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原來如此，竟是一人
接下來的一切彷彿被人按了快進鍵。
司卿的哭聲讓人很是心疼，陸華就陪她一起蹲在地上，他伸出右手想去將她攬進懷裏。
但陸華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的手在快要搭上司卿肩頭的時候，又彷彿觸電般收了回去。
陸華的神色莫明，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周圍的人快速的動作，在二人眼中形成一片一片的光影。
「老祖，我的爹娘在臨閉眼的前一刻還在記掛着我，他們滿懷欣喜想要見到我，但他們卻想不到我尚在世上，怕是永遠也見不到我了……」
「他們也永遠都想不到，我就在她們身邊，他們閉上眼時，我就在他們身邊，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我就在他們身邊……」
司卿的聲音很低，帶着些許的哭腔。
饒是如此，陸華也將她的話聽了個清楚。
他在司卿開口說出前兩個字的時候，便已經十分震驚。
老祖……
是多麼久遠的稱呼，久遠到陸華快要忘了清歌這樣稱呼他時的神情。
在最初的怔愣過後，接踵而至的是不敢置信和震驚。
陸華的心臟狂跳，他小心謹慎地握住司卿的雙肩，又用有些發顫的聲音問道:「你說什麼？你說的這些是什麼意思？」
「尊上？」
司卿被陸華這樣一攬，眼神清明了些許。
她也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
方才她的思緒混亂之間，她還以為這是在凡界歷劫的那一世，她還以為自己身邊的是老祖……
司卿定了定神，臉上的表情又顯得落寞起來。
尊上來了又如何？爹娘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眼睛盯向周圍的那些光影，緩緩說道:「尊上，你說凡人怎得會如此忘恩負義，又怎得如此喜新厭舊……」
陸華張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他只能輕輕地將司卿攬入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
司卿哽咽了一聲，緊接着她帶着些許哭腔的的聲音變從陸華的懷中傳來。
「我數次救他性命，但他卻冤枉我偷吃，將我活活打死，我掏心掏肺地對他好，換來的卻是他殺我雙親，滅我滿門……」
「尊上，你說凡人是不是都是這般鐵石心腸……」
「或許，他是不是沒有心……」
陸華很想對她說，也許是那人不知道是她，也許是那人不知道今日會發生這些，也許是那人還不曾看清自己的心……
但陸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他覺得如今無論他說些什麼，都顯得無比的蒼白。
他不能對她說，那人就是他。
因為他永遠也忘不了她說的那句，沈修寧，我恨你。
陸華以為自己只要在往後的日子裏，好好補償司卿，好好護著司卿，便能彌補一切。
他怕司卿知道他若是沈修寧，會連他一起恨著。
後來，司卿又帶着哭腔說了好久。
大抵是因為悲痛，司卿的語言有些顛倒，她說的事情一會兒是發生在清歌身上的，一會兒是發生在踏雪身上的，一會兒又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陸華用了很久才理清了思路。
他才明白，司卿不只是踏雪，也是清歌。
他一直不敢承認的真相，就這般血淋淋地擺在了他的眼前。
踏雪那日並沒有死，她的二魂七魄連同身體被那個真正偷食物的人安置在了萬妖山。
而她的天魂則進入到剛剛死亡的鳳傾歌身體里。
後來她的天魂修成仙子，入了紫宸殿，成了仙娥清歌。
清歌下凡歷劫之時，大抵是佔了其她有完整魂魄的人的身體，她雖然只是一個天魂，但她是九重天上的仙子，天魂也比凡人的三魂七魄強大。
她憑着天魂壓抑著那人的三魂七魄，直到曾怨的出現，將她的天魂從那人身體里祛除，那人真正的魂魄才得以浮現。
怪不得自己尋了幾百年都未曾將清歌的魂魄找到，原來她的天魂便是那時去了萬妖山，同她的二魂七魄結合在一起，做了白馬妖司卿……
陸華理清了這些，心臟都有些揪疼。
小仙娥原來一直都在，原來一直都在……
可自己卻兜了這樣大一個圈子，才看清了這一切。
呵，陸華啊陸華，虧得你還是神界的神尊，氣息這樣近的兩人，你竟沒有一點懷疑……
此時的陸華，心中難受極了，他在心中不停後悔之前的一切。
幸虧現在的他沒有實體，不然他的心這般痛楚，恐怕會噴出一口鮮血來。
……
「轟——轟——」
就在陸華整理思緒時，丞相府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光影閃動，而都城外則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轟鳴聲。
陸華嘆了口氣，將司卿抱了起來。
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卻是知道的。
丞相府外的半邊天空都已經被染紅，滔天的火光在一點一點蔓延。
空氣中似乎已經有焦糊的氣味傳來。
陸華低頭看了一眼司卿，還好小仙娥是沒有意識的。
不然若是叫她看見了這一切，大抵要哭腫了眼吧。
陸華走出了丞相府，整個都城亂糟糟的。
街上是混亂的人群，百姓在前面跑，雲秦國的士兵在後面追。
士兵的手中拿着一桿一桿的長槍，連手無寸鐵的婦人孩子都沒放過。
沈修寧知道雲秦國的皇帝暴戾，但他卻沒有想過皇帝竟然會這樣暴戾。
是他下令屠城。
鳳霖國已經消磨了皇帝太多耐心，他早就等不及了。
如今藉著來救沈修寧，他派了雲秦國所有的精銳部隊來，目的便是叫鳳霖國一蹶不振，進而將鳳霖國收入囊中。
陸華站在丞相府門口，在丞相府門口能遙遙的看見遠處的皇宮。
這座昔日輝煌燦爛的皇宮，已經被人點了火。
火焰的「噼啪」聲一直傳到陸華的耳朵里。
在皇宮門口，站着手提長劍的沈修寧。
他沾了滿身的鮮血，也不知道這些血是他的還是旁人的。
隔着長長的街道，沈修寧回過神來，視線透過陸華和司卿，落在丞相府的位置。
緊接着，他笑了笑，在周圍百姓的痛呼聲中，他帶着解脫走進了燃着火的皇宮裏。
陸華面無表情的看着一切發生，他知道就算他想改變也改變不了。
他和司卿的身影在逐漸消失，在徹底消失之前，他用神力破開了一道狹小的空間裂縫，並用盡身上剩餘的神力在萬妖山上佈置了一處陣法。
沒有人看見，在沈修寧的身後緊跟着一人也一起走進了火海之中。
她一身白衣，帶着決絕和狀似癲狂的笑容。
她放棄了聖醫族的復興，也放棄了向真正屠谷的劊子手復仇。
她隨着沈修寧的一起墜進了火海之中。
她正是陶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