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箬衣不是小姑娘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箬衣不是小姑娘

少年如祖父一般拄著仙劍,趔趔趄趄地走到祖父身邊,直接躺倒睡着。

杜小草嗤笑:「好個狡猾的少年,他故意裝得可憐,引得老祖憐惜他,竹上前輩你現場學一學吧。」

竹上輕笑:「學什麼呀,他這比我當年的演技差遠了,想要這麼演戲,首先得有一個願意看你演戲的長輩,我祖父已經去了另一片天下,與我雖然都還活着,卻也是陰陽永隔,再難相見。」

「別太早灰心,不到最後一刻,誰曉得會怎麼樣,就像之前,你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是修鍊千幻無情道的人,難怪當初見到箬衣劍,你那麼古怪,那時候就認出來了?」

竹上搖頭:「並沒有,我只是覺得那柄劍身上的氣息很熟稔,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再哪兒見到過,就是因為這柄仙劍,我才漸漸記起從前的事,跟自己的分身一一融合,但是九嬰,我真沒想到他居然也會是我的分身之一。」

「繼續說,還有什麼沒有料到的分身?」

杜小草不是傻子,見他一再迴避這個話題,稍微一想就明白,那些分身多半跟自己有關。

她惴惴詢問:「我祖父——」

「不是,他老人家不是我的分身。」

「我祖父比你年輕了不知道多少輩,你還喊他老人家,他若在這裏,怕是要受寵若驚了。」

兩人說說笑笑,騰身離開了屋脊,各自說起幼年時「哭着有糖吃」的美好回憶,屋脊下方的老者,一直坐在蒲團上看護孫子,待到杜小草和竹上並肩走遠,才微微抬起頭,目送他們的背影,舌尖極為促狹的「嘖」了一聲。

……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竹上躺在自家的廊道上入睡,他一向是塞個枕頭就能睡着的人,異鄉從未糾結過半分,而今終於回歸,卻不復從前的恣意酣睡,夢幻連連,各種紛擾繚亂接踵而至,那些大道之上隕落的摯友,那些曾經攜手最終反目了的惡友,那些擦肩而過的行人,那些失了庇護慘死的百姓,排山倒海一般紛至沓來……

離開時尚是少年,歸來時面容俊逸,心境卻已非昨日,少年心蕩然無存。

竹上枕着的仙劍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開始微微震顫,警示主人醒來。

竹上紋絲不動,他一向自負通透,能一眼看破諸多紛亂,直抵要害,輪到自己的時候,那眼睛卻左盼右顧,不肯直視現實。

外邊有豺狼虎豹,只有強者才能活着,但是弱者也有弱者的道理和立足之地,一起支撐著一片天地和一番世道,沒有誰真的能擺脫誰。

城頭之外圍堵的兇徒,在城內的人看來該千刀萬剮,偏該千刀萬剮的那一方也是這麼認為的。

諸般煩亂糾纏,竹上霍然從夢中醒來,正迷茫呆怔,耳邊傳來一聲嘆息:

「小子,出去混了那麼長時間,還是那麼不中用,睡覺還要爺爺守着——」

竹上更驚,腦袋像陀螺一般四下尋覓,卻看不到腦海中熟悉的身影,唯有虯髯漢子從廊柱后繞出來,滿臉玩味的笑容:「如何,我學得像不像?」

竹上嗷一聲暴起,仙劍直奔對方的脖頸刺去,一念之間的殺心暴起,按捺不住。

他如今的道行今非昔比,虯髯漢子頗費了一番手腳,竹上也漸漸消了火氣,戰局才漸漸停歇。

竹上恨罵:「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來擾人清夢!」

「不是擾人清夢,是擾人心夢,我若再不出聲,你今晚怕是難過了,心魔懂不懂?」

「我不可能有心魔,我怎麼會有心魔!」

「在你之前,我至少聽三個小輩這麼叫囂,然後他們兩死一瘋。」

竹上噎住。

虯髯漢子又道:「我並非把你們扔出去自生自滅再不管了,時不時也會關注幾眼,發現註定沒希望的小輩,就想辦法帶回來,破開無情道,今生不能登頂,好歹能活着,還能活得不錯,可他們都恨我,天天要殺了我,說我壞了他們的大道和道心,天地良心,他們的道心若真堅固,縱然被我破了道法,還可以再來一回,既然沒勇氣蹈死,認命便是,首鼠兩端,活該大道止步。」

他語氣譏誚,瞥了竹上一眼:「你比他們也沒好多少,誤打誤撞道法大成了,反而磨磨唧唧起來,當你是二八少女,天天有英俊少年翻牆頭來哄你?」

「你自己口口聲聲說女人,還誣賴我,我可不是你這種沒羞沒臊的老色批!」

竹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躺下繼續睡覺。

哪兒睡得着?

虯髯漢子賊溜溜地湊近:「別瞞着了,我知道你的心事,跟白天那小丫頭有關對不對,長得並不咋樣嘛,比西廊的謝仙子,雲上的盧仙子差著一片雲海的距離,至於讓你迷得團團轉,吃不起放不下的?」

竹上暴躁,再次催動仙劍,同時不忘在自己的乾坤袖中反覆加了幾道禁制,不讓杜小草聽到外頭的動靜。

虯髯漢子笑得更加開心,威脅他放下仙劍,不然他就要對着他的乾坤袖出手:「讓那丫頭聽得清清楚楚,讓她知道你是她涅槃兩世的情郎,看她怎麼收拾你,哈哈!」

竹上羞臊憤懣,恨不得揪住虯髯漢子的腦袋一根根拔鬍子。

虯髯漢子也不為已甚,悄悄找了個花壇貓起來,那個漂亮的酒盞也重回了他手中,滋滋喝得愜意。

竹上訝異:「上次你已經偷了一回,主人還沒察覺?」

「當然察覺了,但她跟你一樣,最近都陷入溫柔鄉里不肯醒來,被一個小白臉迷得鶯飛草長,連酒盞都顧不上了,反正那小白臉很快就會離開,我又不會離開,想要算賬早晚都行。」

「春霰仙子有了情郎?」

「勉強算是情郎吧,主要是看上了人家的身子,垂涎欲滴,好不容易吃到嘴裏,啥也顧不上了。」

這話說得粗鄙,竹上印象中的春霰仙子並非這等淺薄女子,喜歡俊逸郎君沒錯,卻不會沉溺於對方的美色。

「主要是功法嘛,她那功法想要大成,必得各種爐鼎來幫襯,剛到手的這個獵物修為平平,資質獨特,剛好能讓春霰破開瓶頸,她卡了三百年,早就焦灼,這次遇到個俏郎君,春風一度就鬆動了瓶頸,喜得什麼似的,立刻就纏上了。」

虯髯漢子一臉的八卦,說得唾沫飛濺,忿忿自己的資質怎麼就入不了春霰仙子的眼,白白便宜了那一個個外八路的小白臉子!

「你小子也小心一點,她破開瓶頸還是下一個瓶頸,你的資質和功法與她都有契合之處,當年就想吞了你的,被我攔在裏頭,現在你回來了,她鐵定要盤上來,說不定還會擺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你反正就要完蛋了,魂飛魄散之前跟她顛鸞倒鳳一回,大家收益……」

「不可能!當年我都沒答應,現在更不可能,她就算美若天仙,也是別人眼裏的天仙,我看都懶得看一眼!」

「你這話千萬說小聲一點,給她那些擁躉聽到,頭都給你打掉,打不掉也得用唾沫星子腌了,到處給你造謠使絆子。」

「他們就沒有別的出息了么,心裏眼裏就只有一個春霰仙子?」

「就一個春霰仙子還不夠,你還想有兩個?」

竹上徹底詞窮,腦迴路跟這幫人不在一個位面,難以溝通。

虯髯漢子如一株野草那般端坐在花壇上,又變戲法般的弄了個草笠戴上,徹底地像一株花木了。

由著這花木,兩人又想起箬衣,若她歸來,此地的局面也不至於如此地僵。

虯髯漢子拔下一根鬍鬚,隨手在半空畫了個圓圈,水光鏡須臾凝成,浮現出一個姿容絕艷的女子,雙十年華,挽著飛仙髻,穿着碧色的仙裙,身姿婀娜氣勢儼然,坐在一架懸掛在雲海間的鞦韆上。

鞦韆隨風微微蕩漾,女子卻像是睡著了一般,頭枕着蛟筋鞣製成的繩索,閉目無言。

竹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不看容顏,看她的道行修為,比自己只高不低,幻身已經融合的差不多了,眉心的碧色靈紋瑩潤得宛如翡翠一般,周身隱約有仙氣氤氳。

竹上印象中的箬衣,不但寡言,還木訥,被人數落了也好,誇讚了也好,都木木的不說話,被城中同齡的孩童嗤笑是沒嘴的葫蘆,空長了個好看的殼子,無趣得很。

箬衣我行我素,該浣衣就去溪邊浣衣,該賣花就去城頭賣花,該修行也從不偷懶,一步一個腳印地朝前走,最終把那些嗤笑過她的孩童全都撇在身後。

竹上忽有領悟,問虯髯男子:「箬衣……恨我們?不肯回來了?」

虯髯男子苦笑:「你也這般覺得?這丫頭打小就心事重,一個合得來的玩伴都沒有,打從我見到她,一直到她被選中修鍊無情道,她始終都是孤零零的,但是大家都覺得這樣適宜無情道,卻忘了她心中的恨意有多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的父母都是被她祖父親手殺了的,當着她的面殺了的,那時候她才六歲,血淋淋的場面一輩子都忘不了,但我們都以為她忘了,直到一萬年前,她的祖父忽然陷入魔障,每天拎着一把刀,在幻境中反覆屠戮自己的兒孫,無論他怎麼呼天搶地,他都被迫在幻境中一遍一遍地屠戮親人——」

竹上驚呆了,這是什麼樣的酷刑?

雖然是幻境,但身在其中的老者,卻是歷歷在目當做真實的,被逼着一次次屠戮兒孫,聽着兒孫的慘呼哀嚎和刀刃切割身體的動靜,一次兩次再次,早晚得瘋!

最終還是靠虯髯出手,把老者的神魂靈識封禁在冰霄台,徹底陷入了沉眠,才躲過了這場酷刑。

所有戲耍過箬衣的「頑童」,尚在世間的,清一色遭到了報復,便是那些已經隕落的,只要神魂沒有湮滅,也會被逐個清算。

「你沒回來的這些年,時不時就有從前那些小輩們的魂魄轉世后找過來,他們之所以能憶起前塵,都是拜箬衣所賜,足有數十人之多,這還是有本事自己找回來的,不算那些雖然覺醒了前塵但今生只是個凡人沒辦法跋山涉水前來的,還有隕落在道路上的,你算一算要走多少人,箬衣的恨意有多深。」

竹上嘆息:「我們不是她,沒辦法替她說原諒,當年大家都太忽略她,她的性子有太強,硬是偽裝得滴水不漏,讓人以為她就是個膽怯溫馴的小姑娘,這份心機萬人莫及。」

「她的冷清是她功法大成的助力,卻也是障礙,千幻無情道,有『千幻』在前頭,幻身之中註定有痴情種,她過得了無情關,過不了痴情關,我一直懷疑——」

「無情到絕處,便是痴情,你這樣只欣悅女子皮囊的糙漢,是想不通這個道理的,箬衣有一個幻身,是我某一個幻身的生母,她痴情得很,半點不輸你見過的那些要生要死的女子,你覺得她無情,你是你覺得,千幻無情道,是要在天道底下見證。」

虯髯男子被噎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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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七個大佬團寵后我野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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