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

「姓名。」

「凌……修。」

「年齡。」

「……」

「職位？」

「……」

凌修不是不願回答，而是他的嗓子過干以至於啞然無聲。

他看向那面單面玻璃——他知道蘇林肯定站在後面。

「為什麼要去亞特的檔案管理室？」

「調查……」凌修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用熨斗燙過了一遍似的，只要他一開口就牽起一陣緊接著一陣身體上的鈍痛，而喉嚨則似被鋼絲球死命地刷擦過。

「調查什麼？」

「一樁爆/炸案。」

原本英俊的面孔經過這陣子的輾轉顛簸也變得有些疲倦，但凌修雙眼中的亮光倒像是冷夜之中層層濃霧都不可遮蔽住的星。

「什麼爆/炸案？」

凌修的雙手被拷著，在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他並未立即作答，而是再一次地望向玻璃，沉穩且低緩地回道：「我父母的，凌雲和張嵐。」

那人聽聞，抬眼與凌修對視。

凌修坐姿挺拔但卻隨意，自帶威嚴與氣場，即便是處於被審訊的位置，依然顯示出一種泰然自若的氣質。所以那人也只是與他對視不出三秒，原本想要擺出一副洞察靈魂姿態的念頭頃刻間消散。

*

另一邊。

秦野的額前碎發恰好遮住他的雙眼，發梢輪廓銳利似刀，像是在竭力封印著他那似正在蠢蠢欲動的暴戾與陰鷙。鼻樑和嘴唇上有傷痕，反倒賜予了他令人多看一眼便會覺得驚心動魄的劍走偏鋒式的英俊。新冒出來的青色鬍渣，順而往下是鬆鬆垮垮不成體統的坐姿，與恣意伸展的兩條大開平放著的長腿。

「給我根煙。」

坐在他對面的人聽到秦野的這句話微微一愣，沒有明確地拒絕，二話不出推開門出去——想必應該是去請示蘇林。

不過一分鐘，他回來之後帶了根煙。

秦野嘴角往上一勾，身子慢慢向前傾，腦袋微低，咬住遞來的煙再往上一翹。

那人順從地為他點煙。

秦野又向後靠去，下巴微抬，慢慢吐出煙霧。

「煙也抽了，可以開始了吧？」

「當然。」秦野的聲音都變得像有顆粒感一般。

問完了一系列基礎信息之後。

「為什麼要殺害審判長？」

被香煙短暫取悅的秦野驟然變得很不愉快，不愉快到他隔著煙霧盯著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不屑到發狠。

「我在你問題，回答！」

秦野冷笑一聲，叼著煙說道：「證據？」

那人把一沓照片推到他眼前：「這不是證據嗎？」

秦野無聲。

根據羅伯特·崔被殺的案發現場中的種種線索與證據來看，現場留下的皮屑中提取出了秦野的DNA，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而秦野當初被捕，還因為他拿不出不在場證據。

一切都讓證據來講話，秦野自知他難以辯駁。

「為什麼要盜取星石能源分布圖？」

香煙燃至一半，整個審訊室里都有漫著濃白的煙霧。

「我不知道。」

「秦野！你不要以為什麼時候都用這句話來搪塞就有用！」

「我，確實，不知道。」

像今天這樣的審訊他早就經歷過很多次了。

可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

秦野微眯起雙眼，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但接著他的衣領就被自己這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激怒的審訊官揪了起來。

「我再問你一次，」那人似是忍了很久一般，仿若剛才低眉順眼為秦野點煙的不是同一個人，「你給我老實回答，你盜取分布圖，是不是要把它出賣給蘭蒼！！我知道，像你這種自視甚高、遊戲人間的人，總會想方設法地搞出些動靜引起別人的注意對不對？我告訴你，現在你不承認，但總有一天你不得不認！」

他放開秦野。

秦野氣極反笑：「行啊，就這麼耗著唄。耗不下去了，不就認定是我了么？」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

「經過我們的現場勘查，嫌犯是盜取星石，並將它安裝在光輪每節車廂的銜接之處。星石不可被劇烈摩擦，劇烈摩擦之下將會引起爆/炸。」下屬將調查報告拿給蘇林。

蘇林並未著急翻開查閱，而是將過往的爆/炸案資料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一樁，和三年前的那一樁應該是同一人所為。」蘇林拿過資料，確認之後說道。

「就是使昔日的凌司長喪生的那樁嗎？」

「是的……但還是找不到人。」

秦野和凌修從檔案管理室出來以後，蘇林作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他們身上的傷全都來自於管理室里的機關。

可他未能立馬地派人進入管理室，以至於錯過發現那人尚在裡面的痕迹。

就在兩三分鐘內的時間差，蘇林的手下進去統計有多少機密檔案被拆封之前，把秦野和凌修二人攻擊至此的真兇早已逃之夭夭。

蘇林揉捏著雙眼，這一切開始朝著他起初設想過但並未深入思考過的方向發展。

「凌雲和張嵐……」他喃喃道。

在早前幾年，蘇林也與他們二人共事過。

同大家對他們的看法一樣，蘇林也認為凌司長和他的夫人都為了亞特的和平與安寧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直至有一次，他忘記了因何之故，上級派他前往凌家傳遞資料。

那是一個夜晚，萬家燈火通明。

蘇林乘著光艇來到了凌家，摁下門鈴之後卻發現無人應答。

凌司長與秦司長素來交好，關係密切，不僅是工作上的好拍檔，就連私下裡的交往也很是親密，兩家的住址都緊挨著。

凌家沒人，但秦家的大門卻沒有關嚴實。

蘇林低頭檢查公文包里的資料，細心嚴謹地確認沒有任何的丟失或是遺漏之後，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去秦家詢問凌司長是否在那裡。

他走近，踩在腳下的落葉發出鬆脆的聲音。

蘇林的手搭在院子門外想要往前一推的時候，他看見那明亮燈光之下，相對而立的人朝另外一方遞過什麼東西。

他登時變得萬分警惕，直覺告訴他這不會是隨隨便便的一次拜訪。

於是他立刻俯下身，心臟跳得極快似是要衝出胸腔一般。

蘇林暗暗地反覆做著深呼吸，后脖頸處都沁出了一片冷汗，在夜風的吹拂之下使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一邊質疑著自己這種懷疑秦家和凌家的心態是否過於陰暗與不健康，一邊又想要去驗證這種猜想。

秦家的花園柵欄低矮，每一樁的寬度都足以遮擋住蘇林這個成年人。

他不能夠站起身，畢竟他知道一旦站起來，自己就會暴露。

蘇林想了一想，手心直冒冷汗甚而有些發抖地從公文包里取出他下班路上從維修鋪里拿回來的相機，對著那扇敞開的門摁下了快門鍵。

他的心臟砰然直跳，覺得剛才的所作所為像是背叛了受眾人敬愛的凌司長。

蘇林屏住呼吸，確認照片中的畫面清晰之後決心改日再把資料拿給凌司長。他的冷汗依然在流，他的步伐被控制得輕緩。

他很警惕，警惕得眼珠子不僅掃過了眼前可平視的周圍之後，又開始往凌秦兩家二樓的陽台上瞥去。

！！！

這一瞥！

蘇林的瞳孔急速縮小，心臟都快要驟停，雙腿似灌入了千萬斤的鐵一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我我……」蘇林僵愣在原地，腦袋向側邊仰著，目光就此釘在了他剛剛無意間掃視而過的地方。剎那間從嗓子里冒出了不成完成語句的單字，但過了幾秒，他的理智歸位強行讓自己的嘴巴閉上。

——他看見了凌家二樓的窗戶未關，裡面的窗帘由於未被拉至兩旁，因而被夜風吹拉了出來，窗帘的一半垂掛在外。

而窗帘之後，有一片黑影，映出了一個人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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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一個月內完結，完結之後開始寫想了特別久的番外嘿嘿。寫文的過程挺開心，但因為發布出來沒人看而不開心，再由於發布出來相當於變相的保存了而開心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