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故知

第十六章 故知

榆次知道許成淵心裡不痛快,又柔聲安慰道:「莫怕,人家姑娘要的只是你太子妃的名位,說的好聽是互結利好,說的難聽些,就是互相利用,誰都不欠誰的,好好將人家娶回來就是。」

許成淵苦笑一下:「我還記得小的時候父王同我說過,待我大了,讓我自己選妻子,喜歡誰,就選誰。」

榆次道:「這話不像從王君口裡說出來的。」

「是啊,我早該當那是父王的醉話。可他千真萬確就是那麼說的,在我母妃離開的那天。」

榆次笑道:「那你就更不該當真了。」

許成淵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起來:「阿次,你果然很清醒。好一片冷心冷肺,不過這話,我很受用。」

他放下手中茶盞:「我會回去好好娶了她,待將來有一日,你若是我今天這個處境,我一定讓你娶到你想娶之人。」

冷心冷肺的榆次低頭微不可覺地彎起嘴角,雖說君無戲言,可有時君王的記性也難免不好。他不會真的放到心上,可想了一想,他還是答了句:「臣會陪著殿下,一直走到那天。」

許成淵對他做了揖,榆次也十分正經地回了禮,兩人都開懷大笑起來。

再喝了會茶,便是日暮時分了,外頭的冷雨停了,煙花間中人多了起來。

這煙花間看似裝修精美,實則隔音效果極差,隔壁雅間的談論聲隱隱約約傳過來,直達二人的耳畔。榆次終於明白許成淵為何將會面的地點選在此處,不需露面又能探聽些東西,還都是關起門來的私密話,何樂而不為。

兩人心照不宣。榆次面上風平浪靜,手上也不停歇,選茶,洗茶,煮茶,酌茶一系列的事做得有條不紊,耳朵則伸長了去聽四面八方來的聲音。

許成淵行事要比他粗糙一些,他一手點茶,一手提筆,在一張上好的軟宣紙上寫字,字與字間毫無章法,最後,索性端著點好的茶湯,站到窗邊打開窗子迎風喝起來,開了窗子,隔壁屋子裡的聲音愈發清晰。

一個粗獷的男聲道:「現在這日子啊,他不太平,唉,外頭日日都在死人!」

「可不是嘛,都死得不明不白的。」

「哎,我聽說啊,這些人都是死在城外一處林子里的,死相都不好看。」

「究竟是誰殺的?該不會真是鬧鬼了吧!」

「我覺得有可能,穆謹止那個大奸臣,壞事做多了,給地府里的閻王盯上了也未可知啊!」

「欸,哪有這麼邪乎!我聽說是血惡魔又發瘋了!畢竟北子村死掉的是她的親弟。」

「虔安公主啊!」

「這消息靠譜嗎?」

「江湖上這樣傳的,大抵沒錯。」

「那這遲遲沒有結果也理所應當!有王君護著她啊。」

「......」

這時,一個有些威懾的聲音響起:「府尹大人在此,誰敢信口雌黃,統統下獄。」

外頭那吵吵嚷嚷的討論聲便停止了。

許成淵闔了窗子回到案前:「琮國這樁案子我有耳聞,確實是個大案子。聽聞這樣多的人命喪黃泉,百姓滿心焦灼,我也實在有些不忍。」

榆次道:「殿下愛民。不過這樁案子我已經結清了。」

「何為結清一說,兇手呢?」許成淵語氣里有些憤恨。

榆次放下茶杯:「兇手好好的活著,且咱們如今奈何不了他。」

「是那個虔安公主?」

「不是,這個人倒是與我們有些許關係。殿下,這事是穆小公子做的。」

許成淵一拳打在牆上:「這麼些年了,還沒改啊。」

榆次雖也萬分痛恨這樣草菅人命的手段,可他畢竟直面過穆謹止本人,他一眼看見的要比許成淵這棵心懷天下的「儲君幼苗」:「殿下,穆小公子雖心狠手辣,但他是個有腦子的。死些人不算什麼,來日我們同琮國交起手來,多的是性命要交付進去,這樁事的背後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許成淵低沉道:「民怨。」

「民怨和恐慌,會讓朝廷徹底失去民眾的支持,這就是穆小公子在為殿下做的事。」

許成淵閉上眼:「這樣的人,往後我也不會留在身邊。」

榆次微微笑道:「殿下想怎麼樣都行。」

「繼續。」

「最關鍵的是這半路中殺出來的程咬金。」

「那位虔安公主?」

「對。」

「她知道多少?」許成淵言簡意賅。

「不確定。」榆次眉目之間浮動著暗暗的擔憂,「但她至少知道,有人要殺少君和安淮峙,並且她兩個都想保。」

許成淵負手站起來:「安淮峙是排兵布陣的人才,我沒打算殺他。」

「可穆小公子不會讓他活著,只有殺了他,琮國的邊防才真的算是後繼無人。」榆次道。

「你呢?」

榆次一笑:「我?我就更不可能放過他了。」

許成淵靜靜的,沒有答話。

榆次柔聲道:「殿下,安淮峙的忠直是可見一斑的,這麼些年他守在邊關,沒有讓人捏主一點可趁之機,就算還剩一口氣,他都會為了琮國拚命,讓他赴死也不容易,只有在趙慶義的死詔下他才會甘心情願去死,所以我們才如此大費周章地做這個局,讓他的王君親手殺他。」

「這樣的人,殿下真的要留嗎?」

許成淵道:「留。」

榆次抬頭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好,我聽殿下的。」

「安淮峙沒有抓到,現在在哪裡?」

「在刑部侍郎臨閣府上躲著。」

「告訴穆謹止,想辦法劫走他,你親自去盯著,有意外立刻告訴我。」

「我明白,那計劃也得改。」

許成淵頷首,靜默片刻突然又自顧自笑了:「古壑的這個女兒,是琮國的最後一道防線啊。阿次,我想與她斗一斗。」

「許成淵!」榆次蹙起眉,他誠然一直在讓步,可不省心的太子殿下卻玩心大起。

「阿次哥哥,計劃就別改了,是勝是負,我們各憑本事。」

榆次扶額,他覺得頭疼,他其實骨子裡與許成淵是一類人,若是個無關緊要的局,他甚至也會萌生同樣的想法,可這是在琮國,是在別人的地盤上!這樣草率的決定實在有些狂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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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落徽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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