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第一次聞聲

五十三 第一次聞聲

沒一會,寧中和汪祿就在太尉府里的佛堂附近的廂房中把出來看熱鬧的夏列逮住了,怕他叫出聲,寧中一掄巴掌就把夏列打昏在當場,本以為夏邵祖就在附近,本想他引出來,大聲喊著:「夏少爺……快點出來吧,走水了!」

幾個人嗓子都喊啞了也沒見人出來,只能沿着佛堂附近挨個屋子搜。

可就連佛堂都搜便了也沒發現夏邵祖的身影,遲則生變,怕出事端,只能趁亂先把昏死的夏列杠了出去。

寒冬臘月,屋外存着來用的水早已經凍的硬邦邦的,英平菁拎着一桶剛從井底濟起來的水,用勁一抬桶底順着夏列的頭淋下去,瞬間一股白霧升騰而起。

「啊!」

一聲刺骨的慘叫傳了過來,在一旁看的人也打心底起了個激靈,真的是太冷了。

夏列被綁在大宅子中的天井之中,雙臂反綁在正中央的大樹之下,寒冬臘月,樹已經是寸毛沒有了,北風呼呼的貫進來圍着場子繞一圈又把僅有的熱氣給帶上了西天。這是個練武場,原來是個鏢局,裏面十八般武器樣樣都有。

這一桶冷水下去,他僅有的一點兒熱氣也被吸走了。全身上下沒有一絲乾燥,牙齒哆哆嗦嗦震動的聲音連旁人都聽見了。

寧無憂和甘是是看的也是吃驚,英平菁雖說不是性情溫和得人,至少模樣看起來溫柔可人,可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情形。

「你認識我么?」

夏列費力的抬頭看了一眼,頭馬上耷拉了下去,他沒什麼熱量來硬付這樣的消耗了。

「你可知劫持朝廷命官是死罪啊?」

英平菁慢慢蹲了下去,平視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此時顯示出和外表完全不搭邊的一幕,讓人覺得是冰冷的寒淵。

「那你可知害死我哥哥和父親,同樣得死啊?」

她的聲線溫柔,這種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完全就是滲人,聲線隨着唇齒開始震動。

夏列竟然笑了,雖然打着寒顫,嘴上的話可一點沒少。恍然大悟后的輕蔑。

「我是提點刑獄沒錯,得罪了不少人。可你一個小姑娘不能這樣啊……我勸你迷途知返,本官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英平菁並不和他費口舌,此人做官多年,必定是巧舌如簧,說下去只會讓自己的心智亂。她索性拖了個凳子坐着,拿過來之前從顧鑒手中弄來的卷宗,一字一字的念了起來,每一個字念的清清楚楚,夏列心裏暗罵,此刻就是比耐力的時候,誰先動誰就輸了,夏列強忍着饑寒交迫等着她念。

清早上夏列被淋了一身冰水,一直到日上三竿,太陽照的人發昏,卻沒有一絲絲暖意。他身上的衣服早就騰幹了。

而她手中的卷宗還沒念過一半兒,已經覺得口乾舌燥,小京在一旁開心的看着,擺弄着手中的發梢,若不是甘是是提醒她去倒一壺熱茶,只怕還的再看一段時間呢。

「小姐,喝點水吧,天冷喝着暖和暖和!」小京故意提高了聲調。

英平菁接過小京端過來的熱騰騰的茶水抿了一口,剩下的一股腦潑在夏列的臉上,又是一陣熱氣蒸騰。小京嚇的一哆嗦往後退了兩步,有些不認識英平菁了。

「啊!」又是一聲慘叫。

甘是是掩著嘴笑了出來,小聲和身邊的寧無憂說「你還操心呢,我看平菁有主意著呢」

周掌柜在這兒看了一上午了,目瞪口呆,他也不敢問,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麼這樣的手段,絲毫沒什麼懼怕的顏色,寧中在一旁看着他擰在一起的眉頭,拍了拍他,冷冷一笑道:「周掌柜休要驚慌,罪有應得罷了」

周掌柜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能慢慢的聽着看着。

「我知道你是誰!英家那丫頭!真……這事兒真和我沒關係!」

他的精神在崩潰的邊緣遊走,言語已經開始慌亂。

「行,你說說和誰有關係」英平菁又坐了回去,神情中帶着幾分譏笑,她有的是時間,耗著就耗著,大不了晚上裹一層被子,審訊就像熬鷹,看誰先倒下。

夏列咽了一口口水,緩緩的道「給我喝點,熱的」

小京捧著茶壺,看着英平菁,也不知道要不要給他水。

「別了吧,您還是先開尊口的好」

「行!你們不是想知道么,我說!」

英平菁掩嘴大笑。「哈哈哈!是我想知道,只是我明白么?,除了我您說誰想知道?越城?少給我動心思,你是刑獄官沒錯,可論嚴謹我也不差……」

英平菁抬着腳用腳尖抵在夏列的下巴處,一點點把他的頭抬了起來。略帶笑意的看着他。

「別跟我動心思」這輕聲細語的警告尤為可怖。

「戰芳原,就是戰芳原,你們去抓他啊,抓回來就什麼都知道了」

戰芳原……周掌柜脫口而出,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此人和夏列不同,若是動了他,只怕越城跟着遭殃。

他神情緊張的小聲說道:「戰芳原是勇毅候的兒子,母親是穎昌公主」

寧無憂見過勇毅候戰止,前些年和北元開戰之前,戰止親自去了越城找寧南山,寧南山本來是隱身狀態,看他心誠,特意見了一面,當時這個勇毅候看着謙遜平和,給自己印象不錯。

「勇毅候我倒是見過……」

英平菁沒回身,卻聽見了周掌柜說的話,想着戰芳原此人履歷定然是光鮮得很。

「周掌柜,此人說的這個戰芳原是什麼樣的人?」

周掌柜見英平菁說話,忙伸著脖子應道:「小姐,他是勇毅候戰止的兒子,當朝……「

「我問他是什麼樣的人,你說的這些剛才我聽過一遍了」英平菁雖說跟周掌柜在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夏列。

周掌柜有些慌,看着寧無憂求助,這小姐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像變了個人一樣,實在不知道怎麼伺候了。寧無憂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這……這」周掌柜突然想了起來。「戰芳原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殺神」

「殺神?此話何解啊」她又漫不經心的問著。

「他是個武人,屢次擊敗北元有功,聽說征討燕雲十六州地界的時候,凡是俘虜有侵擾過大晉國土的,一人不留全部砍了,後來就是治軍之嚴,遠超老侯爺,說殺頭的真是一人不留。然後呢……」周掌柜努力的組織著言語。「然後就是內府,好像是陪侍過的女子,一人不留」

英平菁心裏暗罵一句,這都什麼鬼人啊!

「對,就是他,他脅迫我兒子,在襄陽的時候,事發后正好你那個倒霉哥哥正在出風頭呢,此人嫉妒心極強,扯住我兒的手狠狠的說,你記着全是他做的!我兒只是個幫閑的紈絝子弟,那見過戰芳原這樣的殺神啊,他爹是侯爺,你們知道嗎?我知道他只是不想做國公,他家老侯爺就是怕樹大招風!你說這樣的人家我們那惹得起啊,自然他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了「

夏列的話越說越激動,哆哆嗦嗦的口水都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我為什麼要躲?誰不知道在自己的地界上舒坦啊,可是我帶着我兒子逃命啊!只有韓太尉能收留我們,我們不能在武昌坐以待斃,韓太尉是我連襟,只有他府上最安全了」

英平菁拇指和食指撐著臉蛋,她從來都不相信任何人,且能一試。

「你有什麼證據啊?」

「有!」他不假思索,答的很痛快。「當時我兒子為了保命就找了當時一起的一個商人把事情的整個經過寫下來了,被他發現后搶走了,那商人也被他殺了,我兒子把這事情告訴我,我也臭罵了他一頓,沒法子,你說他玩就玩,非要和這種人混在一起!我兒子雖說也混蛋事做了不少,可是他膽小啊,戰芳原這種心狠手黑的人就不一樣了!「

「周掌柜,我剛聽你說戰芳原是武人,守防北疆的,可能輕易離開啊?」

「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若是有任務在定然不能,只是這個也算是絕密了,要不我去打聽打聽現在?」

「算了……」若是真的,反而打草驚蛇。她又問道:」你說的那罪證在哪呢?「

「就在侯府倚芳閣的書架子上,頡林雜記里夾着呢」

「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第幾頁夾着記得嗎?」英平菁譏笑。

夏列早此時已經昏昏沉沉,他垂著頭,氣息也是斷斷續續的。

「小姐若是不信我也沒法子,當時我就打算把他偷出來,好以後給我兒子保命用的!只是得不了手罷了,你越城不一樣啊!天下高手排的上名號的大都聽命於你們,你們去也好,早點把這事了了。我們父子也好擺脫那魔鬼的控制」

英平菁見他如此情形還是巧言令色,冷冷的笑了。說道:「夏大人好手段啊,想着把我給繞進去,至於你說的倚芳閣我自然會去瞧一瞧,真假也是一瞧便知,可你在武昌辱我父親是真吧?我父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下作,也不會中風,也不會被活活氣死吧?好了,等我回來咱們一起算總賬。寧中麻煩你把他捆在柴房裏吧,結實點」

周掌柜也聽出大概了,心中不免打鼓,越城一向低調的很,尤其在京城,幾乎可以說是手眼通天卻又無跡可尋,昨天在韓太尉的府上放火已經夠可怕了,怎麼的?今天還打算去單挑戰芳原?!想到這裏他的心亂急了。他只得把擔憂告訴寧無憂,寧無憂不置可否,只說是師父的意思,在京中一切都得聽小姐的,旁的不需要多問。

周掌柜看不下去了,一會兒像驚慌失措的螞蟻,一會兒嘆息著背手出去了。

英平菁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這很難,她從來沒做過這些,人是最難管的,她不善於做這些,可越城的父親告訴她,大仇必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師妹,今天去嗎?人太多了引人耳目,我和寧中就行了」

寧中依舊是一副隨時待命的機械人模樣,寧無憂也和原來一樣,是她最堅實的後盾了吧。

她想讓他們歇歇了。

「師兄和寧中歇兩天吧,過幾天再去,我今天去把母親接來」

英平菁的神情逆向的輕鬆起來,看的寧無憂心慌。

「你想好怎麼和太夫人說了?」

她咬了一下下唇,背過手去,剛才狠狠的對着夏列的模樣全然無蹤影,只剩下讓人心疼的少女模樣。她猛的又轉身回來。「直說,母親和父親不同,她經得住事」

小京擋在了她和寧無憂中間,下巴一揚。「我和小姐去!」

她轉身看着小京,引袖抹淚,還是竭盡全力使自己變的平和些,畢竟說母親堅強是還沒真輪的上事兒,如今連喪子喪夫,實在不知道英夫人會不會和英老爺一樣,她覺得自己太過於殘酷。

此時,又一雙搭在她的後背。「平菁,我們都陪你去」

「師兄也去」

英平菁感激的看着幾人,寧中雖然沒啥言語,可從他目光中,也和其他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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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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