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魚
常山鎮。
清晨，街市喧鬧，一間商鋪木屋的房檐下，一席白衣的冷艷少女被繩索縛在梁前，展示給路過的所有人。
她左腿裙擺被扯下一截，露出一大片白嫩，腳上的一隻鞋也不知丟去哪裡，狼狽至極。
最觸目驚心的是，她身後左側的肩胛骨處嵌著一隻海碗大小的金屬倒鉤，血水已染紅倒鉤末端吊著的丈許鐵鏈，令人無法直視。
旁桌有兩個漢子正在談笑。
「若非能賣上個好價錢，這麼一個勾人的小妖精誰捨得賣？」
「蠢貨，你看她那身傷，定是得罪了某位修士才淪落至此，若是被那人找來這裡，別說是她，我們也沒好果子吃，第一次幹這種事，還是儘快出手的好，價格不能高。」
在霧山修真界，買賣奴隸和妖獸的人販有很多，但這二人卻是頭一回起了這樣的心思，因為當他們看到這女子時，她便已經暈倒在自家鋪子門口奄奄一息。
白書珺卻只想刺穿正在肆無忌憚打量她的兩雙眼睛。
這時，圍觀者越來越多，皆被白書珺的相貌和身段吸引，實在是那露在外面的粉足玉腿讓人挪不開眼。
至於她身後的倒鉤卻沒人在意，或者說，這裡的人們早就習以為常，根本不會因為她是一介女流而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才八十兩白銀，不貴不貴，本公子買了。」有人說著，便準備掏腰包。
「看這小姑娘的相貌打扮怕是來歷不凡，當心惹禍上身啊。」有人笑道。
「閣下所言極是，不過...即便這小姑娘沒有背景，買回去還得倒貼錢看病，不划算不划算，不如老闆再便宜一些？八兩白銀你看如何？」有人砍價。
白書珺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忽然，她目光一凝，其中一個大漢已來到她身前，正不懷好意的用他那張粗糙的大手一邊摸索她的臉，一邊唾沫橫飛的跟路人們討價還價。
白書珺再也無法忍受被一介凡人欺辱，便用盡最後一成力氣踹向那人。
大漢始料未及，直倒飛出十餘丈。
他撞翻好幾處地攤和二十數人，待落地，竟是咽氣了。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路人和商販們頓時大驚：「殺人啦！」
近處，僥倖逃過一劫的另一個漢子不可置信的扭過頭，只是他此時的表情忽然扭曲恐懼起來：「妖.....妖怪！妖怪啊！」
白書珺剛剛踢過人的那條左腿竟是有了變化，眨眼的功夫，一片片圓潤白皙的鱗甲爬滿她整條腿，就連那腳背之上也有白鱗正在快速顯現，當真稀奇。
化形丹在這一刻即將失去藥力。
「妖怪殺人啦，她要現形啦！」
人們驚呼大喊，神色中慌亂一片，開始後退，但這些人卻未走遠，甚至連遠處的人們也沖了過來，隱隱形成合圍之勢。
他們自問見識頗廣卻也是頭一回瞧見即將現形的妖獸。
一時間，街市沸騰，見那女妖已是強弩之末，人們不再懼，反倒抄起自家鐵鏟麵杖，似要替天行道，將這殺人害命的妖孽斃命於此。
「打死她，打死她！」一老婦手持棍棒，已逼至近前，做足了架勢。
「這裡沒有她的同類，趁機殺了她，不能讓這妖精活下去！」一肩掛毛巾的店小二站在遠處樓閣的窗內放聲大喊。
「哈哈哈哈，老闆，您這八兩白銀沒賺到，反而賠了自家兄弟性命，斬妖除魔這事兒，還是你親自下手為好。」先前那砍價的路人說著，便往人群後方躥去。
聞言，眾人心照不宣，齊齊後退數步，將那漢子給孤立出來。
漢子手足無措，卻不知是誰，將一把殺豬刀塞進他手裡，還順手推他一把。
他踉蹌止步，低頭瞧了眼手中屠刀，再抬頭朝前一看，便迎上了一雙充斥殺意的眸子，不禁混身一抖，險些嚇尿。
「快上啊，若等那女妖緩過勁來我們都得死。」眾人再次鼓噪。
言語中雖透著懼意，神色卻如豺狼惡虎，不知在期待些什麼。
這時，一個身材魁梧、鐵匠模樣的中年人扛著一巨物走入人群。
哐！
他一把將那巨物杵在地上，居然將地面砸出一道淺坑。
這竟是一台純鐵鑄造的巨弩。
那巨弩的弓弦之上還搭著三支棍粗的鐵箭，若是被這樣的箭矢擊中，怕是修真者也難活命。
這中年鐵匠蹲在地上，雙手已打開巨弩機關的保險，只待按下扳機，三支鐵箭便會將白書珺打的飛灰湮滅。
「光天化日，妖魔行兇，待我將她拿下！」鐵匠歷嘯說，便要出手。
圍觀眾人大舉高呼。
突然，不知從哪飛來一隻瓷碗砸在白書珺額前。
區區凡物本不至於傷到她，但此刻她的額頭卻泛出一片青紫。
或許是因為這隻瓷碗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化形丹藥力全然消失，待瓷碗碎了一地，白書珺眼眸微顫，下一刻，竟是現出了原形！
一尾純白色的蝴蝶鯉就那樣飄在梁前，足有將出世的嬰孩大小。
鐵索垂落地面，但那血淋淋的倒鉤卻還在她背鰭前端的血肉中嵌著，將不少魚生生掀開。
也只是在半空飄了那麼片刻，她整個身子一沉，猛然墜地。
鎖鏈狠狠砸在她身上，已是傷痕纍纍。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那麼美。
所有人驚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因為那女妖現出了原形，而且她不僅會飛，看樣子哪怕離了水她也不會死，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人們從未見過鰭尾如此飄逸的白色錦鯉，以至於圍觀眾人已經忘記了接下來要做些什麼，該做些什麼，就連那鐵匠都怔在當場。
白書珺卻已心死。
只後悔為什麼要逃來這裡，被這些凡夫刁民欺辱，若早知如此，倒不如戰死在山中來的痛快。
她不甘的癱下身子。
「莫要傷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