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石林。

丁瑤手執一把木劍，站在一塊表面平整的巨石上，這塊石頭與周圍劍痕遍佈的巨石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而且在風刃呼嘯的石林中，丁瑤身上只有髮絲有些輕微飄動，衣角都未曾被吹起。

五千多年前，她就是在這塊石頭上，參悟了長生劍法。

周圍風中的劍意將這裏層層圍住，這幾千年來怕是從未有人深入過這裏。

劍意由她而生，周圍的風感受到她的氣息，連刮過來的力度都變得溫溫柔柔。

感受到劍意的喜悅，丁瑤不由有些手癢，執木劍開始演練當初在這裏參悟的長生劍法。

當劍起的那刻，萬石林刮的風刃變了，它們原本是在叢林中橫衝直撞的猛獸，如今像是被指引，開始整齊劃一，隨着劍招變化而變化。

掌門和長老們都有自己的事，不可能在這裏等丁瑤一個時辰，在萬石林外守着的只有聶清遠以及鬧着要留下的幻夢獸。

在靠近萬石林后，祁東忽然間七竅流血，經過查探，發現他的身體曾經與魔氣有過接觸，難以承受這裏的劍威。古韻月生怕他出什麼事，馬不停蹄的帶他去煉丹峰找人救治。

太衍峰近四百年沒收過弟子，聶清遠來宗門還未滿一百五十年，只聽聞太衍峰收徒看劍道天賦，不知峰主宴眠師祖曾立下規定入太衍要進萬石林，若不是近來太衍峰陌塵尊者有意收徒，他也不會讓丁瑤去試着入太衍峰。

從出朝聞道后就一直勸解丁瑤和祁東放棄，但是丁瑤堅持要試一試。如今雖說保住了祁東，但也辜負了合歡尊者的期待。

有些在萬石林遠處感悟劍意的弟子，練著劍，視線時不時往這邊瞄。

想入太衍峰的弟子不少，但每次招新，峰主想起來有這回事才會去看看，被看上的更是寥寥無幾。

有機會說自己想入哪位長老門下的，那都是天品靈根的資質，其他弟子哪來的資格讓長老問「你想去哪座峰？」

聽說有個中品靈根要入太衍峰，眾弟子差點拔劍而起，但聽完條件是要在萬石林待足一個時辰后，眾弟子又按耐住了，並湊來看熱鬧。

就在眾人暗搓搓等著陣法將遍體鱗傷的丁瑤送出來時，幻夢獸忽然興奮地朝萬石林叫喚。

聶清遠也察覺到了原本在遠處就能感覺到凌厲的風刃，如今已經消失，思索片刻，決定用執事身份牌打開入口，進去看看，一道身影從遠處疾駛而來。

來人一襲白衣，聲音清朗，還未落地便問聶清遠，「是誰進了萬石林？」

聶清遠行禮道：「見過風長老，是弟子的侄女想入您太衍峰，正在闖萬石林。」

「你侄女？什麼修為？」

「練氣期。」

「練氣期？一個練氣期不可能平息整個萬石林廝殺的劍意。」風陌塵當即否定，又問，「萬石林中還有其他人嗎？」

聶清遠身為任務堂執事，對各長老的行蹤有大致了解，回想了一下各長老的行程，再加上剛剛現身的長老，確定這個時間沒有長老有空來這裏練劍，猜測道：「許是幾位太上長老中的哪一位在裏面悟道。」

對於這個解釋，風陌塵沒說什麼，只道：「你侄女在入我太衍峰時，正好碰上萬石林風刃平息一事，說明她與我太衍峰有緣，既然已是我太衍峰弟子，那我便在這裏等等。」

說罷，負手站在萬石林外，與他一同等候。

聶清遠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風陌塵收了丁瑤，「多謝風長老。」

風陌塵搖頭，「是她與我太衍峰有緣。」

外圍的弟子轟的一下鬧開來。

「這怎麼可以！太不公平了！」

「她不過中品靈根，怎麼能進太衍峰？」

「若不是太上長老在裏面悟道，她進去就被風刃殺死了。」

「這運道也太好了吧？」

「也許她已經死了呢？」

「……」

聲音雖小，離萬石林入口也有一段距離，但身為化神期的風陌塵依舊聽得清楚，身上威壓外放，眼神一掃眾人，冷漠道：「我太衍峰收徒，輪不到你們來說道。」

眾弟子收音沉默，但無一人離開，他們想看看丁瑤究竟是橫著出來還是豎着出來。

演練完一套長生劍法，丁瑤收劍，估摸了下時間，動身離開。風又開始無序地颳起來，蓬勃的劍氣迸發，比之前更甚，但丁瑤身旁的風依舊溫和。

聶清遠緊盯着入口，既怕丁瑤這時候出來，又怕她不出來。

她進去，風刃平息。她一離開，風刃就開始肆虐。

若不是確定她在太行宗並無認得的人，他都要懷疑有人幫他，而且還是太上長老中的一位，畢竟也只有他們有這個能力。

他都這樣想了，更何論宗門其他弟子，丁瑤日後在宗門的處境會變得極其不好。

但一個時辰眼看着就到了，若不出來，又極有可能喪命於風刃之下。

「傳送陣啟動了！」

「出來了，出來了！」

「活着，是走出來的，身上也沒有傷！」

丁瑤抱起撲到她懷中的幻夢獸，看着聶清遠身邊的陌生人，以及遠處激動的眾位宗門弟子，腳步略微有些遲疑，不會是她練劍練出問題來了吧？

聶清遠看着她完好出來，神情有些複雜，也許真的就有人運道好到如此，上前一步對丁瑤道：「丁瑤，過來見過陌塵尊者，日後你入了陌塵尊者座下，要刻苦修鍊，在太衍峰不可有一絲懈怠。」

丁瑤將聶清遠的話往腦子裏一過，明白入太衍峰一事成了，恭敬行禮：「見過尊者。」

風陌塵面無表情沖丁瑤頷首，明顯有些不高興。

聶清遠有些惶恐，不是要反悔吧？

看着明顯緊張起來的氣氛，丁瑤不明所以。

「嚶嚶。」幻夢獸戳了戳丁瑤，又指了指風陌塵。

丁瑤才明白過來，對方正為自己收她為徒，而她沒拜師生氣，未有糾結，重新行禮道：「拜見師尊。」

風陌塵舒心了，丟下一句「隨我一道回吧」，率先離開。

聶清遠立刻帶着丁瑤跟上去，留下一種羨慕嫉妒恨且惋惜的弟子。

「憑什麼啊！那可是太衍峰！」

尊者走了，弟子們的討論也不再壓抑。

「那弟子不過是踩了狗屎運，就憑她中品靈根資質，日後修鍊也難有寸進，不定就死在哪個妖獸嘴下。」

「但人家還是憑着中品靈根的資質進了太衍峰成了尊者的真傳弟子，今日換做是我，我也能！」

「可偏偏不是你。」

「是啊，怎麼就不是我呢？」

這是眾多弟子心中的想法，特別是當在場的弟子回去后對相熟的好友說起，幾乎是一天之內，丁瑤的名字就傳遍了整個太行，吸引了無數仇恨。

丁瑤此時正在風陌塵的帶領下踏入自己未來的生活場所，當然，叫故地重遊更為合適。還在遠處看到太衍峰時，她就知道這是她在太衍宗住了一百多年的山頭。

聶清遠已經帶着幻夢獸離開，風陌塵則先帶丁瑤去見他另外兩位徒弟。

路上，風陌塵對丁瑤道：「你在萬石林中做了什麼，我便不問了，但你如今是我太衍峰的人，我定然會保你。」

丁瑤心臟一噔：所以她練劍果然練出了問題是嗎？

東籬居在山腰，原先是空置的，如今格局被改大，似乎住着風陌塵。

進東籬居時，一位弟子正坐着看賬本，另一位弟子則靠着柱子擦劍。

風陌塵同兩人道：「這是你們師妹，丁瑤。空月，帶你師妹去安置。」

看賬本的弟子應是，領着丁瑤出去，面帶微笑頗為友好道：「請師妹隨我來。」

「我名伊空月，是你大師兄，後面那位是你二師兄慕孤影。入了太衍峰，我們便是一家人，不必拘束，我先帶你去你住所，再帶你熟悉一下宗門。」

忽地，一道劍光從后破風而來，帶着極強的殺氣，直對丁瑤后心。

丁瑤反應極快，立刻側身躲開。見與她並肩站着的伊空月未曾所有動作，只微笑地站那看着，她便明白這是一場測試，能不能被兩人接受，就看她表現如何。

丁瑤頓時就興奮了，她上一次與人動手還是一千多年前的事，飛升期修士的尊嚴不可挑戰！

小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劍道第一人！

丁瑤拿着木劍躍躍欲試，但慕孤影把劍收起來了，收起來了……

拔劍啊！來考驗我啊！

慕孤影看了丁瑤一眼，未曾說一句，轉身直接離開。

丁瑤有些失望，小孩，難道你師尊沒教過你做人要持之以恆，不能半途而廢嗎？

伊空月以為她被師兄所厭而失落，笑着安慰道：「師妹不要擔心，方才師弟只是想試一試你，並不是真要你性命。」

丁瑤：你看我像傻子嗎？

伊空月也不管她信不信，接着道：「畢竟師妹以中品靈根鍊氣期修為入我太衍峰，總要有什麼出眾的地方，不能只是運道好。現下看來，師妹的反應能力是極為不錯的，鍊氣期能躲過師弟劍的人只師妹一人，師妹日後便安心待在太衍峰修鍊吧。太衍峰人少，加上你，也只有五人。」

「你是峰內唯一的女弟子，較為細心，今後我們的生活起居方面就由你來照顧，需要什麼直接去任務堂領。對了，你還沒辟穀吧，峰內沒有可供你做飯的地方，你自己需要多備些辟穀丹。」

「我們剛剛出來的地方是東籬居，是師尊平日住的地方，往上走是美人堂，空置了幾千年，平日護宗獸會去逛逛。你的住所在美人堂旁邊的寒霜居……」

聽到美人堂丁瑤眼睛一亮，正想說去看看，就聽見伊空月說它空置了，頗為遺憾。

美人堂原先是庭宴眠住所，當時庭宴眠入門是她接待的，看他長得比姑娘還好看，於是給他住的地方起了個美人堂的名字，當時他那叫個嫌棄的不行，這不還是保留至今。

她果然沒看錯人，庭師弟表面清冷，內里就是個自戀狂，不然哪個修士會每日費心思去維持自己身上衣服不染塵埃，沒有一絲褶皺，就連鞋子、發冠的配色都要與身上衣服統一。

看着山上的景色，丁瑤想起五千年前的她在太衍宗的一幕幕，不由感嘆，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

腳下出現熟悉的岔路，一頭通向寒霜居和美人堂，一頭通向她原先住所故人辭。

丁瑤下意識的抬腳往原先住所走，被伊空月攔住。

「師妹，那邊是太衍峰禁地，周圍有陣法，不能去。你若是誤闖，誰也救不了你。」

丁瑤一愣，回想了一下，確定自己原先住的地方普普通通，並無特殊，即便是她後來沾染魔氣，那也已經離宗，怎麼就成禁地了，不由問道：「為什麼？我看到那邊有房子，是誰住的？」

「我們師祖，也就是我們太衍峰峰主宴眠尊上，如今劍道第一人。師祖資質極好，百年便踏入元嬰，不過，為了宗門，這幾千年來一直壓制着修為，沒有飛升上界。你雖然資質不行，但天道酬勤，只要刻苦修鍊，日後在劍道上也會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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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明天兩更，如果我能做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