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舞天

華夏，中原省，雒陽，谷州縣。

一塊山谷丘陵地帶，坐落著一個小村莊，由於地勢凹凸不平，這個村莊的住戶並不密集，零零散散地分佈在方圓數里內。

兩山之間有一條寬闊的小溪，小溪的河床上，全是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鵝卵石。

由於剛漲過河不久，溪水中還微微有些渾濁，水也比較深。

村裡有一座拱形石橋，一座現代小橋，兩座橋緊密相鄰。

石橋有隻有半丈寬，橋下有四五個圓洞，橋樑上布滿青苔，石縫間雜草叢生，並且用大石砌成的橋柱上有漲河時沖刷的痕迹，這些痕迹，凸顯著它久經歲月洗禮。

現代小橋比較寬闊，有一丈寬，是由鋼筋水泥築成，這是兩年前鎮政府出資，為村子建設的橋樑。

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居住在小溪的北面，南面山腳有幾片耕地相對平坦，土壤豐沃，人可以趟水或者過石橋去耕種，但是農用機械必須經過橋樑。

在兩座橋樑的橋頭不遠處，一頭黃牛慢慢地在溪畔踱步，它尾巴不時甩著，每走兩步就會停下來，探首用舌頭捲起碧綠的青草，嚼得津津有味。

牛背之上，坐著一名六七歲的小孩，小孩看起來很普通，但他的眼睛蘊含著山水的靈氣，大而明亮。

他的左手拿著一個紅蘋果，蘋果很大，小手根本抓不住，只能托著。他看著蘋果垂涎三尺，但就是不捨得去吃。

「小天，你看，我爺爺給我買的大梨。」

一名年紀和他相仿的小孩蹦蹦跳跳地來到騎牛小孩面前，雙手捧著大梨說道。似乎是在眼氣騎牛的小孩。

「哼！我也有。」

騎牛小孩搖了搖手中的蘋果，回以炫耀。

「噢……」小孩盯著騎牛小孩的蘋果看了許久，黑溜溜的眼珠一轉，開口說道：「我家裡梨還有好多，要不咱倆換一下。」

「好啊！」

騎牛少年小孩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他從牛背上跳了下去，很嫻熟，然後來到小孩面前。

一個小孩伸出手中的蘋果，一個小孩伸出手中的梨，正當他們要交換的時候，拿梨的小孩突然反悔了，迅速把手縮了回去。

「幹嘛！不換拉倒。」

騎牛小孩鼓了鼓嘴，也收回蘋果。

「小天，我要是一手一個蘋果，一手一個梨子，一定很拉風。不如你把你的蘋果先借給我，我改天還你。」

小孩幻想著一手一個蘋果，一手一個梨，在村裡炫耀的場面，覥著臉向騎牛小孩說道。

「不行！」

騎牛小孩顯然不吃這套。

「小天，我媽說你比我大幾個月，你就不能讓讓我？」

小孩顯得很生氣。

「老師說『融四歲，能讓梨』，你都七歲了，也可以讓讓我？」

騎牛小孩言語機靈，向小孩反問道。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陷入僵局的時候，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從小坡上慢慢走下，前往河對面去。

「小天，要不我們猜一下，誰猜對，我們手中的水果就歸誰。」

小孩又有了想法，向騎牛小孩道。

「猜什麼？」

騎牛小孩還不太明白。

「就猜這老頭會走大橋，還是會走小橋。」

小孩指著衣衫襤褸的老人，向騎牛小孩說道。說完，還不忘用挑釁的眼神看著騎牛小孩。

「好，這次你不準耍賴。」

騎牛小孩不服輸，一口答應了下來，防止小孩耍賴，還加了一句：「再耍賴是小狗。」

「我選大橋，我猜老頭會從大橋上過。」

騎牛小孩話音剛落，小孩就搶先猜道。

他口中的大橋是新建的水泥橋，小橋就是破舊的石橋。

小橋連護欄都沒有，這兩年很少有人會走，小孩很精明，知道搶奪先機。

小孩的搶先，令騎牛小孩話語一噎。讓他選，他也會選大橋。

「快點，老頭快過來了，你想耍賴是不是？」

小孩向騎牛小孩催促道，他眉開眼笑，似乎勝利已屬於自己。

「那我只能選小橋了。」

騎牛小孩無奈地說道，心裡嘟囔道：這小子太精了，下次千萬不能上當了。

他已經做好了忍痛割愛的準備。

兩人從河畔爬到橋頭，看著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的老人，老人披散著頭髮，穿著復古的破爛長袍，跟乞丐似的。

此時兩個小孩並不關心這些，他們關心的是老人會從哪座橋上路過。

眼看越來越近，小孩勝券在握，而騎牛小孩的心卻提起來了。

老人的臉被頭髮遮住，看不到表情，小坡很陡，但老人走得很穩，每一步，都給人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他走的路，本來應該直通兩橋，可他走著走著，忽然變道了，他走到草地上，又向溪水走去。

兩名小孩大跌眼鏡，難道這老者要去河裡洗澡不成？

已經立秋了，不是玩水的時間了。

昨天剛漲過河，水不僅深，而且急。要是平常，挽起褲腿就能過去，現在可不行了。

「老伯，你要幹嘛啊！」

騎牛小孩趴在大橋的護欄上，向河邊的老人喊道。

老人不知是個聾子，還是怎麼回事，對騎牛小孩的喊聲，置之不理。

他到了河邊，騎牛小孩想，也該停下來了吧！

騎牛小孩來放牛的時候，他父親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靠近河邊，不然會被沖跑。站在橋上，聽著水流拍打巨石的聲音，就令他心中緊張。

誰知？老人沒有絲毫遲鈍，一腳踏入河中。並以先前的速度，向對岸走去。

在那一瞬間，騎牛小孩想要去喊大人，可看到老人沒有被沖走後，鬆了一口氣。這或許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區別。

河水的最深處，幾乎沒過老人的腰間，水流湍急，腳下凹凸不平，老人依然如履平地。

也就呼吸之間，老人就走到了對面，他也不把衣服脫下來，擰乾水，依舊不快不慢的向前。

「這個老頭，不僅是個要飯的，還是個神經病。」

小孩非常不爽地說道。眼看就要得到一個大紅蘋果，突然不翼而飛，讓他情緒極差。

「看來你與我的蘋果無緣了。」

倒是騎牛小孩，笑得很開心，彷彿他贏了一樣。

「不跟你玩了，我去找大兵玩去。」

小孩賭氣，抱著梨離開橋邊……

騎牛小孩站在橋上，看到老人漸漸走遠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追去。

騎牛小孩跑得很快，不一會就追上了老人，他喊了老人一聲，依舊不應。

他跑到老人面前，拉了拉他的衣服，才使老人停下。

老人轉身看向騎牛小孩，一語不發。

「給…給你……」

騎牛小孩伸出顫抖的手，將蘋果遞給老人。老人蓬頭垢面，令騎牛小孩有些害怕，以至於說話時結結巴巴。

「你很喜歡，為何給我？」

老人接過蘋果，向騎牛小孩問道。他聲音沙啞，好似很久沒說過話一樣。

「那你為何不走橋樑，偏趟河水，弄濕衣服。」

騎牛小孩也對老人拋出一個問題，他見老人能聽懂，會說話，就改變了語氣。

「你們兩個小娃娃在猜我要從哪座橋上過，我若過大橋，你會輸；若過小橋，他會輸。我可不想再在人世間留下因果。」

老人語出驚人，如神仙一樣未卜先知。

「因果是什麼？好不好吃？」

聽到「因果」這兩個字，騎牛小孩忽略了老人的未卜先知，把因果幻想成一種水果。

「因果……沒有蘋果好。」

很少說類似的話語，老人語氣一頓，生硬地回道。

「因果貴嗎？」

緊接著，騎牛少年又問。

「貴……不貴，一點都不貴。」

老人雙眼渾濁，吶吶地說道。

「那我給你一個蘋果，你還我一個因果。」

騎牛少年笑嘻嘻地說道，奶聲奶氣的，很大方。

「這是哪裡？」

老人注視著騎牛少年，良久，開口問道。

「林山村！」

騎牛少年有限的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

老人再次問道。

「我叫趙舞天！」

這一次，騎牛少年回答得很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