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相信我嗎?

第30章 你相信我嗎?

見到千哉起身向後跑去,姬有道望著他的背影喊道:你難道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聽到姬有道這聲緊張裡帶著關心的高呼,千哉的身形僵在了原地,圓桌上眾人的議論聲音也戛然而止。

過了良久,千哉緩緩的轉過了身,把溫和的目光投向了姬有道,那張掛著滿是淚痕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說道:就像他們剛才說的,我只不過是一個空口無憑之人,他們以為我才是那個扭曲事實的人,所以我所說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謊言,因為我是孤身一人,所以我說的話就會顯得很蒼白,很無力,既然如此蒼白、無力,我又何必再做辯解呢?

姬有道習慣性地皺了皺眉,捏著銅板的手指更加用力了幾分說道:可是既然你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就總應該嘗試辯述一番自己的觀點吧?況且你也未必就是孤身一人呢。

聞言,本打算再次轉身離開的千哉,看著姬有道略顯鼓舞的眼神,心裡產生了一種莫明的情緒,這股情緒使得他無由來的心頭一跳,隨後,心頭彷彿有一股火焰開始升騰起來,這股火焰名叫勇氣,姬有道慈祥且帶有鼓勵的眼神終於起到了效果。

感受著這股火焰般的勇氣,千哉的心開始跳的越來越快,千哉的眼神也下意識里堅定了起來,他看著圍在圓桌上正在注視他的八個人忽然開口說道:殺人者在毀壞世界,救人者在修補它,而炮灰資格的豬公,卻總在恭維殺人者。這看法倘不改變,我想,世界是還要毀壞的,人們也還是要吃苦的(注一)。

說完這句話,千哉停頓了一會,認真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然後輕聲問道:諸位覺得呢?

聽千哉說完這番話后,姬有道先是沉思了片刻,然後微微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而裘掌柜和那名青年商人則是一副震驚的表情,暗想這一個只是看起來有些俊美的區區十二歲的男孩,這樣一個略顯木訥,倔強的男孩,這樣一個性格執拗古怪的平平無奇的男孩,為何能說出這樣一番長篇大論,竟能引得自己反思。

只是場間的沉默反思並沒有持續太久,便率先有一位中年男子打斷了眾人的思緒,他毫不客氣的開口嘲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人家判案是講證據的,你這小子,到底想說些什麼?是想說吳老二和沈昌是被冤枉的嗎?還是想說譚大人判案有誤?你要是想推翻譚大人判案怎麼也得講究個證據吧?

此言一出,在場的唯一一位女性立馬贊同了中年男子的觀點說道:不錯,你這小子連毛都沒長齊,就在這裡滿口胡言,你家大人是怎麼教你的?沒人告訴過你亂說話是要被朝廷抓起來的嗎?

聞聽此話,千哉因為病態而顯得異常蒼白的臉頓時漲的通紅急忙道:劉悅肯定是沈尋金殺的,所謂吳老二是兇手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就是個替罪羊罷了,吳老二可以是張三也可以是李四,吳老二可以是任何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沈尋金之所以找來這個吳老二隻不過是讓你們相信他罷了,相信他裝出來的善良,相信他嫁禍給沈昌的罪名而已!

那名女子聞言語氣頓時刻薄了起來:證據呢?凡事都要講究個證據,否則誰知到你說的是真是假,官府辦案要講證據,否則誰知到誰是誰非?難不成你說我偷了你的銀子,我就要給你一百兩銀子?如果天底下辦事都這麼不講規矩。那麼隨便有一個小人和一個君子有過節,這小人看君子不順眼,然後對著其他人說一番君子的壞話,其他人就要信了這個小人不成?若是這般,豈不是那小人把世人都當成了傻子不成?

女子的話語一出頓時引得了其餘人的共鳴。

大家紛紛附和女子說得話,眾人的矛頭也再一次指向了千哉,然後圓桌里再一次有人出言嘲諷道:你小子以為自己是誰啊?人家沈家大宅里的事豈能是你胡亂揣測的?

女子的這番話說得極為惡毒,千哉怎能聽不出她把自己比作小人,把沈尋金比作君子,可千哉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因為他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說得話,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從小和沈尋金一起長大,依著自己對沈尋金的了解,所以對沈尋金的所作所為異常了解吧?這番話說出來,別說別人不信,便是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再加上他不願意在別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姓名,所以千哉註定無法解釋,便也無法讓眾人相信他的觀點。

一念及此,千哉越想越憤,再加之眾人看他時眼裡的戲弄,千哉知道自己無論再說些什麼也無法改變他們的觀點,索性便轉身跑著離開了這裡,離開前他還聽到了眾人放肆的嘲笑聲,而千哉逃離的背影落在了眾人眼裡也就成了謊言被戳穿的落荒而逃,唯有姬有道一人默不作聲,眼神複雜的看著千哉那越跑越遠的落寞背影。

離開了眾人辯論是非的地方后,千哉來到了客棧的後院,他隨意地坐在了花壇邊上,兩手合抱,提起了舉逍的兩隻前爪,看著舉逍那隻粉色的小鼻子,和舉逍那雙同樣是橘色的眼瞳喃喃說道:他們可不就是群傻子嘛,被人家演的一齣戲騙的團團轉,你說他們是不是傻子?舉逍?

可惜舉逍並不通人言,舉逍雖然知道千哉是在和自己說話,但是舉逍卻無法回應千哉,因為被千哉抱在空中,舉逍只得以那雙微眯著的眼睛盯著千哉,那雙粉嫩的耳朵在頭上不斷的擺動著,似乎是在回應著千哉。

看著顯得極其無辜又像個啞巴沒有喵叫一聲回應自己的舉逍,千哉只得苦笑作罷,他抱起舉逍放在自己的鼻頭蹭了一下,感受著這片柔軟和溫暖,算是當做了自己的安慰,然後把舉逍放在了自己的肩頭,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和那群愚民辯論。

如果自己不與那群愚民爭論,自己就可以不用獨自生這悶氣了,如果自己不去再想有關於沈尋金的一切,那麼自己以後就再也不會產生苦惱了。想到這裡千哉又是自嘲一笑,心想自己既然已經出了落輝城,便是意味著自己不需要再去思考沈家的那些瑣事,自己這番作為豈不是自添煩惱?

雖是這般想著,可千哉的心裡依然很是不舒服,想著想著,千哉又在肩頭上的舉逍身上撫摸了一陣,來消除自己心頭的不愉悅,舉逍也順帶著舔了兩下千哉的手心。

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濕潤感,千哉微微一笑,笑著笑著卻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因為風寒感染的身子再次加重來了幾分。因為咳嗽帶來的顫抖,舉逍也無法繼續站立在了他的肩膀上,索性舉逍便一躍從千哉的肩膀上跳下。

咳嗽了幾聲后,千哉只覺得心頭和身體這雙重的痛苦一起壓在了他的身上。千哉覺得自己變得更加的痛苦了......

千哉的身體風寒纏身,讓他很累,也很痛苦,但他的心裡更痛苦,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的四舅,沈若依的父親沈昌,在眾人的眼裡,沈昌已經成了開黑店,草菅人命的黑商,自己即使是為他辯護兩句,就會遭受到眾人的排斥,那麼身為當事人的沈昌,又會承受何等的壓力呢?

然後千哉又想到了沈潤海和沈尋金這對父子,這對父子精心策劃出這番命案,已然等於斷了沈昌的商路,那麼接下來沈潤海這對父子又會做出什麼更加過分的舉動呢?

自己雖說已經逃離了落輝城,可是依然身在落輝城,沈家大院里的四舅呢?他又該怎麼辦?沈尋金是否會帶人繼續追上自己?

就這般,千哉不顧身周的冷風,坐在這花壇的邊沿開始苦思起來。

冷風吹過他的衣角,他無動於衷,一隻橘貓站在他的雙腿上,他也彷彿感受不到這隻橘貓的重量。

......

......

冬天裡夜長日短,所以天上的太陽很快便落山不見了,天空也隨之變成了一片黑暗。

逢水生客棧里,面帶病態蒼白的少年推開了某間上房的房門,走進了屋裡。

屋裡有一位面容清庸,正在把玩著手裡銅板的半老頭子僵住了手裡把玩時銅板的動作,應聲扭頭看向門口。

當姬有道看清來人之後,又迅速的冷哼了一聲扭回了頭來,不悅說道:飯菜在桌上的盤子里。不用感謝我,是那裘掌柜非要給你留一口飯。

千哉的視線在這間偌大的兩床的上房內尋找了一圈后,發現在那張有著精美的雕文圓桌上擺著四個扣著蓋子的盤子。

然後千哉又看了一眼姬有道,發現姬有道從冷哼那聲之後便再也沒有看過自己,千哉感激地看了一眼姬有道的背影,然後徑直地走到圓桌前拿起了擺好的碗筷,開始吃飯。

這頓飯,千哉吃的很無味,雖然那四個盤子,其中有三道他最喜歡吃的菜,燒鴨腿、土豆絲還有木須肉。而剩下的那盤則是舉逍最喜歡吃的魚,但是千哉卻吃得如同嚼蠟,甚至於他連自己怎麼把這一碗米飯咽進肚子的,都不知道。

這頓飯千哉雖然吃得渾渾噩噩,但是舉逍站在桌上吃得津津有味。

一直坐在屋子另一邊的姬有道悄悄往千哉吃飯的桌上看了一眼,同時也看到了站在桌子上大快朵頤的舉逍,看到舉逍后,姬有道又是習慣性地皺了皺眉,心想這傻小子養的貓和他一樣不守規矩。

草草掃了一眼,很快姬有道便做賊心虛般的收回了目光。

......

沉默了良久,姬有道也發現了千哉的心情有些低落,便準備說些什麼。

今天.......

你相信我嗎?

姬有道和千哉兩人齊齊同時開口。

同時開口后,兩人又是齊齊一愣,屋裡的氣氛再次陷入了一片平靜,只剩下了舉逍在大口吞咽魚肉的聲音。

(註釋:該句子出自於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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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法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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