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烏金
性情大變。
做娘的都是心細的人,不說大變,哪怕就是一絲一毫,也能捕捉到。
莫夫人早就感覺到名兒變了。
早在幾月前莫司名養傷時她就感覺到了。
她不是沒有過懷疑,她也曾想過,這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名兒。
都說母子連心,是不是真的,做娘的心中恐怕早就有了答案。
她也曾在四下無人時偷偷抹淚。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看著那對清澈的眼睛,好似能直達心底,那心底是一種名為「幸福」的東西。
嘴角上樣,笑起來的時候更是如此,那是發自肺腑的笑容,那樣的笑容總是充滿了名為「快樂」的東西。
每當看著那對眼睛,看著那抹笑容,莫夫人便什麼也想不下去了。
是與不是,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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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外
莫夫人沒有給莫老將軍開口的機會就轉身離開,朝著莫司名院子走去。
又是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往常冬天只著一件單衣身上仍舊似個大火爐般的莫老將軍此時只覺得寒意襲人。
「她可曾做過對不起我們的事了?!」
莫老將軍忽的想起了長劍刺進前的瞬間,那一雙沒有一絲惡意的眼神,也想起了這些日子以來一家人的歡聲笑語。
一時間,心如刀絞。
莫老將軍只覺心中越來越痛。
不受控制的,莫老將軍的雙腿邁了出去,直到行至院子正中央才停了下來。
暴雨無情,直直往莫老將軍身上攻擊,不過一瞬,便已是全身濕透;狂風無情,直直往莫老將軍身上搜刮,把那張帶著皺紋的老臉颳得生疼;雷電無情,不斷劈閃,似是在嘲笑莫老將軍的愚蠢。
莫老將軍就這麼站著,好似只有這般做,心裡的痛才能緩解一些。
「不知道父親有沒有聽說過,人死裡逃生過後往往都會變得不同。」
「世上只有一個名兒,她就在你面前。」
「爹…娘…」
死裡逃生過後都會變得不同嗎?真是這樣嗎?
莫老將軍腦中突然浮現出了自己年輕時的軍旅生活。
那是承德五年冬,他還鎮守在邊關,那年的冬天的雪還真是大,堆積的雪都漫到了小腿。
邊關的形式也如這大雪般嚴峻,幾個匈奴部族集結起來,猛烈地發動攻勢,但城內糧草快要見底,朝廷增派的援軍也未至,守衛軍更是死傷大半。
他死不足惜,可城池不可丟失一毫!
眼看匈奴人就要破城的最後關頭,莫老將軍和剩下的守衛不再高守於城牆上,他們大喝一聲,打開城門,騎馬提刀而出,大開殺戒,準備拼他個你死我活。
一人勇猛,怎敵他千軍萬馬?
同伴死傷殆盡,莫老將軍也深中數刀,奄奄一息間,只道,「沒能守住城池,我愧對莫家的列祖列宗...」
原以為必死無疑,最後一刻倒是等來了援軍,莫老將軍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又回來。
是了,就是自那以後,莫老將軍心性也變了不少,很多事在朝夕之間就看得通透了。
莫老將軍閉起了眼。
名兒,你說得對,確實是會變得不同。
大雨不停,帶著銀絲的頭髮早已被淋濕,雨水順著額頭,經過臉頰向下滴,或許那其中還夾雜著淚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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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司名院內
已經過去一炷香的時間,何大夫仍舊皺著眉,把著脈不言語。
但此時誰都不敢開口詢問。
何大夫不說話,莫夫人心裡是沒底的。
看著何大夫凝重的神色,莫夫人好幾次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開口,只是一顆心都懸在莫司名身上了。
莫司名胸口的傷便是莫夕和青兒處理的,少爺嚴重與否,心裡還是多少有點數。
眼下這情況,都只能暗自祈禱少爺沒事。
何大夫終於放下了把脈的手,一臉嚴肅:「莫夫人。」
莫夫人焦急道:「何大夫,名兒如何了?」
何大夫捋了捋鬍鬚,「莫夫人,莫少爺幸虧是救得及時,血止住了,要是再晚一盞茶的功夫,任誰來了都沒救。」
何大夫皺了皺眉,接著道:「莫少爺雖然救回來了,但卻失血過多。」
眾人心裡均是咯噔一下。
何大夫瞧了瞧莫夫人的神色,繼續道:「若是普通的失血,倒是還大補得回來,可令郎這情況卻是嚴重得多。」
莫夫人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那要如何?可有法子?」
何大夫思索一番,還是決定說出來,「莫少爺這般,尋常的方子恐怕是治不了。」
聞罷,莫夕低下了頭,讓人看不清心中所想。青兒睫毛撲閃,眼眶中有了幾滴晶瑩。
莫夫人更是眼淚直掉,「何大夫,無論怎樣,請你一定要救救名兒。」說著就要福身。
何大夫趕緊去扶,「莫夫人,您這般尊貴,在下怎受得您行禮。在下只是說尋常的方子不能治,也沒說其他方子不能救莫少爺,只是這個方子太過於冒險。」
莫夫人好似看到了一絲希望:「什麼方子?有多冒險?」
「因著這方子只有三分把握,所以尋常的醫書上都沒有記載。」
莫夫人聽完,差點昏聵過去,「三分把握......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何大夫搖了搖頭,「為今之計,要想救莫少爺,只有這一種方子可以試一試。」
別無選擇。
試一試,總還有三分把握,要是不試,只怕是一分都沒有。
莫夫人望了一眼床上臉上毫無血色的莫司名,噙著淚,「那就請何大夫試一試。」
何大夫皺眉,「在下現在沒有辦法為令郎開藥方,因這方子不僅過於冒險,且特別的很,其他的藥材都好找,但是唯有一味葯卻是難尋。」
何大夫看著眾人疑惑的神情,頓了頓,接著道:「這味藥名叫烏金草,烏金草對於氣血虧空有不可多見的奇效,甚至還能美容養顏。但是這烏金草生在北寒之地,幾百年也不見得有一株,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四妙堂可有?我不在乎有多金貴,只要能救名兒就好。」
何大夫嘆了口氣,「正是因這烏金草金貴,所以歷朝歷代都只能是皇家御用。」
皇家御用?
眾人稍稍鬆了口氣,依著皇家對莫家的寵愛,這味葯應該還是很容易得到的。
接下來的一言,卻是給眾人潑了盆冷水。
「皇家御用都先拋開不提,就怕是連皇家都沒有這味葯。傳聞前朝明成宗為了保持後宮佳妃的美貌,曾下令大批人馬去尋找,卻是一無所獲。」
若是...
連皇家都沒有又該當如何?
不敢往下想。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
沉默忽被打破。
「若是皇宮沒有,那我便去北地尋回來!」
莫夕堅定的眼神讓眾人眼裡又有了一絲光。
對啊,若是皇宮沒有,還不能去尋嗎?
但是何大夫接下來的一句話,又給眾人潑了一盆冷水。
「莫少爺需在三日之內服下烏金草熬成的葯,這幾日我可以暫時為令郎施針封住血脈,但若是過了三日……」何大夫拱了拱手,「那就只能恕在下醫術淺薄了。」
何大夫又看了眼莫夕,接著道:「且先不說能不能尋到,就算是能尋到,光是這路程來去一趟,就算是騎千里馬,最快也得半月,這如何趕得上?」
莫夕眼神暗淡下去,沉默了。
莫夫人現在只覺著胸口堵得很,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撐著一旁的楠木八仙桌。
蓮蓉見狀,上前為莫夫人順著氣,「夫人,這有沒有烏金草都還是沒定的事,別急壞了身子。」
聽到這般說,夫人神色好似緩和了些,蓮蓉趁熱打鐵道:「夫人,奴婢相信,少爺吉人自有天相,這味葯定是有的。當下之計便是儘快讓老爺進宮去求這味葯。」
眾人定了定神。
對,與其在這裡干著急,不如先去皇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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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滴滴皆帶寒。
莫老將軍一顆心也隨之靜下來。
「我再問你,這些話又是誰跟你說的?!」
懷疑的種子一旦被埋下,少不了就會被有心人利用。
而這些人,定然與朝堂之人脫不了干係。
武將在沙場上定是大放異彩,可一旦到了朝堂,兵書上的那些東西卻對付不了那些老狐狸,只會被耍得團團轉。
文臣多思,武將多燥。
文臣遇事就算是爭得個面紅耳赤,也都是滿嘴「之乎者也」,而武將沒有那些花花腸子,只管直接動手。
冷靜下來的莫老將軍只覺得羞愧難當。
現在該當如何?
在戰場上一向運籌帷幄的莫老將軍此時卻沒有一點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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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下人照顧莫司名,又讓人送走了何大夫,莫夫人起身離開莫司名房間。
「極為冒險,只有三分把握...」
「三日之內必服下烏金草熬成的葯...」
「烏金草金貴,可遇不可求…」
儘管有蓮蓉在一旁扶著,莫夫人還是覺得自己隨時都要倒下去。
雨漸漸的小了,沒有了剛才的喧囂,只化作綿綿之聲,但更像是悲者的哭泣。
入了秋的雨都帶著陣陣冷意。
一陣風拂過,倒是吹散了莫夫人的情緒。
莫夫人穩了穩心神,還是先入得皇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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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堡怪獸
202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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