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誅心 第三十六章 慕容夏狩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今年冬季的雪格外多，或許老天也認為北燕使團會給金陵帶來風暴，這不迎接使團的隊伍剛出城門，天空便飄起了鵝毛大雪。
同蕭彧站在金陵北門十里處，凌塵握住刀鞘的手指泛白髮青。蕭康讓蕭彧代天出面迎接使團他理解，但他不明白蕭康為什麼也讓他一同前來，是要用他來給北燕使團一個下馬威？
另一邊，與面無表情的凌塵相比，穿龍袍不像太子的蕭彧反而十分興奮，頭戴鎏金冠，腳踏皂角靴，一襲黑底金絲蟒袍，就好像要見到偶像的粉絲一般。
「喂，凌瘋子，我說你小子行啊，一石兩鳥，不僅將乾屍案引起的恐慌消弭，還順道激起了民眾對燕人的仇恨。」
凌塵砸了咂嘴，嘆氣道「只不過是我的緩兵之計罷了，咱們總不能自曝其短給燕人看吧？更何況此番北燕使團的正使是慕容夏狩，那小子詭計多端，被他抓到破綻，你覺得咱們大楚會好受？」
蕭彧壞笑道「呦，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你小子也有忌憚的人。」
憂心忡忡的凌塵差點被蕭彧這話給氣笑了，此舉明明是替他老蕭家著想，怎麼蕭彧反而更樂意見到他吃癟，芝麻跟西瓜難道都分不清么？
彷彿想到蕭彧登基后處境的凌塵，冷笑道「忌憚不代表怕，最起碼我不會用一張黑布掩蓋自己對他的仇恨。」
蕭彧嘿嘿一笑，還以顏色道「那你握刀的骨節幹嘛那麼白？在想怎麼弄死他？」
「我在想怎麼能連你一起弄死！」
「你要弒君？」
「我在除害！」
「那你應該先橫刀自刎！」
「不宰了你，我死的不舒服。」
二人身後隊伍中，被九鬼挾裹在內的高晉離低聲嘟囔道「人馬上就到了，這倆蠢貨還有完沒完？讓人看笑話好啊？」
隊伍中原本眼觀鼻鼻觀心置若罔聞的方凡捂頭嘆息，前面那倆貨僅僅只是鬥嘴么？面對慕容夏狩這個心中的毒瘡卻不能動手，他們心裡哪會舒服？不找個排解手段，難道還要拉個驢臉去迎接使團，讓對方小瞧楚人的氣度么？
正當四人各懷心思之際，一名紅甲斥候駕馬疾馳而來，高聲喊道「還有三里。」
距離三里，不算遠也不算近，四人聞言同時整理衣裝，目光灼灼的望向前方。
古樸馬車穩穩的行駛在管道之上，三十名燕軍鐵騎將其團團護住，而趕車的車夫卻是一名枯槁老者，面色蠟黃，好似一股風就會被吹飛。
「公子咱們快到了！」
「嗯！」
溫潤的聲音從車內傳出，老者聞聲淡然一笑。
駕馬走在外圍的岳勝男這時提醒道「下官聽聞此次迎接殿下的正使是蕭彧和凌塵，殿下理應早做準備。」
馬車內，一名青年文士打扮的慕容夏狩合上手中竹簡，把手搭在膝上用竹簡敲著小腿，微笑道「在我王府放火的就是凌塵吧？你說他見到我這個苦主時，他會露出什麼表情？是歉意還是尷尬？又或是憤恨...
岳勝男凝重道「凌塵執掌天一樓這三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針對咱們大燕，期間平南侯更是被他發出的高額暗花嚇得躲到北疆，不是下官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能想到利用江湖刺客來解決仇敵的人是不少，但能藉機用此事樹立朝廷地位，善一石兩鳥的人，下官生平僅見。再加上殿下從前跟他的關係，下官真的擔心他會耍什麼詭計。」
聞言，慕容夏狩扔到竹簡，笑著打開身邊的畫軸，淡然問道「查清凌塵滯留金陵的原因了么？」
岳勝男伸手接了幾片雪花，無奈的搖頭道「文義被抓，咱們埋伏在金陵的暗探全部被他連根拔起，不瞞二殿下，鎮撫司已經超過半旬時間，沒有收到任何有關金陵的密報了！」
撫摸著畫上策馬狂奔的俊秀男子，慕容夏狩微笑道「凌塵不惜詐死也要拖江湖跟世家下水，他不可能會在家裡浪費時間，因此金陵一定出了讓他不得不留下處理的大事！」
「必須留下的理由？」岳勝男呢喃道。
人無盡頭，路由盡時。
望著風雪中獵獵作響的楚軍戰旗，岳勝男將慕容夏狩引起的疑惑壓到心底，提醒道「殿下，已經到了！」
「隊伍停在原地，你隨我去瞧瞧南楚的各位天驕吧！」
「喏！」
天下敢在凌塵面前託大的人不少，但也不多，而像慕容夏狩這麼膽大的人，蕭彧敢說這是頭一份。
「那女人我知道是岳勝男，群芳榜有名的美人，但那個老頭是誰？地仙境高手？」
盯著徐徐駛來的馬車，凌塵不動聲色道「各國皇室都有豢養的供奉，戰力不下江湖絕頂的高手，慕容夏狩心思細膩性格沉穩，咱們擺出這麼大陣仗他豈能猜不到朝廷的心思？」
蕭彧挑眉道「我不否認你的忌憚，但這麼一來，你不覺得雙方會陷入一個較勁的死循環么？」
凌塵勒緊韁繩，邪魅笑道「那就要看看是他的過江龍強不強！」
話音剛落，凌塵手中韁繩一抖，胯下戰馬疾馳而出，帶著無邊殺氣襲向馬車。
「凌塵（凌瘋子）！」
回憶起蕭無忌、蕭嘉以及三年前鷹峽谷死難的楚軍將士，凌塵右手的刀鞘陡然生出一股烈焰，受到火焰影響的戰馬，駐馬而立，高聲嘶鳴。
「你想玩，本公子今天就陪你玩個夠！」
踩著馬背，凌塵高高躍起，右手的南明離火刀脫鞘飛出，一道火紅的刀芒從天而降，劈向馬車。
刀芒襲來，岳勝男瞳孔一縮，反手拉滿弓弦，嬌喝道「殿下小心。」
車夫見狀，冷然一笑，手中的馬鞭靈動一轉，瞬間將空中雪花凝到馬車上空，化作一面巨大雪盾。
熾熱的刀芒與雪盾相撞，發出呲呲聲響。
此時落日弓上的羽箭脫手而出，射向半空的凌塵。
「燕北蠻夷，也敢來我大楚撒野。」
毫無煙火氣的聲音從空中傳來，隨即碰、啪、哐，三聲炸響，雪盾碎裂，羽箭炸裂，刀芒惡狠狠地劈到車上，消失無蹤。
噗，本來鎮定自若的老車夫，一口鮮血噴到面前的馬尾之上，被馬夫圈定的戰馬突然暴起。
「定身！」
猶如箴言一般，剛剛暴起的馬車，瞬間定在原處，掙扎的戰馬化作冰雕
「龍象境...」車夫如臨大敵道。
車內差點撞到火爐慕容夏狩，哭笑不得的撣了撣衣衫，輕笑道「這見面禮有點大啊。」
刀芒沒有建功，凌塵並不感到意外，因為那一刀本來就是他用來試探老者的。只不過他沒想到蕭康會派蕭雪芯會參與進來替他解圍。
重回地面，凌塵抬頭咧嘴問道「怎麼是你？」
沒理凌塵的疑問，蕭雪芯轉身對後方的蕭彧高聲道「陛下有旨，讓睿王殿下帶北燕使團入城。」
「兒臣遵旨。」
蕭雪芯不願搭理他，凌塵也不敢繼續追問，尷尬的蹭了蹭鼻子，收刀回鞘，退到一旁，滿臉的無奈。
在凌塵那吃了不少虧的岳勝男見到這麼一幕，美眸不由得轉向空中美人。
「原來她就是蕭雪芯。」
掀開車簾，慕容夏狩邊低頭整理衣襟，邊笑道「冰肌玉骨，國色天香，群芳榜第三美人名副其實！唉，我現在都有些好奇那傳聞中的後周女帝長什麼樣了！」
岳勝男平靜道「我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