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破滅

第三十二章 破滅

御書房

一尊暗金色古銅香爐中飄出絲絲縷縷的煙,安神香的氣息頓時充溢在整間屋內。

貴妃走後,皇帝也沒了批奏摺的心思,一時興起,乾脆作起畫來。

皇帝微微躬身,手執雙珠狼毫筆在質地細膩的宣紙上地潑灑著豪氣雲天。

大內總管一手攏起寬大的袖袍,一手輕捏描金徽墨在墨玉硯台上慢慢研磨著。

只見皇帝凝神,手腕一轉,雙珠狼毫筆輕輕勾勒,群山輪廓頓時躍然紙上。

大內總管見著,滿臉堆笑稱讚道,「皇上的御作真是雄奇壯麗!「

皇帝輕笑一聲,「朕這才不過是描了幾筆,你就瞧出來雄奇壯麗了?」

「奴才不僅瞧出來皇上御作的雄奇壯麗,奴才還瞧出來了皇上俾睨天下的豪情壯志!」大內總管放下手中的描金徽墨,從一旁的托盤中取過青花釉茶盞,雙手恭敬地遞出去,「依奴才看,就連真泰山都不及皇上筆下的萬分之一!」

皇帝放下筆,接過茶盞飲下一口,捋著鬍鬚斥責道,「王力,正事不見得,朕看你這馬屁功夫倒是愈髮長進了。」

這皇上語氣是略帶斥責,可是這臉上卻是帶有絲絲喜意,這大內總管跟隨皇上多年,皇上的秉性如何,他心中可是明明白白的。

大內總管微微掩面,笑得皺紋橫生,繼續順著皇上的話得寸進尺起來,「能跟在皇上面前伺候,是奴才幾世才修來的福分,就算是拍拍皇上的馬屁也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呢!」

「你啊你、真的是,「皇帝笑了起來,」有時候朕在想,你這嘴到底是什麼做的?」

皇上笑了,這大內總管便跟著笑得更甚了,那三角眼都成了一條縫,如此笑容,也不知是真心的,還是皮笑肉不笑。

大內總管弓著身子,笑道,「奴才的嘴自是那戲班子變得,奴才上一世趕去投胎的時候,閻王爺曾對奴才說,為了能討皇上開心,他特施法術讓一眾戲班子成了奴才的嘴。」

皇帝聽罷,更是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來。

這王力,說起話來這般荒誕,還真像是那戲班子變的。

笑得差不多了,皇帝可不想繼續聽這些荒誕的話,「行了行了,閉上你的嘴,專心研墨。」

大內總管收住了那戲謔的嘴,頷首道,「奴才遵旨。」

皇帝再次提筆,書畫起他心中的萬般溝壑來。

一個太監敲了敲書房的門,「皇上,莫老將軍求見。」

皇帝筆尖一提,畫出最後一筆峰巒,「讓他進來。」

書房門被打開,莫老將軍走了進來。

不必皇帝吩咐,甚至都不用皇上眼神提示,大內總管有眼力見的退了下去,並關好了房門。

皇上和朝廷大臣商討國事,可不是他一個大內總管有資格聽的。

莫老將軍撩開衣擺,跪了下去,「微臣拜見皇上。」

皇帝在墨玉硯台中蘸滿墨汁,狼毫筆尖輕點幾下,去掉多餘的墨,繼續提筆潑灑豪情,「莫愛卿不必多禮,賜座。」

「謝皇上。」莫老將軍又是一拜,起身後在一旁的金絲楠木椅上坐了下來。

皇帝雖賜了座,莫老將軍是不敢靠在椅背上的,腰板挺直,身體前傾,只坐半座,這是對天家的尊重。

巍峨壯麗的群山已然成形,皇帝開始描繪青蔥的密林,「今日是沐休,莫愛卿此時過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莫老將軍拱了拱手,面色嚴肅,「皇上,微臣今日來不為國事,而是為了私事而來的。」

「哦?」皇帝的筆一頓,頭卻仍未抬起,「什麼私事?」

莫老將軍嘆了口氣,眉頭緊鎖,一臉愁容,從金絲楠木椅上起身,撩起衣擺又是一跪,「皇上,實不相瞞,小兒如今病重,急需一味皇家御用的草藥為小兒治病。」

「莫家三郎病重?」一棵筆直的水杉還未畫完,皇帝卻停了下來,將雙珠狼毫筆放於珊瑚筆枕上,抬起頭,皺眉,「墨家三郎怎會突然之間就病重前幾日朕讓王力去傳旨時不都還好好的嗎」

「回皇上的話,昨夜鄙府進了刺客,小兒為護著我和她娘,被刺客刺傷。」

皇帝皺眉,臉上帶著些嚴肅,「進了刺客?這刺客是何人?可抓到否?」

有刺客,這事可沒那麼簡單。

皇帝很在意這刺客,莫誠是鎮北大將軍,是令匈奴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同時也是常勝將軍,在與周邊幾個國家戰鬥的時候很少有敗仗,將他們震懾得服服帖帖的。

皇帝倒是不擔心這刺客是匈奴派過來的,畢竟匈奴人不善謀權,他更擔心的是,這刺客是周圍幾個國家派過來的姦細,一旦莫老將軍遇刺身亡,他們就能趁機而入。

皇帝是越想越驚,大怒道,「這京兆府尹在幹什麼?!竟然讓刺客混入了京城!」

「皇上息怒,這刺客和京兆府尹沒有關係。」

皇帝沒再說話,莫老將軍盯著地面,看不到天家的聖顏,但他知道天家的神情必然不是很好。

皇帝怒氣似是消了些,「莫三郎嚴重否可要朕派沈太醫去給莫三郎瞧瞧」

莫老將軍拜倒在地,「謝皇上恩典,微臣已經請大夫給小兒把過脈了。」

沈太醫是太醫署署長,醫術自然高明,莫老將軍也很想讓沈太醫醫治莫司名,可那也得建立在莫司名身份安全的前提下才行。

莫老將軍又磕了一個頭,」小兒現在昏迷不醒,大夫說小兒失血嚴重,急需一味葯,微臣此次前來就是想懇請皇上能賜給微臣這味葯。」

「是何葯?朕派人給莫愛卿送去。」

「回皇上,是一味名喚烏金草的葯。」

「烏金草?」皇帝訝異。

又是烏金草?這可真是巧了,貴妃前腳剛來求這烏金草,莫愛卿後腳就來。皇帝暗自思忖,哪天得叫沈太醫過來問問這烏金草有何作用,為何貴妃和莫愛卿都來求。

「莫愛卿,除了烏金草可還缺其他葯?」

「回皇上,其餘葯都不缺,只差烏金草。」

皇帝皺眉,「莫愛卿,這烏金草不是朕不賜給你,而是太醫署沒有這味葯。」

一瞬間好似五雷轟頂。

那一點希望被現實打破,莫老將軍眼裡頓時失去了光澤。

莫老將軍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唯有皇上的那句話一直在心中盤旋,「太醫署沒有這味葯。」

這句話好似一把鈍刀,每在他耳畔回想一次就宛如他的心頭肉被割了一次。

莫老將軍又想起了昨日電閃雷鳴之間,照亮的那雙清澈見底、無一絲惡意的眼睛。

皇帝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莫老將軍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以往就算打了敗仗,也不曾是這副模樣,不知是不是錯覺,皇帝覺得莫老將軍眼裡似有些晶瑩。

「莫愛卿?」

不過一瞬,莫老將軍收住了心中的情緒,恢復常態,跪拜在地,「皇上恕罪,微臣失態了。」

「無妨,莫愛卿。」

「莫愛卿,太醫署雖沒有烏金草,其餘藥材都是上乘的,莫愛卿還需什麼藥材,無須到朕面前傳報,直接去太醫署尋。」

莫老將軍再次跪拜,「謝主隆恩。」

……

————————

莫府

打開布包,一排長度大小不一的針在明亮的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特有的光,何大夫取出一根毫針,在一旁的蠟燭上燒制微紅後放入早已準備好的水中冷卻。

行至紫檀鏤空大床前,捲起莫司名右手衣袖,找准穴位,一針直直刺入,如此在十餘處穴位行針後方止。

何大夫收好了針,放回藥箱中,拱了拱手,「莫夫人,在下雖為令郎行針,但令郎實在是虛弱的很,仍舊不可掉以輕心。」

「多謝何大夫。」莫夫人微微點頭以示感謝,「何大夫可要留下來用過午膳再走?」

「謝夫人美意,」何大夫再次拱了拱手,「在下還要趕著回四妙堂,就不叨擾夫人了。」

何大夫有事,莫夫人也不強求,再次向何大夫道了聲謝后就讓人送何大夫出府。

剛讓人送走了何大夫,青兒一溜煙就跑進房內,喘著氣,「夫、夫人,老爺、老爺回來了!」

「莫護衛、青兒,這裡就交給你們了。」莫夫人吩咐道,「蓮蓉,隨我去見老爺。」

「夫人放心,青兒會照顧好少爺的。」

莫夕也跟著點了點頭。

青兒和莫夕雖然很很想跟去看看,畢竟有沒有烏金草才最為關鍵,但夫人都吩咐下來了,青兒和莫夕也只好留了下來。

莫夫人說完轉身離去,房內只剩下了二人和床上虛弱的莫司名,莫司名失血過多,如今又行針封住了血脈,讓她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添上一層淡淡的青灰色。

莫夕心中害怕起來,顫抖地伸出手在鼻翼下方停留,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才鬆了口氣,這樣的動作昨日夜裡已不知做過多少次,可每每見著那毫無血色的臉,莫夕就忍不住的擔心起來。雖然何大夫說過三日之內是一定保得住少爺的,但是唯有自己確定過後,莫夕才能放下心來。

......

大廳

莫夫人腳下生風,一刻也不停地向前院走去,還未踏進門檻,便詢問道,「如何?」

莫老將軍聞言轉過身來,相比起莫夫人的焦急,他臉上倒是一點慌亂的神色也沒有。

但是面上如何卻也不能代表心中所想,莫老將軍已經忘記他是如何從御書房回來的了。

直視那焦急的眼神,莫老將軍輕輕搖了搖頭。

莫夫人雙腿忽然就沒了力氣,沒了支撐,身子就急急往下掉。

一旁的蓮蓉眼疾手快,伸出雙手托住莫夫人,才沒讓夫人栽倒在地。

當莫老將軍轉過身來,看著他臉上神情的那一刻,莫夫人就知曉了結果,可她的心仍舊抱有一絲希望。但是搖頭就像是壓碎希望的最後一根稻草,心中想法得到確認的莫夫人只感覺天旋地轉。

眼眶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悲傷的情緒,一滴、一縷,點點瑩光順著臉頰就滴落在地板之上。

......

——————

天邊暮色半掩,街邊燈籠高懸。

一男子行在青石路板上,引得行人紛紛注目,不是他衣著有多華麗或是樣貌有多驚人,而是這人頭上戴著一柄黑色絲紗帷帽。在北國戴帷帽的不少,可那大都是女子,一個男子這般戴著帷帽還真是罕見。

這男子當然注意到了行人異樣的眼光,拉低帷帽,加快腳步向前走去。行至一處雕樑畫棟,金碧輝煌的閣樓前止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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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

漢堡怪獸

202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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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小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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