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席管家

「管家爺爺，我下午不想上課，可以嗎。」

身穿萬年不變的燕尾禮服，舉止得體的格雷沙姆男爵府首席管家，克倫威爾先生。

將一份精緻的上午茶擺在少年阿布面前的書桌上，然後退後微微低首欠身。

「布爾凱索少爺，我很高興我所侍奉的是一個善良而平易近人的主人。」

「但平民的禮貌，在您所在的世界看來，是極其失禮而被嘲笑的。」

「我並不反對您與平民交朋友，但我希望我們府邸上下一直以來的努力，效忠男爵府追隨與您的家臣，不會因此而被辜負。」

爺爺這樣可以跟先輩並排的禮貌稱呼，是絕對不會輕易出現在一位真正貴族的嘴裏。

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可以跟自己的先輩同階同位，那你這個所謂的貴族，也太掉份太不值價了。

只是想休息半天的阿布，看着一絲不苟的管家先生，委屈的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而又沒說。

然後，落寞的低下了頭。

坐直了身子，端莊出男爵府主人應有的樣子。

明亮的琥珀，失落里渲染著強裝冷漠的稚嫩。

「我很抱歉，克倫威爾。」

一絲不苟的老管家再次行禮欠身。

「不勝惶恐，布爾凱索少爺。作為未來的格雷沙姆男爵，您不需要為任何事感到抱歉。」

「請問您下午是否要中斷課程，另行安排。」

老管家明明順着阿布的意思開口了，而阿布明明很想中斷課程另行安排。

卻為了不可被辜負的家族與追隨他的下臣，違逆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垂下彎彎的睫毛，遮蓋住那被迷霧遮掩的湖泊，生硬而又不失禮儀的吩咐。

「不需要，克倫威爾。按照既定的安排繼續吧。」

管家克倫威爾面色一成不變的欠身告退。

「您的意志，就是我們的方向。」

背負復興家族使命的阿布，並不是如一隻被束縛在籠子裏的鳥兒。

一周的第十日，每周的最後一天，是所有人都會在家準備豐盛大餐，感恩神明眷顧的休息日。

這一天，阿布可以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自己的行程安排，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這一次感恩日，阿布卻是站在書房，看着院子外不時張望等他出去玩的夥伴們，難過的不為所動。

管家克倫威爾那次不反對他跟平民交朋友以後，他的社會學老師在這幾天裏不經意間的講了許多朋友背叛、利益分割的小故事。

本意是讓還足不出戶的阿布少爺，在故事中學習人心和社會經驗。

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隱隱的勸誡已經極其露骨。

感覺自己的友情被否定，朋友被侮辱，阿布非常生氣。

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宣洩他的憤怒。

沒有人明著說他不該做什麼，也沒有人指着他的朋友說不好的話，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領悟和瞎想，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生氣，越生氣就越難過。

好似，是在自己為難自己一樣。

窗外的朋友等不到他出門，最終一起嬉笑打鬧遠去。

阿布難過的轉過身，茫然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本該是自己渴盼休息日，這一天到來卻完全沒有應有的喜悅。

等到阿布門外的朋友離開，管家克倫威爾才端著一份請柬進來。

「阿布少爺，黛兒小姐下午舉辦了一場讀書會沙龍，邀請您前往做客。」

正在走神的阿布茫然抬頭。

「啊？黛兒？誰？哪的？」

看着管家克倫威爾依舊欠身行禮，好似沒有聽見他失禮粗鄙的問話，忙在克倫威爾管家面前慌張的整了整自己樣子，才重新開口。

「我與黛兒小姐認識嗎？」

這時候，管家克倫威爾起身抬頭出聲。

「黛兒小姐是與您一起在愛情教會學習的同學，馬克男爵家的小女兒。」

「馬克男爵是一位國王陛下親自分封的高貴騎士，他的兩個兒子雖然在鄉下替馬克男爵管理莊園，但據我了解都是有資格進入預備役騎士的俊傑。」

說到愛情教會的同學，阿布才想起來當時是有這麼一位珠光寶氣的土氣少女，自稱馬克男爵家的黛兒。

費倫大陸信仰林立，諸多真神教會在同一個城市和諧共存，各自傳遞真神教義為凡人指引道路。

其中愛情教會指導著少年少女們怎樣欣賞另一位的魅力，以及教導他們怎樣保護自己，和不會錯過美好的夜晚。

當然，阿布還沒成年，還沒有資格練習美好夜晚的課程。

總的來說，愛情教會就是教導男孩女孩們，怎樣成為一位得體的紳士和散發魅力的女士。

「噢，我……」

阿布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他不討厭但也不喜歡個珠光寶氣的鄉下女孩。

但聽到管家給他單獨介紹了黛兒小姐的兩位預備役騎士的哥哥，明裏暗裏的暗示着他背負取回先輩榮譽的責任，不得不壓下自己任性的想法。

「我有時間，克倫威爾，你安排一下吧。」

「是，布爾凱索少爺。」

一位真正的貴族，需要優秀的手下。

他格雷沙姆家雖然現在只是男爵，但他的未來卻註定不止於此。

在克倫威爾管家的安排下，阿布坐着古樸而內斂的馬車，來到一所明亮的宅院。

作為新晉貴族，這座宅院佈置的極其得體，絲毫沒有不和諧的唐突，和愚蠢而多餘的修剪。

如同一幅畫卷，像極了一位真正擁有底蘊的貴族宅院。

但當再次見到黛兒小姐，這幅畫卷就被蠻橫的撕破了。

這也是阿布明明來的很晚，卻一個客人都沒有的原因。

黛兒小姐卻穿着黑色真絲編織的禮服，毫不掩飾的胸口和發梢乃至手指上，都戴着明晃晃的鴿子蛋大小的寶石。

將暴發戶的失禮，毫不掩飾的呈現在客人面前。

新晉貴族跟人比財富是很愚蠢的，就好像剛得到什麼寶貝就立馬跟人炫耀一樣。

真正的貴族是不屑與如此直白的跟人攀比，而是含蓄又不露痕迹的，讓對方刻骨銘心的明悟自己的貧窮。

在那次愛情教會的課程中，有些人已經毫不客氣的惡意中傷她。

索瑪教母明明上一次已經私下裏教導了她，今天卻依舊是這個樣子。

阿布倒並不是很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畢竟他的修養和習慣，都不會讓他輕易發表喜歡和討厭的看法。

黛兒看到阿布拜訪做客，清麗單純的明媚一笑，快步相迎。

「阿布，你能來做客真是太好了。」

本該也客套一句，該讚美見到你太好了的應該是我才對。

但阿布看着簡單快樂美麗的黛兒，她彷彿像一道光，毫無防備的擊中了阿布孤獨的心靈。

他羨慕而又嚮往如此動人的畫面，忍不住發自內心的咧嘴輕笑。

「我也很高興能來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