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 25 章

他最近好像越來越累了,不知是在搞什麼?關煜有些疑惑起來,但又想到每晚去栗家的那些日子,這傢伙確實總是有很多事要忙。寫論文,做課題,還時不時接幾個說著外語的電話,書房的黑板上寫滿了看不懂的算式和文字,還擺著好幾個人體肢體剖面的模型。簡而言之,栗若過著普通高中生絕對無法想象的生活,所以即使是天才也有覺得應付不過來的時候吧。

想到這個,關煜默默地坐回了原位,隨手拿過張紙折了起來,打發時間。

栗若是一個激靈醒來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墓園的路燈一盞盞幽幽地亮著。

「醒了?」關煜站起來,「快走吧。」

栗若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站起來跟在他身後,也沒說話,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墓園,直到上了車才喘了口氣。

「走這麼快,怕鬼啊?」喝了口水又恢復了精神,笑嘻嘻地打趣他。

關煜很老實地沒有否認:「那地方天黑了之後陰森森的……不過如果是我爸媽,我就不怕。難道你不怕鬼?」

「不是有古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嗎?再說我連屍體都解剖過好幾個了,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嗯,鬼怕你還差不多。」

栗若笑眯眯地看他:「既然這麼怕,幹嘛不早點叫醒我就好了?」

「看你睡得熟,不想打擾你。」

栗若歪著頭笑:「怎麼?這是在心疼我嗎?」

關煜做事通常憑本能,很少去細想「為什麼」,現在被他這麼一說反而愣住了,想了想說:「別人在休息的時候不去打擾,不是禮貌嗎?我爸媽從小都是這樣教我的。難道不對?」

「嗯。」栗若感覺無趣地點點頭,「好吧,那難得來一次,你跟你爸媽說什麼了?」

「幹嘛要告訴你?」

「有沒有提我?是怎麼說我的?有沒有說我的好話?他們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關煜受不了地瞥他:「你都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跟他們說這種事?」

「為什麼不說?多重要的事!為人子女,至少要告訴他們在和什麼人交往啊。」

關煜失笑地撇過頭,嘀咕:「為人子女,應該不跟奇怪的人交往免得父母擔心才對吧?」

車廂里地方小,栗若當然聽到了:「幹嘛?和我交往很失禮嗎?」

「和男生交往難道很光榮?」

「如果我是女的呢?」

「你怎麼可能是女的?」

「就假設。」

「女生不會像你這樣。」

「好吧,就假設——假設有一個和我差不多的女生,高智商,高學歷,漂亮,家境優越,對你一往情深……這樣的女生呢?你願意交往嗎?」

關煜沉思了一會,慢慢地答:「……會考慮吧。如果性格能再……」

栗若冷笑:「所以說來說去你不是討厭我,只不過是不能接受我的性別而已。」

說得好像倒是他的錯一樣,關煜大聲說:「本來就是!正常人誰會喜歡同性?我喜歡的向來是女生,是你硬要說喜歡我,要和我交往什麼的。反正從頭到尾整件事都是你說了算,什麼時候問過我的意見了?所以我接受不接受什麼你在乎嗎?其實對你來說都一樣吧?」

栗若被搶白得臉白一陣青一陣,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關煜身子轉向另一邊,也是一副沒打算再談的姿態。

過了一會,才聽到他輕輕地說:「好吧,今天是叔叔阿姨的忌日,你的心情也不好,我們不要吵架了。今天不是我們交往二十天嗎?我有東西送給你。」

關煜不是矯情的人,既然他先低了頭,自己自然也就不會拿喬。於是也答:「你別再亂買東西了,買彩票都買成窮光蛋了還買。二十天什麼的又不是值得特別慶祝的日子……」

栗若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特別的好吧?誰說我買彩票都買窮了?前天有張中了個一千哦!」

關煜霍地轉過身來:「真的?真的中了?」

「當然啦,都說我算過的嘛。」栗若又恢復了那副驕傲的小公雞模樣,頭一揚,不可一世地吩咐,「手伸出來。」

看他好像不停地往水裡丟錢完全不當回事的樣子,關煜都著急死了,現在居然還真的有魚自動跳上了岸,就算作為路過打醬油的路人也為他高興。很配合地伸出手,栗若瞥了一眼,又用吩咐的語氣說:「翻過來。」

哈?什麼怪禮物啊?手背朝上翻過來,栗若在口袋裡佯裝著掏啊掏的,突然就拿出個東西套上了他的無名指。

「什麼啊這是?」他的手指一曲,阻止了那個東西的推進。栗若也不勉強,由得他自己看。

果然是個戒指!

——咦,為什麼說「果然」?

「難道又是……」

「沒錯!」栗若鄭重地點了點頭,表情嚴肅,「根據言情的規律,兩個人相愛到一定時候,就會出現戒指以表示對對方的承諾了!」

「什麼鬼理論啊!」關煜驚嚇地連拿都沒拿穩就直接丟回去了。

結果栗若又塞回來:「你緊張什麼?我又沒說讓你和我結婚。這是另有用途的,你看清楚嘛。」

司機被吩咐打開了燈,關煜耐下性子認真打量那個戒指。沒想到是這麼古樸的式樣,看起來好像不太符合栗少爺一貫的審美嘛。

只是個寬邊的鋼圈,上下邊沿是兩道鎏金,工藝倒還是不錯的,雖然簡單,但不失精緻。中間似乎是另外刻上去的字,一共八個,整好刻滿了一圈。光線還是不怎麼夠,他湊到眼前辨認到底寫了什麼。

「因為就一千塊,也買不到什麼好的,我只好去鋪子里訂做了一個,特地讓他刻了字。他家的老師傅很幫忙的,所以這戒指本身不值什麼錢,主要都花在字上了。而且是小篆哦,是不是顯得很有韻味?」

難怪看半天除了認出一個「若」,一個「有」,還有一個「必」字之外,就完全看不懂了。關煜皺起眉:「你寫了什麼?」

他得意地一咧嘴:「『栗若所有,盜搶必究』!」

「哈?!」虧你想得出啊!你怎麼不在上面再栓根鏈子呢?

他點點自己:「你也可以送我一個啊,寫上『關煜所有,誰碰咬誰』!我肯定天天戴著。」

「開什麼玩笑?」關煜把戒指往他手裡一塞,「要戴你自己戴,我才不陪你玩這個!」

「哎——」栗若想解釋幾句,一看他那模樣,也泄氣了,「喂,你答應我的,在和我交往的期間都要配合我的啊。」

「這種事要我怎麼配合你?我才不要戴著這種狗鏈子出去呢。」

「怎麼是狗鏈子?」栗若也生氣了,「你就這樣看待我對你的感情嗎?我們在交往,我宣示一下所有權有錯嗎?你也可以這樣給我弄一個啊,我絕對不會拿下來。」

「拜託你!除了你誰會拿一千塊買這個?」

「不一定非要這樣的,不管多少錢,哪怕就是你拿張紙折的,只要你送,我就會戴。」栗若揚起頭,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強調,「絕不食言!不管你弄得多醜,我都戴。」

關煜也是男人,被另一個男人這樣說,頓時被激起了勝負欲:「真的?」

「我可以對天發誓!但同樣的,我戴了你就得戴。」

再次陷入無言以對的局面,他看著栗若,栗若看著他,最後關煜一咬牙:「你可不要反悔!」

「當然不會。」

雖然那戒指的話寫得噁心了點,但應該沒幾個人認得出來,所以就為了贏他,真要戴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關煜才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他得逞。「好,你可不要連一天都撐不了。」

「可以。」栗若洞若燭火地笑,「你就算真的弄個紙做的,我也有辦法讓它變得經久耐用。所以你就乖乖地戴著我愛的信物吧。」

呵呵,關煜在心中做鬼臉,話可不要說得太早。「好吧,把臉轉過去,我現在做給你。」

栗若聽話把身子轉向另一面,耳邊聽著塑料袋悉悉索索的響了一陣,他很快找到了要用的材料,開始做起來。

果然是紙吧?他眼望著窗外,一邊留神聽,紙張在指間被摺疊,被翻轉的輕響,手指滑過紙面的摩挲,都是那個人正在全心全意為他花心思的聲音。這些聲音里,這些時間,都被那紙張包裹,重重疊疊,仔仔細細地,收起來。

他很期待,不管是什麼也好,就算是只長腳的紙鶴,他也會好好保存,放進保險柜,當做最寶貴的禮物。

他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凝神期待。

明知道不會是什麼驚喜,但能夠有這樣的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過了好一會,現做的戒指套在了栗若的手指上。花花綠綠的十分好看,並且不用湊近也能看到戒面上有四個大字——「天地銀行」。

關煜萬萬沒想到栗若竟然真的會戴著那隻冥紙做的戒指招搖過市。

這個瘋子竟然……

栗若明知道他是故意的。現在是怎樣?他也是故意的吧?

很快好奇的目光就都聚焦到這個戒指上,同學紛紛圍觀,看清了之後都覺得十分好笑。「栗若,你怎麼會戴這個東西?」

「好看嗎?」栗若很得意地揚起手,「一個特別的朋友送我的。」

「哦?有多特別?」笑聲中滿是戲謔。

「我喜歡的人。」栗若毫不在意地跟著一起笑,擲地有聲地回答。

「哈哈哈,原來你喜歡人是女鬼?哈哈哈哈。」大家鬨笑成一團。也有好心的同學出來給他解釋:「你一直在外國呆著,所以不知道這叫冥幣,是要燒給死人的錢。你被人騙了!這不是什麼好東西,趕緊扔了吧。帶在身上多晦氣啊。」

栗若端詳著戒指,眉梢間儘是溫柔:「你們懂什麼?他送這個給我的意思是,就算我死了也能把它帶在身邊。」

大家都覺得這人的邏輯有問題,哪有人送這種戒指會是好意的?「噫,你不是認真的吧?」

他哈哈大笑:「難道不是嗎?一般的戒指金的銀的帶鑽石的,頂多就是在活著的時候保個值,我這隻啊,死了之後缺錢也能馬上用。說不定在奈何橋上還能賄賂孟婆不用喝孟婆湯呢。你們收過這麼有用處的禮物嗎?」

所有人把他當怪物一樣看。有人小聲說:「天才的想法都這麼另類嗎?」

關煜在一邊實在聽不下去了,用力拉開椅子站起來,椅子腳在地面上劃出尖利的聲響,一下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了。

「關煜,幹嘛?心情不好啊?」平頭見狀過去攬住他的肩膀,「來,過來瞧瞧栗若的戒指,不知道哪個傻X送他的,真是太他媽酷了。」

關煜甩開他的手,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出了教室。

欣賞著自己的戒指,栗若上了天台,果然在角落裡找到了關煜。

「幹嘛心情不好啊?」見關煜悶聲不響地眺望遠方,他過去靠在欄杆上,悠閑地又說,「不要送了又來後悔,當時做的時候就該想到可能發生的局面吧?」

「你要一直戴著嗎?學校規定不能戴飾品,在被老師看到之前趕緊收起來吧。」

他不以為意地答:「沒關係,這是紙折的,老師肯定不會把它當正兒八經的飾品的。」

「……」關煜更鬱悶了。「你一定要戴著嗎?」

「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我戴你也戴,你戴我也戴。不過沒關係,我的你帶在身上好了,出了校門再戴。」

「……好,你戴著吧,反正是紙做的,我看你能戴多久。」

「呵呵。」聽到他抱怨似的吐槽,栗若低頭笑了好一陣,笑得關煜心裡都開始發毛。

「你幹嘛?」

「不是,呵呵呵,我說你呀,」栗若越想越好笑,笑到後面樂不可支地幾乎說不出話來。「你怎麼每次都自作聰明地做一些多餘的事,然後又來埋怨事情不照你想的發展?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我又怎麼了?什麼叫自作聰明……」

「你還記得那條話梅項鏈嗎?」

「嗯,怎麼?」

「你沒有想過它最後變成什麼樣了嗎?」

「變什麼樣?被你吃了?還是扔了?」他每問一句栗若就搖一次頭,他越問越心慌,「你不是到現在還留著吧?」你這個變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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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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