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長安捉妖

第34章 長安捉妖

長安城風波不斷,最先是打更人看到妖怪,說什麼妖狐殺人。後來,是一名乞丐,不知道他發哪門子神經,說看到了鬼,還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說那女鬼飄飄蕩蕩,就從他面前飄過去了。

直到這一日,出了人命案,一個富家公子,暴死街頭,臉被撓成了血葫蘆,抓痕外翻,一道一道的,他的身上也是遍佈爪痕,而且他還怒目圓睜,死相是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長安城數萬人,你說,他也說,人命案很快就傳開了。鄰里鄰居,七嘴八舌,你添點鹽,他加點醋,命案很快就走樣了,傳到重陽宮的時候,已經變成妖狐作祟。

重陽宮內,正一教如約拜訪,天師道張正常,龍虎宗宋真一,茅山派一眉道人,都到了上清殿,與錢中道駁辯。

張正常花甲之年,說話中規中矩,他無意與重陽宮衝突,簡單地講述道門的歷史,他說道:「道門源遠流長,春秋時期,老子在函谷關外留下五千言,道門由此開始。時至東漢順帝時期,吾正一祖師張道陵,在北邙山修道降魔,開創道門新氣象。百年前,全真祖師重陽,在終南山收徒講道,開創道門新支。」

張道陵寥寥無幾的幾句話,訴說了道門的發展,其深意耐人尋味。他先提到了老子,意思是說他承認正一、全真兩派乃同源,這是他對重陽宮的示好,他不想讓兩家的關係鬧得太僵。另一方面,張正常也不示弱,正一起於東漢順帝,全真始於南宋末年,這相差了一千年,全真百年過往,相比正一,還是太年輕,不要狂妄。

錢中道深知張正常的意思,而後說道:「千年之前,有巫教禍亂巴蜀,聚眾斂財,殘害百姓,道陵天師深痛其惡,攜門徒來到北邙山,傳道義,正法理,掃清妖邪,開創天師道。」

錢中道聚眾斂財一詞用的非常露骨,金銀財寶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妖魔鬼怪對它們沒興趣,而唯獨喜好錢財的就只有人。錢中道表面是講述了天師道的起源,而他真正要說的是,所謂的妖邪,歸根結底還是那些為非作歹的人。

「紅蓮白藕,同出一根,匡扶正義才是我們道門行走江湖的根本。」張正常聽明白錢中道的話了,所以趕快套近乎,千萬別讓他把窗戶紙捅破,否則就尷尬了。如果更嚴重一點,讓天下百姓知道了正一教編織了一個彌天大謊,那該如何收場啊!

龍虎宗捉妖,茅山派捉鬼,這宋真一和茅山道士似乎沒把事情搞透徹,有點本末倒置,他們來終南山就是為了降妖除魔。妖魔存在,神就存在。神存在,就代表這個世上有長生不老。

「天地生萬物,萬物有陰陽,陽正,陰邪,正邪不兩立。」宋真一把陰視為陽的絕對對立面,從他的性格上也能體現這一點,他固執,偏執,死板,不知變通。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道門為正,妖魔為邪,只有把妖魔除之,才能天下太平。

「太極動則陰陽生,陰陽運轉,則有天,地,人。」張正常反駁宋真一的絕對對立觀,他認為陰陽處於不停的運動中,並不是絕對對立的。當他說到「陰陽運轉」之時,兩手掌在身前,以一點為中心轉動,來簡要演示陰陽的運動關係。

如果宋真一能聽進去,那他就不是宋真一了。張正常的勸說,宋真一壓根兒就沒能理解,他說道:「妖邪作亂,正是弘揚大道的時候,我與一眉道兄,已經請出了三清符籙,我們這就動身,去往長安,扶正驅邪。」

宋真一說着,就起身拜別,而一眉道人也跟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錢中道和張正常也站了起來,錢中道說道:「二位道兄,何故如此着急,千里迢迢來了我終南山,我也沒盡地主之誼。」

「妖邪作惡,怎可耽擱,就此別過。」一眉道人說道:

宋真一和一眉道人轉身,匆匆走出上清殿。錢中道和張正常往外送幾步,看着他們離去。

這時,錢中道跟張正常說道:「張道長不一同前往嗎?」

張正常苦笑了一下,說道:「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成都被毀,非人力所為,真真假假,你我都心知肚明,這個結該怎麼解啊!朝廷,民間——難啊。」張正常說着,那是滿臉愁雲。

成都被毀,朝野皆驚,百姓會怎麼想,朝廷又會怎麼想,處理不好就要天崩地裂呀。

「張道長心境澄明,與剛才那兩位也是道不同。我聽說,張道長前一段時間才剛剛被皇帝奉為大天師。」錢中道說道:

張正常思慮片刻,說道:「也好,老道這就走一趟應天府,去覲見皇帝。」

「完顏德明助元廷北逃,全真教已不復當年之興旺,此事啊,非道兄莫屬。」錢中道嘴上服軟,言外之意就是,大明朝廷不器重全真教啊,張道長你就不要有所顧慮啦。

錢中道一路相送張正常離開重陽宮。今日與正一派的接觸,沒到糟糕透頂的地步,至少天師道還沒老糊塗,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上清殿後殿,黃燁、白石、慕容卓、譚非都在這裏,另外還有李明憲,錢中道和正一派的談話他們也都聽見了。

出乎預料,原本以為正一派和全真派會上演一場駁辯大戰,成都被毀,正一派正好以除魔衛道為名,東山再起,把全真教踩到地底下,再無翻身之日。而妄圖長生不老者,藉機逼迫重陽宮交出南夢溪,說出不老泉的秘密。

「沒想到,沒想到他們就這樣走了,我們準備了那麼久,沒用上!」譚非說道:

「你肚子裏的那點墨水,就算了吧,論學識還是白師兄淵博。」慕容卓說道:

「會不會有詐啊!」黃燁思索著,說道:「他們說的話不疼不癢的,張正常去應天府,見什麼皇帝呀?」

白石和李明憲聞聽黃燁的疑問,都要說自己的看法,結果話語撞上了。這時,白石說道:「明憲師弟,你說。」

「聽談話,天師道張正常是和咱們站在一起了,他去應天府應該是要去解決皇帝心中的疑惑。」李明憲說道:

「是啊,湯和數萬大軍都是成都被毀的見證者,此事皇帝肯定早就聽說了。」白石說道:

「我沒聽太懂啊,首先就算她是妖魔鬼怪,她會威脅朱元璋當皇帝嗎,湯和的數萬大軍她可秋毫無犯啊。」譚非說道:

「成都被毀的導火索是黑風騎,他們為得不老泉,偷襲無極門,擄走了夢溪,獨孤無敵為救夢溪葬身火海,心月狐也是頭腦一熱,就把成都城端平了。」白石說道:

「哎,師兄,你怎麼知道地這麼詳細,當時我們應該還在子午谷跋山涉水呀?」慕容卓說道:「你是不是見過夢溪了?」

白石表情很淡定,面帶憂慮,而後說道:「沒有,她沒聯繫我,回重陽宮之前,在長安城,我見到了南簫笙。」

「心月狐?就是二十八星宿的心月狐嗎?」李明憲說道:「難不成還真有神仙?」

「不是,在蜀山時,聽夢溪說,那是獨孤無敵對她的稱呼,因為不知道她姓氏名誰,就從青龍七宿中選了心月狐這個名字,稱呼她。我估計,二十年前,她應該也參與過青龍七宿,要不獨孤無敵也不會把這個星宿的名字給她。」白石說道:

譚非也是首次聽到心月狐,不過他更在意的還是黃燁拋出的那個問題,即張正常為什麼去應天府。這時,他說道:「哎,咱們言歸正傳啊,師兄們別打岔。黃燁師兄,還是你剛說的那個問題——如果說這個心月狐無意威脅大明江山,那麼就是說,朱元璋有可能會對不老泉感興趣,有可能會步秦始皇的後塵,所以張正常才要去應天府,覲見皇帝,讓他打消長生不老的念頭。」

「師弟所言極是,但我覺得,洪武皇帝出身貧苦,對長生不老、得道成仙可能有別樣的看法,所以我想張正常去應天府,更重要的原因是要研究出一個統一的思想,也就是說如何定位成都城被毀這件事。」李明憲說道:

經李明憲這麼一說,大家都開動腦筋想,黃燁說道:「妖魔亂世?」

「嗯。」李明憲聞聽點一下頭。

「天怒人怨?」慕容卓說道:

李明憲又點了一下頭,他想讓大家集思廣益,看看到底有多少種說法。

「以訛傳訛,空穴來風?」譚非說道:

「嗯,這個好。」李明憲臉上一笑,他誇讚譚非的想法,只是這一想法也有致命弱點,於是李明憲又說道:「不過,七萬軍士都看見了。」

大家都積極發言,這時慕容卓又說道:「天神下凡。」

「呵!我還天兵天將呢。」譚非鄙視慕容卓的說法,說道:

「風婆子!」慕容卓一看譚非和他抬杠,於是加大嗓門說道:

「哎吆,你還雷公電母呢!」譚非叫板,說道:

「我還有東海老龍王呢。」慕容卓說道:

其他人一看這集思廣益變了味道了,變成了慕容卓和譚非倆人的對頂,於是他們都紛紛走開了,就讓他們倆在這慢慢吵吧。

李明憲經前殿去找錢中道,看他有什麼吩咐,黃燁、白石走出後殿,到了庭院裏。這時,黃燁說道:「龍虎宗和茅山派的離去有點蹊蹺,倒像是被吸引過去的。長安城鬧鬼,有沒有可能是夢溪乾的,為了給重陽宮解圍。」

「已經出了人命案了,我擔心這事不單純,一會兒和錢中道說一聲,我得去一趟長安。」白石說道:

「行,我也去。」黃燁說道:

長安城,夜深人靜,家家關門閉戶。三更天,半夜十一點,打更人敲著竹梆子,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街道靜悄悄,打更人的聲音從臨街傳過來。

長安城鬧鬼又鬧妖,大晚上的,平民老百姓不敢出門,燒香拜神,早早就睡下了。可是,偏偏就有不怕事的,三更半夜,喝得半醉半醒地走在街上。此人一身錦繡,一看就是豪門大家的公子,挺年輕,十七八的樣子,不知他是落第了,還是失戀了,反正從頭到腳都透著失魂落魄。

他手裏還掐著一個酒壺,走路晃晃蕩盪的,嘴裏叨念著:「什麼妖魔鬼怪,我才不怕。」說着說着,他還哭了,哭啼啼地叨念道:「碧晨,你不要我了嗎,我可喜歡聽你彈琴了,狀元有什麼了不起,明年我也考一個給你看看,讓你爹閉嘴。」

他哭啼啼地叨念著,一抬頭,看到一個窈窕淑女,背對着,站在眼前,他看到此人白衣飄飄,而後就走上前,說道:「碧晨,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們才是青梅竹馬。」

他說着,就拉住了白衣女的手,白衣女轉身,卻發現她的臉——她的臉上長白毛,完全就是一張狐狸的面孔。他半醉半醒的,一看是一張狐狸臉,腦袋被嚇得「嗡——」地一下,整個人都是一怔,而後一翻白眼,直接就死過去了。

狐狸精挺驚訝的,看着他倒地,心裏納悶,捋了兩下臉上白毛,心想這麼不禁嚇,暈了,還是死了?

正當狐狸精要上前看個究竟的時候,出現了十個道士,帶頭的是宋真一和一眉道人。

宋真一看到狐狸精要上前吸人精氣,大喊道:「妖孽,休要害人。」大喊的同時,還向狐狸精擲出了一個金色的球形法器,法器穿梭空氣,帶着響聲,就打在狐狸精身上。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法器,而是暗器,暗器打在狐狸精身上就爆炸了,狐狸精被炸翻在地。

這個暗器的威力跟霹靂彈差不多,狐狸精沒被詐死,卻也受了傷。宋真一指揮道士包圍狐狸精,而一眉道人藉機把地上嚇暈的失戀少年拖到遠處。

宋真一一聲令下,道士立即擲出捆妖繩,就把狐狸精給捆住了。宋真一抬起斬妖劍,就要殺狐狸精,就在此時,有一身影從天而降,一腳踢開斬妖劍,隨後一轉身又把宋真一踢飛十多米遠。她落地,手握短劍,就把捆妖繩斬斷,救了狐狸精。

這個從天而降的人,也不是別人,雖然她的樣貌有點改變,但從她手中的魚腸劍可以認出,她是南夢溪。南夢溪臉色漆白,還畫了粉色眼影,打扮地跟妖怪似的。

道士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沒想到又來了一隻,而且更加厲害,一腳就把宋真一踢成了重傷。

一眉道人看到狐狸精脫困,大喊道:「烈火陣。」

道士聞聲,後退幾步,搖動銅鈴,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念的是什麼,圍着南夢溪和狐狸精走圈。

南夢溪聞到了一股怪味,好像是什麼東西糊了,她感覺處境不妙,一把抓住狐狸精,飛身跳起,躍過道士頭頂,想要跳出包圍圈。

南夢溪的彈跳力是而非常強的,能輕鬆跳上屋頂。南夢溪跳起來,居高臨下,一低頭,看到一眉道人藏在那些人身後,手上還托著一個火球。南夢溪心中暗叫不妙,就在這時,一眉道人把火球擲向了她們。

一個不經心就上當了,遭了偷襲。南夢溪眼見火球飛來,卻不能躲閃。火球爆炸了,炸出一團火,把她們二人淹沒。

她們燃燒着落到地上,狐狸精臉上的毛都黑了,手臂和腿部也有幾處着火,用衣袖打兩下就滅了。可是南夢溪呢,她捨身遮擋,身上基本都著了,一邊拍打,一邊在地上打滾。

南夢溪和狐狸精落地之後,道士立即改換陣型,由圓圈變成兩橫排,前排蹲著,後排站着。等到排陣完畢,道士伸著脖子,口噴火焰,燒向南夢溪和狐狸精。

火焰洶洶,襲向南夢溪和狐狸精。然而,令道士沒想到的是,不知從何處,突然刮來一股強風,把火都吹回來了,道士趕緊掩面遮擋。等到火星飄散,道士四下尋望,發現狐妖已不見了蹤跡。

危機時刻,白練秋出現了,衣袖一揮,打滅了南夢溪身上的火,又把道士噴出來的火擋了回去,然後抱起南夢溪和狐狸精飛身離去。

白練秋把南夢溪和狐狸精帶到了新月小築,這裏是千音閣的一個分號,每次南簫笙到長安,都會住在這裏。新月小築規模不少,有三進院落,白練秋也曾來過,知道它的具體位置。

狐狸精是南子楓假扮的,他帶着面具到處嚇唬人。南夢溪進長安城以後,原本也是要裝神弄鬼的,結果剛一進城,就聽說長安城在鬧鬼,而最初裝神弄鬼的就是南子楓,目的和南夢溪一致,就是為了吸引正一派的注意,讓他們來長安城抓鬼降妖。

此時,南子楓的衣服焦灼斑斑,幸好穿的是棉布衣,輕度燒傷,能恢復,如果是易燃的絲綢,恐怕就得留下成片的傷疤了。

南夢溪擋下了整個火球,全身上下的衣服基本都燒焦了,臉也被熏黑了。幸而她的皮膚結構與普通人不太一樣,汗腺可以分泌一層冰蠶絲防護層,有隔熱性,這也是她臉色漆白的原因。而且,皮膚角質層下的表皮層,融合著一層絲網狀結構,雖然主要功能是抗擊打,卻也有隔熱性。有了雙重保護,所以南夢溪沒被燒傷,只是肺部吸入了一點煙塵,有些氣短。

南夢溪沒有受傷,可是表觀上看起來還是挺嚇人的,從頭到腳一片焦黑,以為面目全非,體無完膚了呢。南子楓看到南夢溪的樣子,嚇壞了,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跑進內院,找南簫笙,大喊道:「爹,爹,你快來呀。」

南夢溪終於又見到了白練秋,前幾天還日思夜想,現在見到了,卻顯得有些冷淡,她們靜靜地對視,白練秋也不做聲。最後,還是南夢溪先開口了,說道:「原來,姐姐一直都在。」

白練秋抬起手,捋了一下南夢溪額邊燒枯的頭髮,又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熏黑,心疼地說道:「去洗洗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體無完膚了呢。」

這時,南子楓拉着他爹爹,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南簫笙看到南夢溪,關切地問道:「丫頭,你們幹什麼去了,怎麼成這樣子了。」

南夢溪趕緊安慰道:「伯父,沒事,沒事,沒受傷,只是衣服著了。」

白練秋見到南簫笙不敢相信,而後說道:「沒事,給千羽找地方洗洗吧,一身灰塵。」

南夢溪洗了熱水澡,把身上的灰塵,碳化的絲織物,都洗掉了。南夢溪洗完之後,才發現,自己並非一點傷都沒有,右手有點發紅,被火球燒的。南夢溪本來能翻身躲開,可是這樣火球就會打在南子楓身上,別無選擇,南夢溪就用右手握著的魚腸劍擋了一下。

在卧房,南夢溪在床里坐着,棉被蓋着雙腿。白練秋坐在床邊,用藥水擦拭她的右手。南夢溪問道:「那個臭道士的火球是什麼呀,沾身就著。」

「應該是磷粉和火油,磷粉易燃,會把油引著,然後爆炸。」白練秋一邊說,一邊放下了手裏的棉簽和藥瓶,而後,又說道:「好啦,好好休息吧。」

南夢溪乖乖地躺下,白練秋幫她把棉被蓋好,這時南夢溪說道:「能不走嗎?」

白練秋微笑一下,說道:「我不走,我住在這。」

南夢溪聞聽,就安心地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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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蠶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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