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動
段雲深:…………
我好心給你帶吃的,你卻懷疑我要害你?
你這種多疑的性格會注孤生的我跟你講,不會有老婆的。
……等等,他好像已經有老婆了。
他老婆就是我。
段雲深沉默。
景鑠:「怎麼,不敢?」
段雲深:…………
段雲深伸出自己的小圓爪去拿筷子,艱難地用筷子把每碟菜都撥拉了一點喂到自己的嘴裡。
景鑠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段雲深把嘴裡的菜嚼吧嚼吧,全部都咽了。然後攤開手,就好像對景鑠展示自己還活著一樣,轉了一圈。
看吧,我還活著,神不神奇?
景鑠面上表情未變,只是莫名停頓了片刻,然後才道,「愛妃才剛剛吃下去,若真是有藥物混雜在飯菜里也要再過一會兒才會發作。」
段雲深心道,也就是說,我還得再等等?
狗咬呂洞賓,明明是好心給你帶吃的。
段雲深心中不太舒服,忍不住白了景鑠一眼,結果被景鑠抓了個正著。
段雲深:「……咳嗯,嗯。」
景鑠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就在旁邊坐著抄書。
這次並沒有在紙張上面塗鴉人像了,而是規規矩矩地抄著一篇心經。
景鑠的字寫得極為好看,蒼勁有力,縱橫瀟洒,若是單看這個字的話,一點都看不出景鑠是一個性格陰沉不定的人。
可見古人說字如其人,不過是胡言亂語。
段雲深等了大約有個一盞茶的功夫,看到景鑠還沒有反應,忍不住提醒了一次,「陛下?」
「不過才一盞茶的功夫,愛妃急什麼?」景鑠接著慢條斯理地寫著自己的心經。
段雲深一口老血哽在了喉頭,壯著膽子頂嘴,「陛下要實在生疑,不吃不就行了。」
景鑠:「不吃豈不是浪費了愛妃的一片心意?」
景鑠的反應依舊是從容的,半點也不著急的模樣。
段雲深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只能心中默默道,醒,你等,再等一會兒那幾盤子肉菜早就冷成一盤凍豬油了,看你腸胃受不受得住!
段雲深在屋子裡打轉轉,無聊得緊,恨不得撲上去把這老神在在的暴君咬一口就跑。
自己不就來親一下續個命嗎?讓我濫好心給他帶吃的!
段雲深磨著牙,看著暴君氣定神閑地在那兒寫字,他都覺得牙痒痒。
景鑠:「坐下,別干杵在哪兒,擋著光了。」
段雲深:…………
燭台放你桌子上呢,我怎麼擋的光?我跑你懷裡窩著了么?
約莫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景鑠尚且還在抄書。
段雲深卻突然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眉頭皺緊,似乎是胸口之間疼痛得緊。
段雲深抬頭驚訝地看向景鑠,「陛下……」
話還沒說完,緊接著雙腿就好像失去力氣一般,軟倒下來。
整個過程發生的十分突然,景鑠聽到摔倒的動靜轉過頭來的時候,段雲深就已經摔在地上縮成一團,死死地按住胸口,似乎胸中疼痛難以忍耐,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
「有……有毒……救我…………」
「…………」景鑠愣住,眼前這個景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段雲深顫抖著,掙扎了一下,伸出手,試圖向景鑠求救,「救……救……嗚……」
景鑠就好像突然驚醒一般,一把抓緊了段雲深求救的手,與此同時朝著殿外喚道,「來人!!來人,叫太醫!!」
「…………」
段雲深見景鑠這個反應,□□的聲音一頓,啞巴了。
景鑠:?
殿外的小太監這時已經慌慌張張地推開了門,「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段雲深倒在地上,有紫檀木桌擋住,殿外的小太監也不敢抬頭,所以自然看不見這偷摸混進來的段雲深。
段雲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裝死,大氣也不敢出,就剩下一雙眼睛還在眨。
他的手還落在景鑠的手裡。
景鑠:…………
小太監還在等待暴君給指示,聽著屋子裡一片寂靜,心裡發怵。猶猶豫豫地抬頭,想要偷瞄一眼陛下的臉色。
景鑠:「……無事,退下吧。」
小太監猛地把頭低回去:「那,太醫還傳么?」
景鑠:「不必了。」
小太監一頭霧水地進來,一頭霧水地出去。
段雲深躺在地上,被包裹的圓圓的爪爪還落在景鑠的手裡。
景鑠冷笑了一聲,一把扔開段雲深的手。
段雲深手上有傷,這時候被這麼一摔,疼得「嗷」的一聲。
景鑠半點不心疼,那裡還有剛剛的慌張模樣,段雲深從地上坐起來,對著自己的圓爪爪吹吹。
吹完發現暴君還在抄寫心經,段雲深心裡卻樂呵呵的。
這暴君似乎也沒有那麼不可理喻。
之前段雲深就有自覺,自從自己用手幫他擋住刺客之後,他對自己就格外寬容一些。
今日這麼一來,段雲深越發確信了。
「地上有黃金么?」景鑠頭也沒回地說道,「愛妃坐在地上還捨不得起了?」
段雲深從地上爬起來用圓爪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膳食無毒,我不會害陛下的。」
景鑠筆下未停,「夜深了,愛妃若是無事可以回去了。」
段雲深聽著這語氣——這是,鬧脾氣啦?
景鑠話音剛剛落下,便聽得他腹部傳來響動。
景鑠在膳食上面吃過大虧,從不隨便吃東西。
今天被罰禁足之後,他沒看見項一越的人在宮外守候把控食物遞送,所以送進來的晚膳他一口沒吃。
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他都還沒吃過東西。
這時候段雲深送進來的美食當前,還有段雲深這麼個耍寶的,也不知是不是景鑠心中鬆懈,居然肚腹開始鬧了意見,嚷嚷著自己餓了。
段雲深聽得景鑠肚子咕咕叫,好險沒笑出聲來,靠著霸道總裁一般的「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才控制住面部表情。
段雲深:「真沒毒,吃點?」
景鑠面不改色:「朕不餓。」
段雲深:…………
語氣這麼凶幹嘛?
段雲深沒好氣地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似乎也覺得這暴君有點讓人頭疼。
對你好還是過錯了?
行吧,不吃就不吃,餓著的又不是我?
段雲深走過去,在暴君的輪椅旁邊蹲下來,單膝跪地,「咳嗯,其實臣妾今日前來還有一事……」
景鑠放下筆,轉過身來把段雲深的下巴挑起來,然後湊過去在段雲深嘴唇上面碰了一下。
段雲深:………………
景鑠撤開身體,重新拿起筆,「愛妃可以走了。」
段雲深心擂如鼓,愣在原地。
瞳孔里好像還殘留著剛剛美人暴君向自己湊近那一瞬間的倒影。
這這這…………
美人暴君面不改色,段雲深自己元神出竅了。
恃美殺人事件!
段雲深呆立在原地,好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識,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恢復行動能力的第一瞬間是拍了拍自己心擂如鼓的小心臟,總覺得這玩意兒的鼓動幅度快要突破自己的胸腔了。
段雲深又咽了一口唾沫,幾乎手足無措,「你,我……」
他原本想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找你討吻的。
可是轉念想到,自己之前曾經胡謅過一段亂七八糟的,關於「自己一天不親他就會死」的神奇巫蠱之術。
景鑠繼續抄著自己的心經。
段雲深瞧著景鑠的側臉,被這人美貌蠱惑了個十成十。
段雲深自我安慰道,被美人親了一下,是誰都會心擂如鼓的。
小場面,不方。
不方……
不……
嗚嗚嗚,媽媽,我剛剛被大美人親了!!他抬起我的下巴就懟過來了!!
這時候景鑠側頭瞧了他一眼,「還不走?」
段雲深:「…………」
對不起媽媽,我冷靜了。
段雲深:「那臣妾便退下……」
景鑠:「等等。」
段雲深立刻站定。
景鑠:「食盒帶走。」
段雲深:「…………真不吃么?」
之前我都聽見你肚子咕咕叫了。
景鑠側頭看了段雲深一眼,正待說話,突然聽見殿外有交談的聲音。
聽聲音似乎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宮女芷蘭,外面小太監的聲音格外諂媚,「芷蘭姐姐」長「芷蘭姐姐」短的。
段雲深和景鑠對視了一眼。
外面的芷蘭已經在殿外拔高了聲音,向陛下求見了,說是送太皇太后賞賜的「補藥」了。
段雲深左右看了看,希望尋個藏身的地方。
可是景鑠卻似乎故意跟他置氣一般,居然不給他時間,直接就接了一句「進來罷」。
段雲深也不知這暴君抽得哪門子風,一時心急,也沒別的出路,居然直接一矮身就鑽進了景鑠的桌子底下。
景鑠這桌子上鋪著明黃色桌布,前沿有布料垂地,足以遮擋視線,躲進去正好。
這頭剛剛躲進去,那頭殿門就被推開了。
芷蘭恭恭敬敬地說了些客套話,大約是太皇太后關切陛下之類的。
雖然只能聽見聲音,段雲深依舊能覺察到這宮女態度有些微妙,像是色厲內荏。
景鑠聽完場面話也沒什麼反應,只是說道:「擱在桌子上罷,朕一會兒再喝。」
芷蘭:「陛下還是趁熱喝,這樣陛下這邊穩妥,奴婢也好向太皇太後娘娘交代。」
段雲深窩在桌子底下盯著景鑠靴子上的龍圖紋綉,心中腹誹道,給他送毒.葯還說是為了「陛下這邊穩妥」,這算是穩得哪門子妥,怪不得我送吃的他都不敢吃,肯定是被你們給弄出心理陰影了。
景鑠:「那便呈上來罷。」
段雲深:「…………」
我對你好沒見你這麼聽話,別人要害你你這麼乖?
奇了怪了,你不是知道那「補藥」有毒么?
芷蘭把葯呈上來,站在景鑠一側,垂著頭,將葯湯呈給景鑠。
眼看著景鑠接過了葯就要喝下去。
段雲深心裡開始難受,感覺就像自己的心裡生了疹子似的,怎麼都難受,像是恨不得去抓一把。他不自覺間,眉頭都皺了起來。
鬼使神差的,段雲深伸出自己的圓爪爪在景鑠輪椅的輪子上面用力拉了一把。
景鑠原本端著葯碗正要飲下,結果自己的輪子突然往前一躥。
段雲深下手沒輕重,這一拽,景鑠胸口都在桌子撞得生疼。桌子上的筆架都摔倒了,毛筆七零八落地往地上滾。
手裡葯湯更不用說,只剩下一個碗底了,大部分都撒在衣襟上了。
突逢變故,芷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景鑠:…………
段雲深做好事不留名,默默往陰影深處再躲了躲。
只是此時芷蘭也跪倒在地,視線恰巧可以看到桌下陰影處似乎有些端倪。
只不過芷蘭還未看清,景鑠就先笑了一聲,意義不明。
這暴君笑起來,誰都害怕。
芷蘭心中一跳,慌忙低下頭,準備迎接這暴君發怒。
誰知道這暴君居然輕拿輕放地來了一句,「下去罷。」
芷蘭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退了出去。
芷蘭出了殿門,隨行的小宮女惴惴不安,問道,「芷蘭姐姐,那瘋子陛下沒喝葯可怎麼好?我等可要再補送一碗么?」
芷蘭現在哪裡還有在殿內那唯唯諾諾的模樣,停下來呵斥那小宮女,氣焰囂張,
「送什麼?!那瘋子不喝葯難受的是我們不成?!今日是他自己潑灑,那便他自己受著!」
小宮女:「可……」
芷蘭:「可什麼可,天塌下來,有太皇太後娘娘幫我們撐腰呢!」
.
段雲深從桌子底下鑽出來,乾笑著胡說八道,「臣妾剛剛在桌子底下忍噴嚏來著,一時激動,不小心拽了一下陛下的輪椅。」
景鑠:「你也下去罷。」
段雲深:「……嗻。」
等等,我是不是又拿錯劇本了?
段雲深正準備走,又被景鑠叫住,讓他把食盒帶走。
段雲深轉身收拾了食盒,臨走前不死心地再問了一句:「真不吃?」
景鑠連個反應都沒有,段雲深只能拎著食盒翻窗出去了。
這頭段雲深才剛剛翻窗離開,景鑠的肚子就又咕咕叫了一聲。
景鑠面不改色,繼續抄寫著心經。
.
與此同時,宮城外,醉歡樓。
滿樓春色,鶯鶯燕燕,曲兒婉轉旖旎,姑娘們俏麗動人。
在東室走道上站著一個帶著烏木面具的男子。
站得筆直,抱著一把劍,立於房門口,路過的姑娘都要多看他兩眼。
恰在此時,屋子的門從裡面打開一個門縫,一位俏生生的姑娘捂著自己的唇輕笑著道,「渡鴉先生,賀二公子喚你。」
渡鴉冷冷點頭,然後跟著姑娘進了屋。
賀珏左右各有一位姑娘侍酒,對面還有一個姑娘抱著琵琶,唱著婉轉旖旎的小曲兒。
見到渡鴉進來,賀珏對著渡鴉招了招手,「過來這裡。」
渡鴉:…………
渡鴉就跟沒眼色似的,直接走到賀珏的右邊,把侍酒的姑娘提溜起來放到了旁邊,然後自己在賀珏右邊坐下。
坐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截住了左邊姑娘獻給賀珏的酒,捏住酒杯奪過來就磕在了桌子上,酒水潑灑。
不知道的,只怕還要以為渡鴉在生氣。
左邊的姑娘吃味,又要向賀珏撒嬌,卻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直接趴進了賀珏的懷裡。
賀珏笑道,「姑娘你醉了。」
左邊的姑娘雲天霧地的,自覺酒量沒那麼淺,可又覺得自己頭暈得厲害。
渡鴉吩咐另外兩個姑娘出了房間,那兩個姑娘只以為賀珏今夜是要左邊的姑娘侍候了,心有不快,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行了禮退下去。
這時候左邊的姑娘已經徹底暈了過去,賀珏之前餵過她一杯酒,那酒里有葯。
賀珏把這姑娘抱起來,準備放床上去。
誰知走了不到兩步,就被渡鴉接了過去。
賀珏笑道:「抱個姑娘我還是抱得起的。」
渡鴉:「酒色傷身,你不該……」
賀珏:「你要管我啊?」
渡鴉答話規矩得可氣,他道:「是屬下僭越。」
賀珏笑了一聲,木頭永遠是塊木頭。
渡鴉將那個女子放在床上,還順手抖開一張被子蓋好,格外的賢良。
賀珏在旁邊瞧著似笑非笑。
渡鴉人太好,做事太妥帖,因為一直貼身跟著賀珏,所以很容易讓人覺得他的那些好都是給賀珏一個人的。
渡鴉轉過身來,「你就在此處等我。」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可飲酒。」
「不,今日我與你一起去。」賀珏一雙狐狸眼微彎,「不嫌棄我是個廢人吧?」
後半句直接把渡鴉未出口的拒絕都堵了回去。
渡鴉攬住賀珏的腰。賀珏身量瘦小,腰也細得跟女孩子似的,輕輕一帶就到了自己懷裡。
他帶著賀珏,兩人從醉歡樓東室的窗口一躍而下,輕盈落地,在地面虛點了兩步,便又上了房頂。
不過半個時辰,這兩人便從京城東區的醉歡樓到了北區的一處宅子前面,宅子的牌匾上面寫著「陳府」。
這宅子的主人叫做陳顯安,是戶部下的一個官員,屬太皇太后黨。為人貪財好色,卻也謹小慎微。
在與南渝國開戰之時,此人曾負責過給邊境輸送糧草的事宜。
彼時因為太皇太后和嘉王的黨爭,陳顯安為討太皇太后歡心,按壓糧草數十日,軍中餓死無數,更是因為此事,險些失了邊境要塞。
總而言之,不算什麼好官。
此等碩鼠,卻因為選對了主子,有太皇太后庇佑,官運亨通,前途無量。
賀珏瞧著「陳府」的牌匾,笑道,「這破破爛爛的江山,也怪不得景鑠不想要,只想看它塌了。」
渡鴉站在賀珏身側,彷彿確認一般地問道,「非得滅滿門不可?」
賀珏輕笑:「覺得他妻兒無辜的話,便想想那些餓死將士的妻兒,他們何其無辜——更何況,這位陳大人發達了之後就拋卻自己出身寒門的原配妻子了。」
賀珏說著轉身,幫渡鴉將臉上的烏木面具取了下來,順帶笑說道,
「府里的這位陳夫人心狠手辣,當年為了上位,一碗毒藥湯送走了陳顯安的結髮妻子和她尚且不足月的孩子。也不是什麼好人,你不必心有愧疚。」
渡鴉的烏木面具取下,其下並不是什麼駭人的面孔。
面容俊朗,劍眉星目,非要說的話,面容居然與賀珏有幾分相似,只是輪廓更加的鋒利些,不似賀珏那般柔和書卷氣。
若是不戴烏木面具站在一起,只怕還會有人覺得他們是親兄弟。
賀珏一笑,「辛苦你了。」
渡鴉只道,「你在此處等我,不要亂跑。」
說罷便足尖輕點,輕易地躍過了陳府的圍牆。
緊接著便聽著裡面傳來了「何人?!——啊!」
賀珏攏了攏自己的衣領,初秋的夜已經有些寒了。
血色在陳府蔓延,賀珏在陳府外攏衣踢著小石子,彷彿一個等待得無聊的孩童。
渡鴉一人一劍,府中僕役無一人攔得住他。
渡鴉也沒有濫殺,只傷擋路的人。
進了陳顯安的卧室,陳顯安和其夫人穿著褻衣褻褲,戰戰兢兢地抖作一團。
見到渡鴉的臉,陳顯安臉上表情明顯一滯,口中喃喃道,「……賀將軍,你怎會在此?太皇太后和陛下命你鎮守邊關,你卻擅離職守回京,此乃欺君大罪……」
話還沒說完,渡鴉的劍就已經到了陳顯安的面前。千鈞一髮之際,那陳顯安居然一把抓過自己的夫人擋在自己的身前。
那陳夫人一個字都還未說,先被捅了個透心涼,遺言都沒留一句便一命嗚呼了。
陳顯安見了血,臉色都白了,「我與將軍無仇無怨,何必…………糧草?賀將軍為昔日糧草之事前來?將軍聽我說,昔日糧草之事,都是太皇太后吩咐——呃嗚!」
狡辯的話還沒說完,那劍已經劃開了他的喉嚨。
陳顯安嘴裡吐著血沫子,一雙眼睛盯著渡鴉不放,隱約能從他喉嚨里的氣音分辨,他說的是——太皇太后不會放過你的。
渡鴉未置一詞,轉身欲走,卻突然聽得床底下傳來了響動。
渡鴉離去的動作一頓,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前。
床下一個三歲小兒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啜泣出聲。
那是陳顯安和他夫人的孩子。
賀珏的話在渡鴉腦子裡響起——覺得他妻兒無辜的話,便想想那些無辜餓死的將士的妻兒。
渡鴉在床邊停留了片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做,轉身離開了。
這時候院子里的僕役早就躲得躲跑的跑了,看起來居然像是空無一人。
渡鴉光明正大地從陳府大門走出來——那門是僕役們逃跑的時候打開的。
走出門后,卻沒見著賀珏,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察覺到街角有個影子動了一下。
渡鴉便直接往那裡去,賀珏果然在那裡。
賀珏瞧著渡鴉走過來,不覺唇邊彎起,自己也主動站出來,笑著解釋道,
「那些僕役衝出來了,免得他們見著我的臉多生事端,我便躲了躲。」
「嗯。」渡鴉回答簡潔得不像話。
賀珏:「事情辦妥了?」
渡鴉:「辦妥了。」
賀珏輕笑。
他給的命令是滅滿門,意思就是陳府上下一個不留。
結果一大群僕役跑出來,嚇了他一跳。
就這樣,這人還面無表情地說「辦妥了」。
裝傻,恃寵而驕。
不過,無傷大雅,反正此行最大的目的便是陳顯安。
至於為何要滅門?
賀珏和景鑠是一類人,以血洗血,眥睚必報,誰動了他一分,他就要從對方那裡奪走十分。
賀珏是將軍府的二公子,雖說因為身子病弱,未曾從軍,可並不代表他心裡就沒有邊疆將士。
將士的熱血沒有撒在戰場,而是死於太皇太后和嘉王的黨爭,死於陳顯安糧草不發導致的人禍。
若是讓賀珏來說,滅陳顯安一門,都不足以告慰餓死將士的魂靈。
不過既然自家這位是個心軟的,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賀珏微笑,「辦妥了我們便回吧,若是那花娘醒了我們卻不在,那可就誤事了。」
.
第二日一早,段雲深早早起床,計劃著去各位太妃和太皇太后的宮中請安。
畢竟這都上門兩撥人了,再不去請安還不知道要出什麼幺蛾子。
這一頭長捲毛段雲深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現代社會的男孩子都是短髮,會編個麻花辮都已經算人才了。
雖說也穿過來一段時間了,但他這頭髮也就大婚的時候捯飭過一次,平時都隨意得很。
現在要去見太皇太后,自然輕率不得,小苟子專門請了小宮女過來幫忙打扮,務必要打扮得端莊得體。
然後段雲深眼睜睜看著這小宮女把自己打扮成了個男狐狸精。
他這相貌原本就生得俏,再加上小宮女一雙巧手,最後墜了顆紅寶石在眉心,水滴似的。這樣裝扮,既不是傳統女子那般髮飾冗雜,也沒有男子那般束髮過於簡單。
段雲深盯著眉心那水滴狀的血色瞧了半晌,忍不住腹誹道,這皇宮就是個狐狸窩,美人暴君那也是絕色。
一水兒的男狐狸精啊這是。
只不過段雲深出門拜訪,卻沒見著狐妖老奶奶,也就是太皇太後娘娘。
據說是太皇太後娘娘在會見一位重要的客人。
見的不是別人,是當朝丞相,也是太皇太后的親弟弟,謝翰心。
商討的也不是旁的事,正是昨夜陳顯安被殺之事。
陳顯安是太皇太后黨,身在戶部,牽扯到不少錢糧的事情。
太皇太后黨下的官員,但凡是要跟錢糧二字相關不當舉動,不少都和陳顯安有幾分關係。
這人突然被滅了口,若是徹查,只怕要牽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來。
更何況如今嘉王景逸回京,王爺黨有了景逸坐鎮,只怕是更加難纏。
若是這時候被王爺黨咬到把柄,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所以太皇太后的親弟弟,當今丞相謝翰心。
這才一早就進了宮和太皇太后商量此事,為的就是大事化小,別為了這麼個小人物的死壞了大事。
.
段雲深白日里四處拜訪,除了太皇太后和許太皇太妃,剩下的太妃都見了見,卻也沒什麼特別際遇。
畢竟這宮中最需要的忌憚的就三個人,一個是太皇太后,一個是許太皇太妃,還有一個景鑠。
兩個沒見著,還有一個……晚上見。
一天一個吻,一個也不能少,所以今兒個晚上,段雲深還是得去□□和美人暴君「私會」。
出發之前段雲深糾結了一番,不知道要不要給景鑠帶點吃的過去。
可是想到昨夜景鑠的態度……
帶個雞兒,不帶!!直接翻進去抱著暴君啃一口就跑!我是去續命的,又不是去約會的!
段雲深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門。
然後他又沒志氣地退了回來,往自己的胸口塞了幾塊糕餅。
聽說這糕餅是御廚今日新研究出來的,那暴君肯定還沒嘗過。
他要是不吃我就自己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