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波舒哀准尉

「叄」波舒哀准尉

當我被室內的電暖氣熱醒的時候,尤道·基普已經在嘗試用拼圖軟體重新合成電子相冊中的照片了。我的背包被翻得亂做一團,隨行帶著的雜糧餅乾一大半落進了尤道的肚子——他嘴上還叼著半條。見我睡醒,他不由抱怨道,「你什麼時候迷上了這種女孩子的減肥餅?嚼起來真是糟糕透頂。」我看了眼手機,已經是早上三點四十分。趁勢奪過剩下的那一點兒雜糧餅乾,要是都落進這該死的鬣狗嘴裡,這個鐘點要上街弄點吃的還真不容易。

尤道的工作顯然進展的很快——很多時候,我們需要的不是建議,而是有一雙能聆聽暢談思維的耳朵。我看著他已完成了第四頁的拼圖,便抹了把臉打算去旅店的吧台找一些合用的餐具。

這時候尤道叫住我,「『蜜酒雖甜,償還卻苦。』」他宿醉未醒、神情有些疲憊,我不是很確定這種種開玩笑的語調是在對我說話或只是自言自語。他使勁拍打幾下額頭,好像這樣就能減輕頭痛,「年輕真是罪孽。要當時我沒迫不及待的打斷鐵鏈、掀開箱蓋,那」他口齒不清、含含混混的用法文敘說著些舊事,我勉強可以聽出他在敘述那些「羊皮紙碎片」成為碎片的經過。

但我的心全都被那句「蜜酒雖甜,償還卻苦」的挪威諺語吸引住,後面的話沒聽進去。當動起尤道鮮紅的雪地摩托在門前雪地兜了數圈后,我現該摩托的驅動力奇大、鉚釘般裝飾的防滑釘抓力絕佳、擋風板也出於阻力的考量已被拆除——應該是「尤道改造」品。便一時手癢,直接駛摩托在特羅姆瑟閑逛,這是我第一次好好的看這座雪城。

特羅姆瑟商場林立,餐館、酒吧、夜總會多得出人意料,以致於一百多年前,一位來自法國得旅行者稱她作「雪國巴黎」——這是座迷人的城市。很快,我像那個被冰雪王后輕輕吻過的小男孩那樣,眼睛里只有「特羅姆瑟」這位美麗的冰雪王后了——直到食物塞滿了尤道的行軍帳篷,那輛紅色摩托的後座再也裝不下另一條魚或者麵包了,我親愛王后的魔法才略見失效,放我回旅店歇一口氣。

推開房門,熱氣熏融了我被冰雪王后吻紅的鼻尖和嘴。我看見尤道上身筆直,仰躺在地上淺寐,盤著的雙腿上還架著我的電腦。室內的溫度原比我預想中要低,這讓我即刻想明白了數小時前,尤道是故意調高電暖氣的溫度來焙醒我的。

聽見我進屋,他懶懶的睜開眼;待得看清我兩手空空,又緩緩的合上。停了大概整整一秒鐘后,尤道一挺身坐起來,幾乎把膝上的電腦掀翻在地。我猜想他那幾個還沒被酒精泡透的腦細胞終於推斷出來——我準是像往常一樣,把整包食物連同那行軍帳篷一股腦兒的丟在旅店廚房外的後院里。

尤道伸手抱起電腦,為自己剛才的反應訕訕而笑——笑容太大,以致於看起來神情遲緩。我自滑雪褲后袋掏出電話看了眼,替他把話給說了,「四小時又二十分鐘,」這是自我抓著他亂丟在地上的帳篷出門到現在的時間段,「拼圖,已完成了?」他意義不明的笑了笑后又躺了回去,算是回答——我猜他是想給一個肯定的答覆,但頭痛總會讓表情看起來辭不達意——不過作為一個酒鬼而言,他的品性算是我見過最好的一類。

見他全無顧忌的任顯示屏攤在胸膛上閃爍,人早已經溜到塞斯盧姆尼爾的宮殿中享受酒宴;我的好奇心油然而起,躡手躡腳的搬過電腦,架在那隻被尤道處理過的銹舊鐵箱上,慢慢看他已經拼湊完成的羊皮紙資料。拼湊完畢的資料被標記成兩類,撇開我蹩腳的法語不談,那小子把文件處理得真可謂一目了然。

第一類純法文的資料,數量佔總量的四分之三。這類資料有個特點,就是按照文字的排版看,至少經過了兩道手續的處理:書寫;批註。我不清楚尤道是否也是通過這個線索把資料一分為二的,但至少在分類完成後,這一特點看來鮮明。

我自文件夾的第一張拼圖起,逐字逐句的看了兩頁,即宣告放棄。按照我的理解,這兩頁羊皮紙中均敘述了不止一個事件,我卻摸不到這些事件有因果關聯的半點頭緒。所有的記錄缺乏時間的標註,沒完沒了的地名、人名我一概不識——最後我還是勉強從批註中找出了五、六個漢字作為理清這一切的起點——今年我已不是第一次慶幸自己在亞洲文化課程中虛耗了太多時間,至少這僅有的線索教我大為吃驚:我認出了其中的兩個字「杭州」。同那些大張羊皮紙的地圖一樣——那些讓我茫然失措的專有名詞,至少有一部分指向了中國——這個在遠東當時由女真族統治著的龐然大國。

另一類記錄,同箱上遺言一樣,由法文、英文、西文三種文字組成。令人訝異的是在經過尤道編目之後,三種文字記載所耗的羊皮紙數量完全一致——這一點是盯著滿箱碎紙時不能夠推斷出來的,我想。尤道對這部分羊皮紙分類編目的成功顯而易見,而既然昨天已得出英文、西文的古文拼寫有大量錯誤的結論,我也就勉為其難的從那捲法文書開始讀起。

「年輕的人啊,在追求自由和夢想的路途中,有著多少坎坷我們無法追本溯源,有多少的不幸是我們所不能預見。我遇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陷阱——它是多麼的誘人,哪怕現在你再來問我,它看起來還是誘人的。我毫無知覺的跳了進去,從來不曾現過它的暗弩裝在哪裡,也看不到那位先生是如何駕馭的此事。但我要說,它切切實實的被執行了——所有的後果,當你見到我的模樣就會再明白不過。這是個完美的圈套,儘管我依舊想不出它是怎麼被想出來的,又是怎麼落到了我的頭上。

不要微笑,我的朋友。我並不老,也並不瞎,或許比你們經受過更大的風浪。但如果你們覺得自己的腦子比我好使,眼睛比我敏銳,我倒很想在接下來事情中,聽聽你們的意見。我得把整件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寫下來,把我所想得起來的細節一絲不拉的堆在你們面前,讓你們這些後來人對著我的白骨指指戳戳、品頭論足——說不定,那些樂於深究此事的讀者從裡頭得到的智慧,能避免你們將來重蹈覆轍——就像有句話說的,『前車之鑒』。

為了把整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好教你們對有些我那些不可思議的想法心存容忍,我不得不從頭開始說起:

我於一六六九年生於布盧瓦,是家中的幺子。父親一心想把我培養成一位神父,執意要將我送去錫耶納大學念書。可我既懶又笨,始終沒有真正掌握拉丁文這門語言;對神學也提不起興趣,每天沉浸在一個人的胡思亂想里,連聖經都從頭背不到底。父親對我失望之極,聘了幾名家庭教師輪番來他將我反鎖的閣樓中教我反省。母親深知我懶散倔強的脾性不久會帶我逃離這鬼地方,擔心我一聲不響的從此離她而去,便偷偷把我託付給她在巴黎的兄長。

一年後,我隨舅父為帝國效力,成為皇家海軍的一員。尚來不及親口告訴母親,她當時為她的小雅各選擇的道路多麼正確,軍艦便為了捍衛帝國的榮耀而出航。我躊躇滿志,整天整天把其它軍官用作書寫家信的時間用來幻想自己在戰役中建立卓越的功勛,直到軍艦被數十艘受惠於『武裝私掠證』英式海盜船擊沉。我本身並沒有受到丁點的傷害——只是母親多年的擔憂成為了現實:我從那日出海到今天為止,再也沒有回過布盧瓦;而不用作任何起誓上帝也能證明,由於曾經違背了他的意志,我死而不得終歸故土。

作為一名下等尉官,我既無為帝國犧牲的覺悟、又無擅自逃生的特權。等到在一艘雙桅帆船中醒來的時候,我記得自己曾奮力躍進海水之中。但我敢於向每一個人保證,在這樣的狼狽逃跑之前,我沒有趁亂帶走任何食物和武器。

船上無人能懂法語。我猶豫再三,嘗試著用英文吐幾了單詞——謝天謝地,他們亦不是英國人。我想起舅父在巴黎教我的義大利語和西班牙語——這位不辱帝國使命的勛爵已光榮歿於此前他指揮的這場海戰,使得我的驕傲之情遠遠勝過羞恥之心,毫無愧疚的又分別以這兩種語言作了嘗試。那一日,站在我身後支撐的若不是上帝,便是魔鬼。

他們聽懂了我說的西班牙語,但口音有些彆扭。我猜想這是一艘來自英國的死敵——西班牙人的快船。儘管法蘭西同西班牙也有利益之爭,但查理二世的繼承權問題卻讓建立一個龐大的法蘭西——西班牙帝國統治歐洲和美洲的設想聽起來比聯合那些受了罪孽卻不願相贖的新教徒攻來分享西班牙在新世界的財富的主意誘人許多。法蘭西軍人對西班牙人不懷有絕對的惡意,而敗血症的蔓延使得這艘西班牙帆船亟缺水手,船上的海盜們表現得並不介意打撈幾個戰敗的法**人充當一時的勞力。

出海前,我聽過許多海賊絕不會在登船后留下活口的恐怖傳言。是以被海盜收容后,反倒並不為自己的命運擔憂:從未指望能活著上岸,但出於『互利互惠』的準則而言,我相信只要儘力的完成體力勞動,船上的那些西班牙病鬼不會提前終結我的性命,甚至樂於提供一些維持生存必須的乾糧、淡水。

經過海上殘酷的一百三十二天,所有一同獲救的幾十名法**士只有我一個人活到了上岸。船一旦入港,我便背棄了獲救時的誓言,與在海上的飄零心境。我年富力強、手靈腿便,又不曾受過嚴重的傷害;相對於一船的西班牙病鬼,束手等死絕不是一個軍人的選擇。既然海盜終歸得上絞刑架,我受著正義的指點,在黎明前趁著那群魔鬼的門徒沉浸在勝利在望的無盡美酒中,偷了武器將他們一一結果,趟著海水漫無目的走到岸上。

為了避開麻煩,我像上次逃跑一樣,把槍械留在了船上,雖然在下船前我並不猶豫在死屍間拿起他們宴會剩下的口糧吃了個飽。我後來有想過或許應該抽出一柄利刃甚麼的來應對接下來的生活,但等我想到了這些往回趕的時候,船已不在原處。我敢像上帝誓絕對沒秉著貪念拿走過船上任何一個比索,也不曾帶走一件珠寶;一方面我當時並無意識錢財對於獨自生活的重要性,一方面我沒有處理不義之財的能力與勇氣。我不敢說當年的行徑全然合乎上帝的意圖,但另一種想法逐漸佔據了我的大腦:從那日起,魔鬼的戲耍拉開了序幕。

我一窮二白、衣難蔽體,身上只剩下四枚埃居和一個母親留給我的銀質十字架。但身為一個法蘭西軍人的自尊還是使我決心在遇到第一個當地人之前,有義務讓自己看起來儘可能的乾淨。由於島上氣候適宜,穿多穿少並不會過多的影響,我躲在礁石后借著一小窪積水,用我拿來記錄日期的小刀開始刮鬍子。本想把鬍子修成我授下士軍銜時那個時髦的樣式,但不知是我的手幹了太多的粗活開始抖、還是水窪不夠敞亮,這柄小刀變得極難駕馭:非但扯得我胡根生疼、下巴被割開了十幾個口子,連鬍子的形狀都完全看不出來——最後我徹底放棄,決心把所有鬍子全部颳去。最後我的臉上還滿是長短不一的鬍渣,但比起修鬍子之前,感覺好了很多。

夜幕時,我循著燈火慢慢摸到了鎮上。即便是巴黎人,也會一瞬間被鎮上的欣欣景象所迷惑。高高的火把,燒到漫天通明,鎮上的房屋像是聚集了各地建築的繪圖冊般形狀各異、一半火光一半黑暗中別有風情。沒有巍峨的宮殿,沒有經由規劃的道路,滿街遊走著比我剃鬚前模樣更潦倒的酒鬼,但他們肩披的華服、腰間的黃金、扛著的女人,和臉上幾近瘋狂的喜悅都昭示著他們是樂於此的。

這裡的男人穿的不多,女人穿的更少。人潮聚集處,站在中央的木腿人用義大利語大聲講話。他含混的一連重複了許多遍,我聽明白他要在最後拍賣他腳下的二十四隻來歷不明的木箱子。木箱沉重的半陷在沙子里,我那時還不知道拍賣物下的沙子是海邊最鬆軟那種的把戲,只覺得吃重那麼深,箱中必然是價格不菲的寶物。鑒於前一個拍品是一名正值育齡高挑碩美的紅種人女奴,壓軸拍品的喊價聲此起彼伏,箱內物的價格很快被哄抬到了一個我即便在領著年金時亦所不能想象的高度。兜里僅有的四枚銀幣迫使我遠離這種哄價抬價的遊戲。

壓抑著獵奇心,我找了家地處偏遠的小酒店住了下來。旅店的費用比巴黎便宜些——但依舊是合乎身份的——二十五個蘇能管上吃喝,三餐供甜玉米粥,晚餐更有些奇香美味的烤海鳥或是烤龜肉,店中的羅姆酒也不算太壞。按理說,我有在鎮上常住一段時間的打算,應該竭力的粗茶淡飯讓自己日子儘可能維持細水長流的愜意。不過島上陰濕不散的濃霧、與淺礁新新舊舊擱淺的船骨,使我只顧今天、忘記明天,無法想到更加久遠。

離開酒店的不遠,是查理堡。這是一處新教徒的駐防。在朦朦薄霧中,堡壘中的每一門大炮都指向大海,我注視這幾十門鐵炮時,愛國之心總教我渾身顫。每一門炮總像淌著帝**人的鮮血,炮口指向的海面,阻隔著我的夢想、光榮與自由。堡壘的另一邊總是晴天。我後來知道那裡有牙買加最好的港口,足夠五百艘船一同停泊。但堡壘的這一邊總是陰鬱,近海岸線處滿是礁石、海流,船離海岸永遠在炮程之外。

幸好這裡並非不列顛島。能說幾句英語的,就被駐軍慷慨的視同英國公民,樣貌、膚色、宗教都不重要。在我看來,駐紮在島上的軍隊這種率性的作風比起真正的軍人來,他們更似海盜。

在這裡,法軍尉官的頭銜不能換成一個子兒;在家鄉學的數學、醫學、拉丁文也絲毫不能為我謀到一份差事。島上的人喜歡音樂,可我還沒掌握這門風雅浪蕩的技藝;島上亟需苦力,我也不願意摻和;除此之外,島上充斥著各種犯罪的、折磨人的勾當,上帝的教義在此處得不到傳播。

島上沒有教堂,也沒聽說有佈道者;這裡的人既不信奉天主教,亦不信奉新教。這讓我看到了謀生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儘管尚未成為一名神父,我仍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能借自己之手,使有罪之人得到救贖——西元一六八八年五月二十八日,讓-雅各·波舒哀准尉在他踏上羅伊雅爾的第三天,行使了他父親畢生期盼他行使的神職,成為一名傳教士——或者說,從那天起,我開始了冒充傳教士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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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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