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是,他不是公主您……」

「因為這些人,若是田昌意來動手,不管殺多少都是殺不完的。我若能力不足,不被人瞧在眼裡,底下的人就會有異心。」公主目夷握劍的手砸在一名步兵的肩甲上,步兵受力齊膝下跪,而那長劍則下一個瞬間將一名騎兵胯/下馬匹的碩大馬頭給斬落了下來,「其實也不用這些宋人,這天下人不管是誰都不會甘心只做一介之臣的,誰都想要更好的生活,哪怕沒有我,是田昌意坐在那上面,也會有自以為能夠取而代之的人存在。只要有私慾,這樣的人就不會少。但若是沒有私慾,人也便不能被稱作是人了。」

殺的人多了,她腳下蔓延的血流幾乎成了一道血河。

血河的盡頭站著一人。

「我還以為你會留手,至多是拍暈他們呢。」身著重甲的田昌意低低地說,「你在函谷關那副做派,搞得我都以為你都不會殺人了。」

「也許總有些無辜之人。」公主目夷看著那些不住往長劍身前撞過來的年輕身軀,面上沒有半分茫然,「……但是這世上總不缺枉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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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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