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你叫黃承,今晚本不當值,我沒記錯的話你家在承平街,」宋越北看了一眼敬雲,「看來他們喊得聲音真的很大,三條街外的人都給招回來了。」

被點名的侍衛面色一變,他沒想到宋越北竟然能認出他,不止知道他的名字值班時間還能記住他家在哪裡。

宋越北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個出聲的婆子身上,「宋管事,年逾六十,不止耳力不錯。這份精神頭,我看年輕人也及不上。循苑跟雙苑隔了幾個院子又有小湖,宋管事竟也能聽見。」

他輕笑了一聲,「更難的是隔了這麼遠,常人走到雙苑來少說也要一時片刻。宋管事卻是轉瞬即至。莫非幾位都有飛天遁地之術?」

宋越北說一句,梨襄的臉色就更難看幾分,臉上的笑容是無論如何都掛不住了。

敬沖憐憫的看著這群倒霉蛋,這些人做什麼不好,非要在相爺面前自作聰明。

相爺平生最恨旁人浪費他的時間,所有的謊話與分辨在相爺這裡都算是浪費時間。

這些人一看就犯了什麼事,不趕緊坦白求一個寬大處理,竟還敢企圖矇混過關。

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敬密扯了扯敬歸,壓低聲音八卦道:「你說今天這些人會怎麼樣?」

敬雲看了一眼梨襄,用更小的聲音回答他,「這些人全完蛋了,反正梨襄姑姑肯定不會有事。人家梨襄姑姑是什麼人,他們又是什麼東西。人家說什麼聽什麼也不動動腦子。」

他還記著上一次聽了梨襄的話把人放進雙苑,結果最後梨襄是分毫未損,他們這些倒霉蛋是好好挨了一頓棍子長記性。

其餘幾人聞言也心有戚戚的摸了摸臀/部。

再者說,他們這剛從宮中回來,宋相心情本就不好,梨襄這個罪魁禍首這時候還往上撞。

就算宋越北脾氣再好,對她再是寬和,怕是也討不了什麼好。

宋越北又一個個饒有興味的看了過去,被他目光掃到的人都戰戰兢兢,一句話再不敢多說。

他笑盈盈道:「我竟不知道府中原有這般多的能人,你們留在府中是太過埋沒可惜了……」

這話聽得不少人腿肚子發抖。

他們不會認為宋越北真的會好心放他們出府給他們更好的職位。

站在這裡的人起碼有半數都是簽了死契,讓宋越北趕出丞相府就是死路一條。

即便簽了活契的那些也怕宋越北發怒會丟了性命。

黃承最先撐不住,他撲通一聲跪倒,「大人別趕我走。不干我的事啊,我什麼都沒做。是梨襄姑姑讓我們來抓個犯了大錯的下賤伎人……」

宋越北面上的笑容頃刻間沒了,「什麼下賤,什麼伎人。」

他盯著黃承,黃承嚇得止住了話頭,他瑟瑟發抖不敢再往下講。

說不上為什麼,宋越北明知道玉鴉出身卑賤,心中未嘗對她沒有過輕鄙。

但看到旁人說她下賤,說她是個伎人,他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憤怒。

他不願見旁人輕賤她。

梨襄的心一沉。

她跟宋越北一起長大,他小時候她可以看懂他的喜怒哀樂,她了解他就像是了解一棵自己親手照顧著長大的樹。

她知道他在書文彈琴上很有天賦,喜歡抱著長琴去湖邊,山石,空寂無人處撫琴。

他性子溫和善良,偶有跳脫之時,待誰都很溫柔。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年紀越大,她對他的了解似乎逐漸變少。

她已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撫琴,過往喜歡的菜也不見多嘗一口。

宋越北不再是昔年溫柔的阿如,風儀出眾惹得丹陽城少女傾心的宋公子。

他是宋相,他掛在臉上的喜怒哀樂都像是一層面具。

他很少展露真實的情緒。

但此時此刻,他臉上的怒意與不虞是如此真實。

為了什麼?

只為了那個下賤的女人!

梨襄盯著宋越北腳邊露出的一段影子,指甲刺痛了掌心。

宋越北的目光滑過一張又一張的面容,可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他收回目光,腦海中滑過少女被髒水泡皺的掌心,身上骯髒單薄的衣服,驚惶往他身後縮的動作,一幕幕畫面揮之不去。

他垂下眼,「梨襄,你不準備向我重新解釋一下嗎?」

梨襄眸光閃了閃,「咱們府中有府中的規矩,雙苑有雙苑的規矩。相爺您素來最重規矩,咱們府中容不得不守規矩的人。我……」

宋越北打斷她,「簡單點,用一句話說清楚。」

梨襄鬆開手捏了捏衣角,「這個女人不守規矩,她不好好做事不守自己的本分,打了人又闖進雙苑。」

宋越北抬眸,「所以?」

梨襄表現得盡量穩重,可在宋越北的注視下卻生出了無盡的心慌,「不守規矩自然應該受罰,相爺您信任我,我不敢辜負您的信任。自然要替您管好這個家。這樣不懂事的伎人就應該好好管教。」

月元向前一步,「相爺,這麼晚了,您要休息了。我們就不打擾您了。這個擅闖雙苑不守規矩的伎人就讓我們帶走吧。」

宋越北感覺到身後的人抓緊了他的褲子。

她在害怕。

沒有出現在他面前的這短短几十個小時,她到底遭受了什麼?

冷眼,斥責,懲罰……

如果他再回來晚一點呢?

如果她沒有逃到他的床下,是不是她就會就此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就像是以前那些美人一樣悄無聲息的被處理掉,消失的乾乾淨淨,就像梨襄曾經做過無數次那樣。

而他連那些女人的臉都記不住。

梨襄的謀算明顯又可笑,居然還會以為每一次都能瞞過他。

他知道梨襄做過什麼,她想做什麼。

那又如何,他並不在乎。

他的床上不需要出現一個女人,他只需要一個替他管理後院處理雜事的女人,在這一點上梨襄做的很好。

他將玉鴉放在虎狼窩,卻忘記她只是一根藤。

一根脆弱柔軟無能的藤,除了美麗的枝葉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尖銳的牙齒,沒有鋒利的爪牙。

沒有枝幹可以依靠,沒有大樹的保護,這隻漂亮的藤曼很快就會被虎狼輕易撕碎。

她就是這麼百無一用的廢物。

甚至連恭順都不會,稱不上是一個百依百順的好寵/物。

她放/盪輕狂,學不會服從,難以掌握,稜角讓人頭疼。

而他宋越北向來只對用處的人寬容,即便他認識到她的脆弱,她有多麼需要旁人保護,那又如何?

他往旁邊走了一步,抓著他的褲子的少女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他垂眸審視著跪坐在他腳邊的少女,做出了一個冷靜的判斷。

她對他來說,毫無價值全無用處。

這一步所代表的含義很明顯,梨襄鬆了一口氣,她的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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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臣與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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