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有不平事
天茗閣。
「就這了。」
這個時代，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就是茶館，這裏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茶博士等於是半個「包打聽」。
薛蟠和賈芸來到天茗閣，上了二樓，找一張桌子坐下，茶博士馬上過來伺候。
「一壺大紅袍，一碟綠豆糕。」
「好嘞。」
很快，大紅袍就上桌了。
茶樓的二樓中間是空的，圍出一個天井，能看到下面說書的，甚是愜意。
此時下面說的是《三俠五義》。
賈芸喊住茶博士，遞給他十個銅錢。
「小哥怎麼稱呼？」
「趙四。」
噗的一聲。
薛蟠一口茶噴出來。
趙四傻住了，「這位大爺，我們的茶不好嗎？」
「不是，不是。」
只是趙四這個名字讓薛蟠想到一個人。
其實這個年代底層的人用數字取名的很多，朱元璋當皇帝之前就是叫朱重八。
趙四收下銅錢，知道賈芸要打聽消息，恭恭敬敬笑道：「大爺您有什麼儘管問。」
「清水幫和漕幫的事你知道嗎？」
此話一出，趙四勃然變色。
「大爺，聽我一句勸，這兩家的事情，您最好別摻和。」
薛蟠微微一笑道：「怎麼？這兩家那麼厲害？」
說話間，薛蟠又遞過去十個銅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
茶博士趙四二十個銅錢到手，還管那許多？
他壓低聲音，「昨天剛剛打死一個。」
「有這事？」
「清水幫的幾個喝醉了，打死了漕幫碼頭上於家的於三，今天漕幫和清水幫管事的出來擺平了。」
「怎麼擺平的？」
「賠錢唄，還能怎麼樣。」
賈芸說道：「清水幫的人打死了漕幫的人，花錢就能了事？」
茶博士訕笑一聲，「誰讓清水幫上頭有人呢。」
「什麼人？」
「巡城衙門的周師爺。」
薛蟠咋把咋把嘴，在他的印象中，師爺不就是幕僚嗎？沒什麼權利吧。
「師爺能有那麼大的能耐？」
茶博士笑道：「俗話說的好，滅門的知縣，殺人的師爺，官越小，越厲害。」
薛蟠和賈芸微微一怔。
薛蟠乾脆再給了茶博士十個銅錢，估計以後用到趙四的地方還不少，茶博士連忙稱謝。
賈芸吃了一塊綠豆糕，喝了一口茶。
「薛哥，咱們怎麼辦？」
「那個被打死的於三，我想去他家看看。」
「去哪幹什麼？」
薛蟠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
於家三兄弟外加於老爹，一家四口都是碼頭工人。
堂屋內一口棺材，裏面躺着的就是於三。
棺材旁一張桌子，上面碼放着二百兩銀子，這是漕幫送來的，就算是賠了於三的命，上面發了話，此事到此為止，不準再鬧。
屋內死一般的安靜，也有平時關係不錯的人要來哭，都被於老大謝絕了，弟弟死的太冤，他沒臉接待弔唁的客人。
三人看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銀子。
二百兩，於家一輩子也賺不到的一筆錢，但是誰也不希望這錢是這麼來的。
這時於老二開口了。
「老三就值二百兩嗎？」
「上頭已經發話了，這事到此為止，我們還能怎樣？」
「殺人償命。」
這句話說的是痛快，但是太難。
漕幫不可能為了於家去和清水幫全面開戰。
「如果死的是舵主的兒子，那是殺人償命，但死的是咱們家的人，那不如螞蟻。」
就在此時，院子大門被人敲響。
於老二噌的一下站起來。
於老爹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估摸著是老三平時的朋友，你壓住脾氣，好好給人勸走。」
於老二點點頭，快步走到大門前。
門分左右。
於老二見兩人衣冠體面，顯然是富家子弟，不像是自己這種人家會有的朋友。
「二位也是弔唁老三的？」
薛蟠拱手稱是。
於老二客氣道：「心領了，二位請回。」
門正要合上，只聽薛蟠笑道：「老三死的冤。」
此話一出，原本合上的門又打開了。
「你說什麼？」
於老二臉上沒有了剛才的客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憤怒。
「我說老三死的冤。」
於老二瞪大眼睛，眼睛裏的一絲絲血絲就像要跳出來。
薛蟠伸手推開門，直接往裏闖。
「站住！」
薛蟠幾個流星大步，已經到了堂屋前，於老大和於老爹迎上前，拱手道：「大爺怎麼稱呼？」
「姓薛，單名一個蟠字。」
「薛大爺。」
於老爹和於老大估摸著是攔不住了，這是有身份的人，乾脆請進屋內。
於老爹問道：「薛大爺和犬子是怎麼認識的？」
「三郎對我有救命之恩。」
薛蟠胡扯一通，讓對方信以為真。
「原來如此。」
就在此時，於老二撲通一聲跪下，「請薛大爺為我們做主。」
於老大和於老爹也向薛蟠投來期待的目光，這位是個體面人，說不定他能有辦法。
薛蟠心中微微一笑，「要的就是這效果。」
薛蟠伸出小拇指，笑道：「這件事之所以被壓下來，歸根結底，於三的死就是屁大點的事情，根本沒人在乎。」
此話一出，於老二怒髮衝冠，於老大一把摁住，「聽薛大爺說完。」
「如果你們希望於三不白死，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事情鬧大。」
「只要這件事大到漕幫和清水幫的人都無法視而不見，那麼於三才有可能不白死。」
「薛大爺的意思是去報官？」
薛蟠搖搖頭，「官府不會理你們。」
「那我們還能如何？」
薛蟠站起來，走到三人面前，問道：「你們怕死嗎？」
……
……
誰不怕？
頓了頓，於老二率先回答，「我不怕。」
「那就好。」
「我有個計劃，但是這樣做，你們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不過放心，我會給你們一筆錢，你們可以遠走高飛。」
「到底是什麼？」
確認過眼神，薛蟠此時才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