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傻瓜
「傻瓜。」
崔謹平淡無奇的說道。
他的嘴角艱難的擠出一抹笑容，只是因為身體疼痛的緣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額頭上還有一層虛汗，樣子看起來頗為狼狽。
謝臨水蹲下身子，一條腿跪在地上，雙手抓住崔謹的手臂，試圖讓他振作起來。
崔謹卻憑藉一絲尚存的力量扭開謝臨水的手臂，身體幾近匍匐到地面，努力讓疼痛僵硬的身體得到緩解和放鬆，最終輕鬆的懇求道：「殺了我吧，你回謝府，就說我死了。」
崔謹說這話，頭也沒抬，不僅臉龐，彷彿整個身體都要陷入地面之中。
「我說過，要走，我們一起離開。」
謝臨水迅速抓住崔謹的衣袍，本能的攥緊向上托起，卻不曾想崔謹師兄卻如死豬一般沉重，只攥住衣袍向上位移一點位置。
「別費力了，殺死我吧，我已經背負太深的罪，就算回到謝府，也於心不忍，過意不去，已經聳立在謝府中的千名僕人，死在我的手上，血，是洗不掉的。」崔謹言語淡然，充滿慚愧，內疚，卻也有幾分面臨死亡的決心。
「少廢話！現在做決定的是我而不是你！」謝臨水突然暴增幻紋，雙手赤紅包裹崔謹，無邊擠壓，使得崔謹開始透不過氣，雙眼圓睜，血絲暴涌。
崔謹迫不得已，伸出無力的手，驅動關節，力量很小的擰一擰謝臨水的腰身，「師.....師弟，快放開我，疼....」
「那就和我一起離開荒野吧！」謝臨水興奮的抬起崔謹，然後手面一轉，像炒菜一樣翻動崔謹貼靠在自己後背。
多半是因為謝臨水心情好的緣故，停留在蒼穹的雲霞，也開始發生灼熱的顫動，一絲絲剛烈的饕餮氣息逐漸消失，虞城跪拜的人面獸，逐漸恢復理智。
原本站起身子，就像被一對爪子狠狠壓住肩膀的壓力消失，他們白色骨骼面具下血色的眼睛逐漸恢復如初。
最終，靠近裂痕的人面獸徹底恢復理智，深處尖長的舌頭舔舔嘴唇，一抹口水阻擋在嘴角邊緣。
裂痕中，黑色玫瑰綻放的幻紋之力甚至還沒有風吹的地方有痕迹。
人面獸站起身，深深嗅了嗅荒野空氣，順着迷散在空氣中的血味，他們不約而同的向謝臨水的方向看去。
一起上！
人面獸發出類似嗚呼嚎叫的言語，逐漸起身的人面獸迅速會意，緊隨其後。
地面再次傳來千軍萬馬奔騰而過的呼嘯聲，馬蹄聲狂亂，他們的爪子狠狠的按壓地面，抓出數條深邃的指爪。
崔謹清晰的聽到人面獸追趕而來的呼嘯聲，果斷提醒謝臨水。
然而他卻沒把人面獸群當回事，依然認真問道：「崔謹師兄，現在我們能夠回去了吧？」
「你這失去理智的傻瓜……」
崔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已經明說，幻身符還有一張，已經使用，僅僅需要崔謹發動一聲命令，幻身符就會立刻發起作用，傳動離開荒野。
相比較上一刻，崔謹身體幻紋也有所減弱，這一刻看來，似乎連催動幻身符的力量都沒有了。
這個時候，崔謹卻看見謝臨水的懷中有一片幻身符的殘卷，不由得瞪大眼睛，伸手抓起「幻身符」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揉碎的幻身符碎片。
一點點幻身符角，就像希望，但是這點希望破滅的很快。
崔謹用盡身體所有力量，推開謝臨水，然後啪嗒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
就在這一推一簇之間，原本留存在崔謹腳下的幻身符衍生聯絡的光線陣圖轉移在謝臨水的腳下。
「師兄？你這是幹什麼？」
謝臨水迅速走上前，準備攙扶崔謹，卻見崔謹嘴角一抹笑靨，壓在地上的一隻手，緩慢抬起，使用手指結印，低喝一聲，「幻身符，催動！」
嗖！
謝臨水身影恍惚，如影隨形，只覺得整個世界開始扭曲，遠方的人面獸靠近崔謹，團團將他包圍，就在幻身符發動，離開荒野時，人面獸迅速踴躍，撲食崔謹。
「不！」
謝臨水難以相信的苦心吶喊。
睜開眼睛時，隻身已經在葯圃之中。
黃藥師立在窗前，不斷緩慢的搖曳手中的蒲扇，待聽見謝臨水的氣息，才收起扇子，輕聲道：「你醒了。」
「崔謹師兄呢？！」
「一個叛徒？！世子殿下還是照顧好自己吧，若不是及時使用幻身符，恐怕還無法正確使用饕餮幻骨的你，也恍惚走火入魔。」黃藥師緩慢轉過身，語重心長的說道。
謝臨水低下頭，一隻胳膊按在床塌，雙腳向後退一步，挪動身體靠在牆上。
眼神有些哀傷。
「幻身符是崔謹師兄留給我的。」
「？嗯？....」
黃藥師難以相信，殺死一千僕人，只為得到幻紋的狂魔崔謹，竟然會手下留情，好心轉讓幻身符？
「我要把崔謹製作你帶回來！他是無辜的！他是為了救我，不應該留在荒野。」
謝臨水準備起身，卻被黃藥師一根手指頭摁住了。
黃藥師抿抿嘴巴，目光迥然道：「醒醒吧，你可知荒野是什麼地方？極劍長老早就說過崔謹會因為逆道而行，走火入魔，如今看來，極劍長老是對的，放任崔謹自由修行，從那一位傷勢嚴重的僕人口中，我們得知崔謹正是殺死千名僕人的兇手，還肆意妄為的宣稱是非謝府之人！儘管如此，世子殿下還要為崔謹袒護嗎？他很值得？」
一番話讓謝臨水眉頭輕鎖，剛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下去。
「黃藥師，荒野是什麼地方，現在還能去嗎？」
「怎麼？還在替崔謹擔憂？你可真是純真，現在的你已經不是從前被謝府甚至所有幻師保護以及同情的謝臨水，你需要有自己的判斷，明白是非的能力，這個世界，沒有誰懂得比起你自己更懂得救自己。」
謝臨水還是第一次見到黃藥師言辭犀利的狀態，也覺得硬道理，沒法反駁。
可是在他的心裏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崔謹師兄，就這樣被放棄了嗎？
他真的不屬於謝府嗎？
他，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