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

「殺人啦——」尖叫聲還帶着一些議論的聲音從街道的旁邊傳了過來。

林清栩和李衛然兩人對視了一眼，匆忙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林清栩原本比李衛然年輕不少，走路的時候不說虎虎生風，到底也比李衛然快上不少。

只是當林清栩要走到拐角的時候，李衛然猛地一下，拉扯他一下。原本青石路便有些打滑，這一下，差點兒沒有讓林清栩直接摔倒在地上。他轉過頭，納悶地看向李衛然說道，「師傅，有什麼事情嗎？」

「事情？」李衛然冷哼了一聲說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還不知道？」

還沒有等林清栩回話，李衛然便接着說道，「小林，你在縣衙當差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看着李衛然一臉世故的神情，林清栩心中清楚，李衛然又要開始他的世故演講了。

「是有一些時日了。」縱然李衛然說的話，他不是特別喜歡聽。但總歸是為了他好，他自然也是接受李衛然這份心意的。

「我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捕快罷了。」李衛然放慢腳步說道，「這些事情，我們能管的自然是可以管的，但是不能管的。恐怕——」

「你我都有危險。」沉吟著說了這麼一聲，李衛然看向林清栩。似乎是想要讓他自己想清楚。

剛開始林清栩進入縣衙的時候還算是不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碰。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總覺得那個時候，林清栩恐怕就是一個愣頭青，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不對，現在的林清栩才是一個真正的愣頭青。儘管他們縣衙的工作並不多，捕快的收入也挺微薄的。不過只是夠養家餬口罷了，這份兒工作，誰敢真去招惹他們不敢惹的人。

平日裏當差，糊弄一下也就過去了，大家你好我好，相安無事。

林清栩開頭那幾天也是由李衛然帶着學習的，那幾天的時間，都是跟在李衛然的身後偷偷懶，或者是悄悄回家等等。

李衛然也沒有覺得林清栩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直到——有一次，縣城東邊王二嬸家的雞走失了。林清栩冒着大雨，找尋了一個晚上。終於把王二嬸家的雞給找了回來。

按道理來說，認真對待工作應該是一件好事。

李衛然卻覺得林清栩實在是太認真了，容易招來殺身之禍。干他們這一行的，講究的是察言觀色和慧眼識人。

察言觀色自然是要觀察揣摩上面的意思，而慧眼識人嘛——自然就是要知道誰該惹，誰不該惹，否則就會有大禍臨頭。而林清栩既不能察言觀色，又不能慧眼識人。簡單點說，什麼時候大禍臨頭都還樂呵呵的。

完全都不能用傻來形容他，倔是真的倔。

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本身他們的晉陞空間就不大，什麼六扇門之類的，想也不要想。

六扇門也不會在這個小縣城裏招收一些只會巡街偷懶的雜牌捕快進去，六扇門需要的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即便是普通的高手，在六扇門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當世四大高手之一，有一位就是六扇門的捕快。究竟是誰，李衛然是不太清楚。

不過像是他們這種小縣城中的小捕快，肯定是別想進入六扇門了。即便是林清栩如何認真，想要進入六扇門別說是大門，就算是窗戶都被封死了。他可不想自己剛帶的徒弟，還沒有幾天時間，就橫屍街頭。

這世道，說是太平吧。好像又有些不太平，大寧王朝國土廣袤無邊。天下承平已久，但那群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可不是這麼想的。天天不是約群架，就是劫富濟貧。連帶着他們這群衙役也危險了幾分。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蹦出來一個大叫替□□道的武林人士拔刀就向他們砍來。

前些日子，隔壁縣的一位兄弟可不就是被那群武林人士給打了嗎？雖然要不了命，但也差不多去了半條命，這輩子啊，就只能靠着藥石吊著命了。

這群武林人士不分青紅皂白拔劍便砍，已經成為常識。

他們可是惹不起的，這林清栩本身又是年輕氣盛的。要真是起了衝突，說不定就是這麼隨口幾句話就會讓人要了命。

李衛然越想越是后怕，自己一邊都是和林清栩當差。倘若是林清栩有了生命危險，自己不也是危險了。那群武林中人，可真不會留下活口的。

自己的小命重要，這徒弟還熱乎著，他也不想徒弟沒命。便日常給林清栩說這些有的沒的，儘管林清栩每次都無比贊同他的話，站在一旁乖乖受教。但真做起事來，卻又和他說的那些話完全違背。

他甚至有點搞不懂林清栩究竟在想些什麼。

「師傅。」這麼一來一去之間，時間已經消耗了不少。林清栩的模樣有些着急，「要不我們還是先去那邊看看？」

「當然要去。」李衛然看着眼前的徒弟，模樣但是有幾分俊朗的模樣，就是偏為柔和了一些。他着急的樣子，讓李衛然愁眉不展，這傢伙這麼認真做什麼。他們現在去，若是那兇手發狂，他們不也都得栽在那裏？

要知道，他們可是沒有武功防身的。

「師傅，我們現在……先去看看吧。」林清栩越發的焦躁了起來，李衛然拗不過林清栩，冷哼一聲說道，「走吧，我們便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轉過一條街，一群人赫然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兩人面面相覷地看了一眼，這場景，怎麼也不像是真有人傷亡的情況發生。

「這……」李衛然還在沉吟，估摸着想要說點什麼。

但是身邊的愣頭青林清栩大喝一聲，「捕快在此，閑雜人等閃開！」

然而聽見聲音的圍觀群眾偏過頭來看向林清栩，這群人不但沒有走開，而是七嘴八舌地開始說了起來——

「小林捕快來了啊——」

「快快快，讓開些，小林捕快來了。」

「小林捕快不瞧著，像是死人嗎？」

「……」李衛然的嘴角抽搐，他這個徒弟怎麼比他這個師傅還有名氣？他也真是在縣裏白混了這麼多年時間。

圍觀群眾讓出了一條路，林清栩看清了前方。

一個背着寶劍的憨傻年輕男人正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嘴裏還在嘟囔着什麼。而那聲凄慘的殺人啦，恐怕就是那位跪在地上的年輕人發出來的聲音吧。

這年輕人，和林清栩同歲。

平日裏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就是那聲音，林清栩有點兒受不住。

更何況，那年輕人蓬頭垢面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林清栩說道，「小林捕快，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咳咳。」林清栩輕輕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而旁邊的李衛然嘴角抽搐，很顯然，對於這樣的場景已經非常熟悉了。

只有那憨傻的年輕人，轉過身，對着林清栩說道，「這，這位，捕，捕快大哥，我，我真的沒有傷人。」

「你胡說，你明明將我家爹爹給打死了。你，你當着捕快的面也敢胡言亂語，莫不是你仗着有些武功，便不將我們放在眼裏？」

林清栩聽到這裏的時候，臉色有些漲紅。他偏過頭去，輕聲說道，「庄公子，令尊的手指還在動呢。您總不可能說，令尊還在條件發射吧？這人和鹹魚之間，還是有些差別的。」

「哈哈哈——」圍觀群眾們哈哈大笑起來。

說起來這也是件奇事兒，這庄公子家裏有良田，有產業。自己也是個讀書人，平日裏衣冠楚楚，偏偏唯一的愛好便是碰瓷。

這也算是縣城裏的一個奇景了，第一次的時候林清栩便發現了不對，只是沒有說出來。但是隨着林清栩在衙門當差的次數越來越多。發現庄公子，大概就是喜歡碰瓷。尤其是外地人，很不巧，這位看上去像是該出門遊歷的俠客就成為了他碰瓷的對象。

縣城裏無數人期待的日常大概就是——庄公子碰瓷外地人——小林捕快趕到——小林捕快怒懟庄公子。

「小林捕快，你不幫我做主便罷了，為何還要偏向這外人……」

「這……」年輕俠客看向林清栩哭笑不得地說道，「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動手。我真不知為何這老漢走到我的面前就倒下了，這……這……這……」

這了半天，也沒有這出一句話來。

林清栩罷手說道，「這位俠士，您自己先走吧。庄公子性子便是如此，多多包涵。」

年輕的俠士愣了一下說道，「這位老漢他……沒事兒？」

「自然是沒有事情的。」林清栩笑了笑。

看着林清栩的笑容，年輕的俠士依舊還是一臉懵逼，仍然還有些不可思議的模樣說道，「真可以……」

「沒錯。」

年輕的下課對着林清栩抱拳說道，「大恩不言謝！」說罷，他便直接離開這是非之地。

看着俠客走遠，林清栩這才優哉游哉地說道，「諸位散了吧，散了吧！」

「庄公子。」李衛然上前說道，「好好回家讀書罷。」他的語氣中還有些嘆息聲。

林清栩挑動了一下眉頭，沒有說話。

庄公子冷哼一聲，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用腳踹了一下躺在他身邊的老漢說道，「起來了，還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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