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2022年4月4日,侏羅紀森林

朝陽朝着頭頂攀升,空氣逐漸溫暖,地面多了個不大不小的土坑。

胖子安安靜靜躺在坑底,血跡被擦拭乾凈,雙眼合著,像是睡著了。

一個蘋果臉女子伏在坑邊哭得撕心裂肺,整個人都崩潰了。

阮程程收回目光,從倉庫取出急救包,掀開褲腿,給傷口消毒、包紮。

高個子拄著鐵鍬,擦擦額頭的汗水,眼圈不知不覺紅了。他看看懷錶,站在土坑上方,哽咽著說,「大帆,你,你安心吧,我們,李卉就交給我們。」

說完這句話,他不忍多看,硬著心腸朝幾位同伴點點頭,鏟起一鍬泥土投入坑底。

一鏟兩鏟,胖子身體被覆蓋了,忽然一鏟泥土,臉龐也看不見了。

蘋果臉歇斯底里地朝坑裏一撲,被其他同伴拽了回來,雙手扒著泥土。

幾分鐘后,小小的墳墓落成了,同伴們撿來沉重的石塊壘在上面。高個子把手裏的鐵鍬倒過來,手柄埋進泥土,用匕首在鐵鍬背面刻字,算是墓碑。

摸摸倉庫,最裏面的紅玫瑰還在,阮程程一股腦兒抱出來,走到墓前恭恭敬敬鞠三個躬,把玫瑰花擺到鐵鍬邊,默念:謝謝你,大帆,還有,很抱歉。

念到這裏,她很是愧疚,低聲說:我欠你的情,不會忘。

隊伍默哀一分鐘,默默地收拾行裝,開始趕路。

每走一步,就離心愛的男人遠一步,蘋果臉女子回過頭,視野中的墳墓孤零零,玫瑰像一滴心頭血。

同伴抓住她胳膊,「走吧,沒時間了。」蘋果臉女子捂住臉,眼淚不停從指縫湧出來。

阮程程心臟沉甸甸,提醒自己,先完成任務再說。於是她打起精神,默默跟在隊伍後方。

僅僅十分鐘,她就發現,這支由五人組成的隊伍配合默契,實力強勁。

領頭的是高個子,左手火把右手□□,胸前掛着袖珍望遠鏡,腰間掛着一把長刀。他舉止沉着,行動敏捷,不時放緩腳步,警惕地望向前方,確定沒有危險再繼續前進,是整支隊伍的主心骨。

蘋果臉女子走在中間,傷心歸傷心,也還算冷靜,顯然是有經驗的老玩家了。

隊伍兩側各有一名男子,左面的機靈右面的沉穩,密林長途跋涉的經驗很豐富,不時用登山桿拍打草叢,把裏面的蛇蟲趕出去。

斷後的個頭不高,矮墩墩的像個樹墩,卻很有力氣,背着一面純鋼盾牌,足有半個桌面大。

記得第一天進入遊戲,四支隊伍招攬她,兩支等級更高的隊伍並沒出面,時間一到就直接出發了。

根據資料和舟山隊講解,兩支隊伍除了「到達森林另一端的終點線」,還有其他任務,難度很高。

什麼任務呢?算了,還是惦記自己吧。

阮程程偷偷打開遊戲界面,刷一下放大鏡,屏幕數十處星星點點--前方就有一處!

二十分鐘后,隊伍停在一片黑乎乎的泥塘前方。

高個子觀察一會兒,用樹枝試了試,說了句「應該是雨水」,在自己腰間拴上繩索拋給後面的人,折下樹枝橫在手裏,率先走了下去。

泥水沒到他的膝蓋,高個子走得很穩,走了十多米覺得還算安全,便招招手。同伴們一個個跟在後面,有點像一根繩上的螞蚱。

輪到阮程程,見大家安然無恙,也挽起褲腿,用乾淨的布和膠袋裹住傷處,橫著登山桿小心翼翼前進。

泥水從鞋子灌進去,黏糊糊的,感覺真不好,阮程程加快腳步,兩道水線向遠方蕩漾開去。

到了岸邊,高個子大馬金刀坐下來,用清水沖洗雙腳,把鞋子刷乾淨:看得出來,他們提升了倉庫,桶裝清水是現成的。

就是那裏!岸邊生長著一棵寶塔似的松樹,綠茸茸的,看上去很雄偉。

阮程程一溜煙走過去,貓腰細瞧:樹根處生著一小叢一小叢的褐色蘑菇,有點像香菇,她激動地心臟怦怦跳,一把揪起來:

系統提示,獲得「食材」松蘑。

咦?不是「珍稀食材」?她閉着眼睛,果然,任務界面一點變化也沒有。

這麼說,普通的松蘑還不行,必須是特殊品種,問題它長什麼樣子?

阮程程很失望,看看掌心裏的蘑菇,捨不得扔,隨手塞進倉庫,去摘旁邊一叢--

「阮~阮小姐。」高個子的聲音響起來,乾巴巴的:「你在,幸運任務?」

她早就想好借口,「對,昨晚八點系統發佈的,尋找蛛面菇,你們聽到了嗎?」

高個子光着腳,手裏拎着濕淋淋的鞋子,板着臉孔,直截了當地說:「你是新人,這裏是野外,野獸多,時間緊,我得提醒你,我們沒時間也沒精力等着你。」

說完這句略帶責備的話,他甩甩鞋子,憑空放進倉庫,又變魔術一樣拎出另一雙套在腳上,大步流星走回原處,對同伴說:「走吧,速度。」

阮程程可沒有多餘的鞋,髒兮兮地穿上,圍着松樹轉了一圈。蘑菇採到十七、八顆,都是普通食材,只好安慰自己,後面機會多得很。

等一下,任務要求「獨自」尋找,會不會因為自己和這支隊伍在一起,所以沒能完成?

還有,今天是第四天了,只遇到一種「食材」?再想想,整天忙着趕路,也沒摘果實、挖番薯,下次多試試。

咦,那群人已經出發了,她顧不得多想,快步跟上去。

正午陽光火辣辣,卻穿不透層層疊疊的枝葉,兩個人放哨,其他人攤開手腳,享受難得的休閑時光。

「休息十分鐘。」高個子大聲說,瞥了一眼隊伍後方的小新人:「吃完趕路。」

像是說給她的,阮程程並沒在意,喝幾口水,想了想,切一塊蛋糕,用餐盒端到蘋果臉女人身邊:「HI,新鮮的,一直放在倉庫....」

蘋果臉看也不看她,抬手一揮,蛋糕摔得粉碎,草莓奶油和葡萄乾黏滿泥土,幾隻一寸長的螞蟻動動觸角,試探著爬過去。

阮程程有點難過,垂著頭,把自己的餐盒撿起來,回到隊尾。她的清水不多了,用紙巾擦凈餐盒,放回倉庫,拿出筆記本走到隊伍前方。

高個子背靠一棵大樹,脫了鞋,光腳踩着樹葉,神色略帶疲憊。他面前擺着個銀餐盤,新鮮的煎蛋火腿三明治、油汪汪的炸魚薯條,還有一小壺熱氣騰騰的茶,整體來說,與環境格格不入。

英國人嗎?阮程程盯一眼ROYALDOULTON茶具,坐到他對面,伸出右手:「阮程程,阮小二的阮,馮程程的程程。您貴姓?」

「免貴,鍾寒山,鐘鼓的鐘,寒冷的寒,山水的山。」高個子握住她的手掌,手勁很大。

阮程程把寫好的紙條遞過去,雙手抱拳:「謝謝,這是我的心意,等到了終點線,一定兌現。」

紙條上寫着她的名字、手印、日期、關卡名稱和50積分。

據舟山隊說,這是玩家之間的規則,就像貨幣,通關之後兌現。大多數玩家都嚴格遵守,少數人翻臉不認,被傳開去,就像破產的人,會被所有人鄙視的。

鍾寒山掃了一眼,並沒接,不帶任何情緒地說:「你是第一場,需要積分的地方多著,留着吧。」

阮程程愣了愣,堅持放到他盤子裏,指指蘋果臉女人的方向:「她...」

鍾寒山閉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按摩自己太陽穴,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我想知道,大帆的名字。」阮程程壓低聲音,有點哽咽:「他救了我。」

這句話把對方觸動了,睜開眼睛,盯着面前女孩子:滿臉歉疚,眼神誠懇且帶着請求。

他憑空抓出一個皮夾,打開有個名片夾,默不作聲地找出一張,用兩根手指夾着遞過來。

□□帆,27歲,山東威海人,她屏住呼吸,在腦海里回憶著胖子圓圓的臉。

她想把名片收起來,卻發現鍾寒山手中的名片夾還敞開着,便埋頭抄在筆記本上,之後還給他。「請問,現在是朝着終點線去的吧?」

見他點點頭,阮程程把三天之間的經歷講了講,說到自己和舟山隊失散,「您遇到過嗎?」

鍾寒山神色鄭重起來,身體前傾,仔細詢問幾句,輕輕嘆口氣:「我們1號就出發了,始終在你們前面,沒遇到過。」

緊接着他想了想,禮貌地安慰:「傷亡是肯定的,不會全軍覆沒:除了舟山隊,還有戰狼三個隊伍,都帶着汽油和□□,我想,怎麼也能逃出幾個。」

阮程程的心涼了半截,黯然說:「我的朋友不見了。」

方圓數百公里的森林,猛獸、毒蛇出沒,沼澤、懸崖險惡,高階勇者組成的隊伍也不敢保證全身而退,何況只通過三道關卡的舟山隊?

鍾寒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指向北方鬱鬱蔥蔥的森林:「接下來三天,我們會全速前進,不會停也不能停,你做好準備。等到了終點,你就在那裏等吧,只要你的朋友在,總能找過去的。」

阮程程敏銳地捕捉到話中信息,試探著:「你們呢?去尋找蛛面菇,還是去殺棘龍?」

就像她猜測的,先完成任務,再嘗試昨晚發佈的幸運任務?

果然,她猜對了。

鍾寒山答:「看情況,到時再說。」

事實上,隊伍內部並不統一:三個人打算去找猛龍隊,後者的任務和棘龍有關,位置在森林中央的湖泊,正好和幸運任務第一項重合;另兩個人覺得風險太大,打算尋找第二個任務物品蛛面菇。

在低階玩家心中,鍾寒山是位通情達理的隊長:集體行動的時候,他權衡局勢,一個人說了算;其他時間非常民主,很少一意孤行。

事實上,所有人都對千載難逢的幸運任務感興趣,他自己也不例外。至於找蘑菇還是殺恐龍,關係到個人前途,選擇權自然在個人手裏。

阮程程指指自己,認真地說:「我的基地,我是說我的房子很大,可以裝很多東西。如果你們需要,可以把這個世界的物資放在我家裏,到了空間再搬回去。」

這個提議很有誠意,且價值極高,是所有隊伍求之不得的。

鍾寒山想了想,並沒拒絕:「好,那就先謝謝你。」

數公裏外,被阮程程掛在嘴邊的羅妍正面臨艱難的抉擇。

四天同行,大個子給她的印象是憨厚、老實、靠得住,事實也是如此:紅衣女人死後,他和其他隊伍的兩位老玩家把活下來的八個人集中起來,繼續前行,擔任起隊長的重擔。

而不是現在,趁著午休,把她叫到一邊:

「羅妍,認識這個嗎?」大個子右手一翻,憑空拿出一個袖珍保溫箱,打開是一個盛滿液體的針管,冒着森森白氣。

羅妍搖搖頭,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大個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特效鎮痛劑,含有嗎啡和特殊藥物,能讓你站起來,撐到終點線。」

羅妍垂下頭,望向自己高高腫起來的傷腿:說起來,開始她傷得不重,休養幾天就能恢復;可時間是最奢侈的東西,連續急行軍之下,腿傷越來越重,經過昨晚的逃亡,已經不能動了。

「你要什麼?」她輕聲說,不抱什麼希望:「積分還是獎勵?」

大個子笑嘻嘻的,用一種「你懂得」神色,去摸她尖尖的下巴:「嘿嘿,積分獎勵我都不要,就要你陪我睡一覺,怎麼樣?」

四天之前,新人們如過江之鯽,一個個出現在起點線,他和不少老玩家抱着胳膊,用挑剔的目光掃視着年輕女人。

這個太黑,那個胖了些,那個腿還沒有輪胎高....

第一個被大個子看中的是阮程程,白皙嬌艷,纖瘦修長,就像她懷裏的紅玫瑰;等看到她的房子,大個子失望起來。果然,阮程程被紅衣女人接受,成了重點培養對象。

好在還有羅妍,大眼睛瓜子臉,肌膚白皙,柔柔弱弱招人疼。等她的腿傷了,大個子就知道,機會來了。

「在空間換的,某支隊伍從高科技世界得到的,1000積分+100萬人民幣。」其實沒那麼多,他信口開河,「留着保命的,夠意思吧?也就是你,換了別人,我才捨不得。」

羅妍指尖冰冷,堅持道:「我給你錢,行嗎?」

大個子滿臉譏笑,「這是什麼地方?進擊的勇者,不是什麼學校公司!商場便利店!錢有個屁用!」

要不是羅妍受了傷,他又想長久,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媽的,還有三天,來不及了,不答應就原地等死吧!。」大個子不耐煩了,把鎮痛劑拋到空中:「一口價,怎麼着?」

羅妍視野模糊了,聲音很輕。「我有個要求。」

大個子搓着手,「說,說!」

「通關之後。」她哽咽著,格外想念阮程程:「到達終點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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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遊戲養恐龍、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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