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隧道

「吃人的妖怪真的存在，這點毋庸置疑，你甚至很快就能見到它們了。」

說這話的時候總給人一總開玩笑的感覺，可實際上無論是酋長父親還是陽都笑不出來。

陽不再發問，一直往隧道深處走去，讓陽感到詫異的是，他已經數到了上萬的步子，卻遲遲不到底。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體強健的陽都感到有些脫水了，才總算看到了隧道的底部。

那裡擺著木製的推車、鐵鍬、榔頭……牆壁上插著燃了半截的火把。

「多少步？」酋長父親問道。

「十三萬六千二百三十三步。」陽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嘴唇，回答說道。

「差不多，但是……還不夠。」酋長說，「十萬步甚至還到不了藏小孩的洞穴。」酋長父親說道，「我們的目標是翻過山巒，抵達盆地外的平原。」

陽瞪大了眼，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但真的說出這個瘋狂計劃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

部落位於一個盆地當中，周圍全是山巒，彷彿一道天然屏障將整個部落保護了起來。

可實際上呢？

酋長冷笑說道，「那些吃人的妖怪把我們圈養在這個盆地，通往外界的山路都有妖怪們把守，一旦發現逃跑者，都會被抓起來殺掉。」

「可……」陽心中還有很多的困惑，就是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酋長輕輕揉了揉陽的頭，說道，「現在，你該做選擇了，是要知道全部，還是乖乖聽話？」

陽眨了眨眼，本能的低下頭，他甚至想逃跑。

「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都不怪你，突然告訴你這些……想必你也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吧？」酋長用著十分溫柔的語調說。

「不！」陽一把打開父親的手，用銳利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親，他說道，「告訴我！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小時候答應過母親，要成為部落里所有人的太陽，太陽代表的是光是熱，是希望！」

酋長愣住了，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抱歉啊！」酋長停止了大笑，只是欣慰地說道，「能這麼快接受真實出乎意料，不過這樣才不愧是我焱的兒子。」

第一次得到了父親的誇獎，陽有些不知所措。

酋長說，「其他的我會慢慢告訴你，不過現在開始你給我待在這裡，繼續往前挖，食物的話，你母親會帶進來給你。」

「挖地道嗎？」陽看著酋長父親撿起一把鐵鍬送到自己手裡。

「別把敵人想象成你狩獵過的熊，他們比我們更聰明，而且在他們眼裡，我們才是獵物，甚至連獵物的資格都不夠，我們只是他們圈養的食物。」酋長說，「這工程一直拖延到現在，就是因為我們根本不能分配大量的人手來進行。」

「對方很聰明，知道我們如果有大動作，他們一定會徹查，而且很快就會發現地道的存在。」酋長說，「還有部落里人雖然多，但人多口雜，這樣的工程也只有父親我的幾位好友知道。」

「所以……」陽恍然大悟，所以總是會有人來到自己家裡和父親商談，原來是來挖隧道的！

「不僅如此。」酋長說，「挖出來的土也要小心處理，如果我們家後院憑空多出了很多泥土，對方一定會知曉我們的目的。」

陽愣住了，因為他完全沒有想過這些，雖然知道的時間還很短。

酋長拍了拍陽的肩膀說道，「這個冬天很冷，但是你必須努力，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就要學會貫徹自己下的決定。」

「是！」陽咬著牙轉過身，對著那面泥土狠狠地下了一鍬。

酋長也拿著工具在一旁幫忙，他和陽聊了一些其他的東西，不過他不能久呆，作為部落的領袖，他必須時常出現在部落里，以避免被那些吃人的妖怪懷疑上。

臨走的時候還推走了一車的泥土。

越是投入挖掘過程，陽越是感覺到這個工程的浩大。

部落雖然對於時間沒有細膩的規劃，卻也分年月、分日夜，分上午、下午。

陽感覺自己忙活了一個下午，挖掘的距離也不過是推進了二十步不到。

「嗒——嗒——」不知道過了多久，自酋長離開之後隧道里又一次響起了腳步聲。

陽猛地回頭，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不是父親的腳步聲！父親的體格龐大，腳步沉穩很多。但眼前的腳步聲輕緩無比，應該是個身手敏捷的傢伙，難道是……吃人的妖怪？

陽越想越是戒備。

終於火把的遠光里，一道黑影緩緩出現，露出了模樣，那是一個少年的模樣。

黑色的長發，一雙深邃難以捉摸的瞳孔。

陽認識他，他的名字叫影，是比自己大了幾個月的部落人。

「酋長告訴你了？」影的聲音傳過來。

陽點點頭。

影默不作聲，他走到陽的身邊默默拿起鐵鍬開始工作。

「換班了，你去休息吧。」影冷冷地說道。

陽卻沒有如影所說地就走了，他繼續揮舞著鐵鍬和泥土。

「我說，你可以走了。」影又開口說道。

影和陽不同，陽是一個在人群中十分耀眼的存在，男孩們對他表示尊敬，女孩們則是害羞不已。

影經常獨自一人背靠在樹后，遠遠眺望著玩鬧的眾人，然後取下一片綠葉，獨自吹響。

可以說影和陽是兩種人，一個是耀眼的太陽，光芒四射，一個則是躲在陰暗角落裡默不作聲的孤獨者。

「我不累！」一邊說話的陽，一邊流淌著汗水，「要早一點挖出隧道才行。」

「你真的相信酋長的話嗎？」影忽然問道。

陽愣住了，難道他自己的父親會欺騙自己不成？

彷彿知道陽心中所想，影搖搖頭，繼續說，「酋長的計劃是可行的，我的意思是酋長口中那吃人的妖怪，當真存在嗎？」

陽似乎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影問，「你認識榮嵐嗎？」

陽搖搖頭。

影又問，「那你認識坊齊嗎？」

陽又是搖頭。

「寂呢？」

「這個我認識！」陽激動地說，「我記得……他似乎是一個很懼怕寂寞的男人，總是會給我們小孩兒說傳說故事，那時候大伙兒就聚在河邊聽他說故事。」

影沒有正視著陽，只是繼續挖土，他說，「你果然認識，寂……是我的父親，他在我六歲那年就突然消失了，開春后我從洞穴回到部落後就發現他消失了。」

「啊？」陽細思極恐，因為他似乎確實也再也沒見到過這位有趣的叔叔。

「然後整個部落就開始遺忘這個人了，沒有一個大人會問：寂去了哪兒，也沒有一個人會在我的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對不起。」不知為何，陽只想著道歉。

「你不必道歉。」影淡淡地說道，「像你這樣光芒萬丈的人，身邊暗淡的影子是無法察覺到的，沒有人會責怪你忘了他，甚至連我自己也一度快要遺忘我還有一個父親這件事。」

「榮嵐和坊齊也是這樣嗎？」陽問。

影扭頭看了陽一眼，他說，「沒錯，凡是消失了人，大家都會閉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