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對方在哪裏,但若不藉助於目力,聽力和嗅覺就會變得異常敏銳。這樣濃郁的血腥,本身就是極好的嚮導,所以蕭輕靈的這一撲非常準確。

如她所料,黑影在撲空后受到鎖鏈的限制,正四肢着地狂躁地甩動着腦袋,根本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快反撲。

電光火石間,蕭輕靈已撲到了他的背上,並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上拴著一根粗大的鎖鏈,就像一頭野性十足的藏獒不得不臣服在限制它自由的鎖鏈之下。

用手一摸,蕭輕靈便察覺出這條鎖鏈與之前沈墨白鎖她的鎖鏈同出一轍。

這種認知讓她的心有些微痛,但卻容不得她細想。迅速將鎖鏈在黑影的脖子上繞了兩圈,蕭輕靈的雙手已在他的脖頸下打了個老虎扣,死死拽住了鎖鏈的兩端。

黑影顯然沒有料到蕭輕靈會來這一手,變得更加狂躁。可他的體型高大,蕭輕靈又如壁虎般吸附在他的背上,並用鎖鏈制住了他的脖子,所以他暫時奈何不了她,只能用雙手狠狠掐著蕭輕靈的手臂,帶着她往牆上撞。

他穿着人的衣服,但手指又粗又大,還帶着堅硬的鱗片,他的指甲很長,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生有一層粗硬的長毛,就好像一隻野獸。

可是,蕭輕靈知道他是個人,是個男人,而且是她認識的,熟悉的男人。

一下,兩下,三下,男人狂躁地撞著牆壁,沒有一絲猶豫,更不帶丁點溫情,完全喪失了理智和人性。

任何人在這樣的撞擊下都會下意識地鬆開手,可是蕭輕靈沒有。

並非她的意志多麼堅定,蕭輕靈一直覺得所謂的堅強是騙人的,用精神的力量去戰勝肉體上的痛苦在她看來,就跟快要餓死的人幻想着每天吃滿漢全席一樣不靠譜。

她知道一旦她的體能堅持不住被撞下去或者暈過去會有什麼結果,所以,她絕對不能被他撞下去。

她用的是老虎扣,兩隻手不但緊緊拽著鎖鏈的兩端,她還將鎖鏈在自己的手臂上纏繞了幾圈。這般,就算她真的被撞暈了,甚至被撞死了,她也不會從男人的背上掉下來。

她會一直陪着他,哪怕堅持不到最後一刻,她的屍體也會掛在他的身上陪着他。

大口大口的血湧進嘴裏,又被蕭輕靈強制性地咽下去,只是,依然有絲絲血跡從唇角溢出,滴落在男人的衣領里。

可男人依然狂躁地不停撞擊打滾,試圖將她從身上摔下去,蕭輕靈能清楚地聽見他喉嚨里發出的怒吼聲。

一陣陣眩暈感襲來,蕭輕靈知道自己快堅持不住了。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她將頭湊向男人的面頰,終於用嘴唇貼住了他毛烘烘的耳朵:「墨白!冷靜下來,不要怕,我是你的輕兒,我是你的輕兒……」

彷彿被突然施了定身術,男人的身子僵住了。可他握在蕭輕靈手腕上的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下意識地收緊了。他的利爪深深地嵌進她的皮肉里,險些將蕭輕靈痛暈過去。

馬勒戈壁,實在太疼了,手筋都要被沈墨白抓斷了。她決定了,等以後沈墨白恢復正常,她要報仇,一定也要讓沈墨白嘗嘗萬箭穿手臂是什麼滋味兒。道具她都想好了,就用容嬤嬤扎紫薇的那種繡花針吧!

不過蕭輕靈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她的唇依然輕輕貼在沈墨白的耳邊,聲音異常輕柔:「我知道是你,墨白,你別怕,我會陪着你,一輩子!」

一輩子三個字才說出來,男人雙膝一軟,砰地跪倒在地,他的手終於鬆開了蕭輕靈的手腕。仰頭衝天發出一聲野狼般的慘嚎,下一秒,他的雙手已狠狠拍向自己的頭顱。

蕭輕靈大驚,這樣拍下去就算沈墨白沒有把自己的頭顱拍碎,他尖利的指甲也會將自己的腦袋洞穿。她可不想直接變成寡婦。

想都沒想,糾纏在沈墨白脖子上的手臂已護住了他的頭顱,沈墨白的利爪便不偏不倚地再次嵌入了蕭輕靈的皮肉里。

悶哼一聲,愈發緊地貼住沈墨白的後背,蕭輕靈苦笑,反正先前這雙手已經快被沈墨白廢掉了,再多戳幾個血窟窿也無妨。

好在她還能感覺到疼痛,這就說明她暫時還沒變成殘廢,她還能進一步實施她的計劃,至少,她能進一步防止沈墨白繼續傷害他自己。

兩手擊空,沈墨白似乎愣了一下,繼而,如同那日在天眼湖一般,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突然,猿臂一展,雙手已往蕭輕靈的肩膀上抓下來。

這個動作蕭輕靈太熟悉了,先前若不是她用鎖鏈制住了沈墨白的脖子,只怕早就被他一個背包過肩摔在了地上。現在,她雙手離開了鎖鏈,再也沒有辦法制住他,只要沈墨白得逞,她勢必會被他從身上扯下來。

被沈墨白抹去的記憶瞬間在腦海中恢復,蕭輕靈彷彿又回到了那夜的天眼湖,她和沈墨白擁吻著向湖底沉下去,沉寂的湖水中,他神祗般絕美的容顏孩子般純凈,便是眼眸中帶着野獸般嗜血的殘忍,他也如同世上最通透的水晶,讓她那樣堅信他們會天長地久。

可是,他卻突然扯下她將她推了出去,那一刻,她從他的眼睛裏讀到了驚恐。

他在害怕,這個男人在害怕。所以,他驚慌失措地推開她,甚至丟棄她,並不是想要傷害她,他只是想逃離。

那日,他尚保持着人形,尚且沒有獸化,都能在情難自製時選擇逃離。那麼今日,若是讓他得逞,她還能再擁有他么?

憤怒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帶着冷冽的寒意,亦帶着飛蛾撲火般的決絕:「沈墨白!王八蛋,我不允許你逃跑,不許你傷害自己。你若不在了,我怎麼辦?」

我不允許你逃跑,不許你傷害自己。你若不在了,我怎麼辦?

倘若前一句她是在命令他威脅他,那麼第二句她就是在乞求他。她如何能將強悍和溫柔發揮到這種程度?沈墨白即將抓住她肩膀的雙手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乃堂堂智親王,乃盛軒王朝的保護者,是萬眾仰慕的神。可是,無人的時候,他卻是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他如何能不逃?

倘若不逃的代價是傷害她,那他寧可傷害他自己。

輕兒,我要不起你,不是膽怯,不是自卑,而是人無法勝天。

倘若你不在了,墨白自會陪你沉入地獄,但願轉世投胎,咱們還能重新相遇。

誰也沒看見,黑暗中的野獸眼角滑下兩顆大大的淚珠。

轉眼間,沈墨白的手再次抓下去。只可惜,他晚了一步。

就在剛才的那一停頓,蕭輕靈出手如電,手指間的銀針已重重地扎在了他的后脖頸上。

沈墨白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倒了下去,如同一堵殘敗的牆。

蕭輕靈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好了,終於搞定了。小樣兒,還敢跟她斗。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所謂山窮水盡方能柳暗花明,她只是選擇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還好,沈墨白不是她的敵人,還好,她曾被鳳棲逼迫着在黑暗中替他行針治療,對他身上的穴位頗為熟悉。否則,她豈能讓這頭狂怒的野獸先暫時睡一覺?

可是,嗚嗚,她的手臂,真的好痛。

該死,要是在以前,誰若告訴蕭輕靈有朝一日她會為了某個男人選擇自殘,蕭輕靈一定會吐對方一臉口水,可是現在?

看不見手臂到底傷成了什麼樣,蕭輕靈吸著冷氣掏出藥包,胡亂撒了些金瘡葯在傷口上,這才摸索著去掏火摺子。

火苗剛被點亮,呼地一股勁風襲來,又將火摺子吹滅了。

蕭輕靈愣了愣,才苦笑道:「鳳棲?你來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並非疑問句。沉寂半響,黑暗中果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卻不像是一個人的。

不多時,腳步聲便行到了近前,最多距離她和沈墨白只有三四米。

感受着空氣中熟悉的氣息,蕭輕靈又道:「你們三個都來了?」

她的聲音里沒有一絲驚奇,就好像早已預料到他們會來,輕嘆一聲,繼續道:「為何不敢讓我點亮火摺子?是怕我瞧見他的樣子被嚇到嗎?」

「呵呵呵呵!」輕笑起來,蕭輕靈的聲音里已聽不出任何苦澀,倒帶着幾分欣慰和調皮:「只是,他的模樣我早已見過多次了啊!又怎麼會被他嚇到呢?」

最後一句,蕭輕靈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昏迷過去的沈墨白說。

空氣漸漸凝滯起來,帶着沉重的悲哀和壓抑。

半響,火光一閃,洞壁上的燈盞被點亮了,三張陰鬱的俊臉出現在蕭輕靈面前。

看到她一身是血地坐靠在牆壁上,肖慕第一個撲上來。

「輕靈?你沒事吧?」彷彿忘記了他們現在身在何處,蕭輕靈又是因何出現在這裏,肖慕的視線只牢牢膠着在她的手臂上。

不待蕭輕靈回答,他已打開藥箱,絲毫不避諱什麼男女有別,細心地替蕭輕靈開始重新止血、上藥和包紮。

第二個撲上來的人卻是冷夜,只是,他並未撲向蕭輕靈。或者說從亮光乍現的那一刻起,冷夜就沒有看過蕭輕靈,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人,抑或是野獸。

蕭輕靈只覺眼前一花,趴倒在她腳邊的沈墨白已到了冷夜的背上。

冷夜的姿勢很奇怪,四肢着地,如同大猩猩一般,但他的動作很快,蕭輕靈不過一眨眼,他已帶着沈墨白竄出了好幾米。

「冷夜!」蕭輕靈厲聲道:「你打算帶他去哪裏?難道你以為現在你帶走他,他就能繼續逃下去嗎?」

「王妃?」下意識地頓住腳步,冷夜冷聲道:「他受傷了!」

「我才受傷了呢!你家王爺慣會欺負我,怎麼可能被我弄傷?」深吸一口氣,蕭輕靈的聲音緩和下來:「我只是讓他睡著了!」

冷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竟這般四肢着地趴在了地上。

說實話,他很懊惱。他是王爺的貼身侍衛,只是奉命辦事,當然,他也知道王爺最想要什麼,最害怕什麼。可是,此時此刻,他怎麼會覺得這個女人的話很有道理呢?

最最重要的是,他很想聽聽這個女人接下來還會說什麼,很想知道,她會不會離開王爺。

可是,嘴裏卻下意識地說道:「這個怪獸不是……」

「不是什麼?」打斷冷夜的話,蕭輕靈推開肖慕緩緩站起來,「他當然不是怪獸,他是……」

「他不是!」鳳棲突然走過來,目光異常陰霾:「輕靈你想證實什麼?這個東西只不過是智親王府飼養的一頭怪獸罷了,是墨白以前帶兵打仗時從外邦帶回來的,愛吸血,會吃人的怪獸,你到底想證實什麼?」

「愛吸血,會吃人的怪獸?是呀,他很喜歡血,懼怕陽光喜歡黑暗,就像,吸血鬼。但是,他不是東西,不是什麼怪獸,更不是吸血鬼,他是人,是沈墨白,是我的夫君!」

直視鳳棲的眼睛,蕭輕靈的聲音異常平靜:「鳳棲!那次,你將我當成肖慕帶入暗室替你兄長治病,你那兄長,就是沈墨白。

後來,甜甜小郡主失蹤,我在綢緞鋪問完六皇子話出來返回秦淮酒家曾被劫,那個劫我之人,也是沈墨白。

還有前些日子,我在宮中遇險,曾被人下過迷藥,救我之人,依然是沈墨白!」

每陳述一件事,蕭輕靈的語氣就肯定一分,平靜的聲音里皆是毋庸置疑的堅定。是的,她不是在質疑,不是在要求他們做出解釋,她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陳述這個被稱之為野獸的男人,是沈墨白,是她蕭輕靈的丈夫的事實。

「不是,那不是墨白!」鳳棲面上的灰敗終於變成了激動,握住蕭輕靈的手,他幾乎帶着哀求道:「墨白是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人,怎麼可能是怪獸?輕靈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見過墨白的絕世容顏,他怎麼……」

突然頓住,鳳棲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惶恐。

「為什麼不說了?」看着他,蕭輕靈的唇角一點點彎起:「鳳棲?你連自己都騙不住,又如何瞞得了我?」

掙開鳳棲的手,蕭輕靈一步步走向冷夜,在距離冷夜僅剩一步的距離停下來。純凈的眸子緊緊盯着冷夜背上半人半獸的男人,卻固執地再不肯跨前一步。

「你們都太過於自信了,鳳棲你,肖慕,冷夜,還有沈墨白!你們以為刻意隱瞞我便什麼都不會發現,你們以為只要是在黑暗中我就沒有感覺,所以你們自欺欺人,也欺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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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做王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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