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柔弱

但我也是個軟弱的傢伙。我害怕知道別人已經知道了真相。雖然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於是我選擇了逃避。選擇了放棄努力。儘管也許所有人都其實已經很清楚了，包括和我開著玩笑鼓勵我的老師。

我很平凡，就算努力也追不上那些真正聰明的學生。更何況我荒廢了兩年。

但我不努力，在他們眼中我至少就一直是個不努力的傢伙，而不是一個努力也徒勞無功的傢伙——我不想親手把這個事實展現給那些可能對我還抱著一絲期待的老師。

玩到大概9點多鐘，我和小南走出了電玩城。門外的街道路燈亮起，一團團昏黃的小圈掉在地上閃爍，裂著白痕的夜幕鋪滿了點點繁星。街道很寂靜，偶爾有電車駛過的聲音。行人中穿著校服的學生唯獨我和小南二人。

「開陽，那我去和樂隊練習了。」

小南和我揮了揮手，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憊，我想我肯定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剛從電玩城出來時每次都很空虛。

「噢，加油。」

我也揮了揮手，小南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奔跑著消失在了街頭。

小南立志成為一名搖滾樂隊的吉他手，他和其他職業高中的學生組成了一個樂隊。樂隊名似乎叫「王冠」。

獨自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我的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個女人的身影。

在一次一對一對談時，班主任對我說：「李開陽，比起學習，這一年不讓自己後悔更重要。」

怎樣才不會讓自己後悔呢？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一個地方，我以為我會憑藉本能回到家裡，可回過神來，我卻站在了學校門口。

教室的燈亮著，虔誠的信徒們一定還在努力學習吧。可我並不屬於那裡。我自嘲地想著。一個在班級中被認為是不良少年的傢伙在這個時間點忽然走進教室里跟他們一樣埋頭學習，沒有比這個更滑稽的了。

「開陽？是你嗎？」

聽到聲音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借著蒼白的月光，我看到一個抱著書的女孩站在對面，她一雙漆黑的眸子正帶著一絲好奇凝視著我。

我張了張嘴，試圖回應她，但最終沒能叫出她的名字。生怕這一聲喊出來，她就會從我的記憶中徹底消失。

看著眼前的光影漸漸淡化，又變得虛浮，回到虛無空間中，等待下一次幻境變化的他的眼中卻多了一絲水霧。這一次和有些不同，李開陽清晰的記得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他也記得那種深深的無力感。

唯獨這一段和蝴蝶有關的前世記憶，他是沒有遺忘的，因為帶給他的衝擊實在是過於巨大，而這，某種意義上也算是讓他和蝴蝶的關係畫上了真正的休止符。

在之後即將發生的事件之後，往後近二十年的時間裡，他便再也沒有見過蝴蝶，也遺忘了和他有關的記憶，直到再次相見為止。

隨著光影變得越來越燦爛，徹底將他吞噬，李開陽也緩緩閉上眼接受了新的幻境到來。

姓港名無，奇怪的名字。

似乎是從來沒聽過的姓氏。

與上周無比相似的周一早課時間，出現了一幕不太相同的場景。低著頭的轉學生，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書包背帶，老師在一邊索然無味地介紹著他轉學的原因和其他什麼巴拉巴拉，有人在聽，但大部分都毫無興趣。

我疊著二郎腿，和同桌蝴蝶在後排低頭看著時裝雜誌。周圍偶爾傳來一陣陣鬨笑聲，辣條的味道刺鼻，早飯沒吃的人一聞就想吐。蝴蝶翻到下一頁，突然興奮地低喊著不斷拍我胳膊，我收回看轉學生的目光，瞄了眼雜誌，是件駝絨大衣，看上去質地精良，款式也是休閑款，在兩個月後的立冬穿上應該會很暖和也很好看吧。

「我好想要，第一次這麼想要。」

「……糟糕的台詞。」我輕笑著嘀咕了句。

「啊？」

「沒什麼，想要買就是了。」

「哪裡來的錢……這件要2000多哎，唉喲……一件件怎麼都這麼貴，根本不是高中生負擔得了的價格。」

「你看的也不是面向高中生的雜誌啊——都市白領時裝搭配指南，封面可寫的清楚。」

蝴蝶看過來，頭髮風騷地撩到耳後，眨眨眼，「我，未來的都市精英。」

「……切。」

初中三年跟她在一起還沒什麼感覺，但上高中后，蝴蝶身材明顯鼓脹起來，前凸后翹，加上學習芭蕾注重維持身材，整體曲線柔和，頗有美感——我有點被她的眼神迷到，胸口輕頓了一下，可能是心臟漏拍了吧，本來心臟也不太好。

我嘆了口氣，從丹田運上來，深深吐的那種，吐完很虛脫的那種。

「啪啪啪！」

我和蝴蝶相視一眼，默默收起雜誌抬起了頭。

班任總算結束了對轉學生的介紹，可能他自己都對沉默寡言姓名奇特的轉學生不太感冒，神態頗不耐煩地讓他和大家打個招呼，待轉學生低聲說了句「大家好，我叫港無」之後，揮揮手就讓他自己隨便找個空位置坐。

然後這個轉學生——港無同學，就大步流星走到我身邊，問我能不能坐我旁邊——我右邊坐著的是蝴蝶，而左邊，並不是空位，此刻班級頭號胖子，外號叫程咬金的小南正坐在那呼呼大睡。

看著小南我不禁有些唏噓，至少在兩年前，他還是個陽光帥氣的，夢想是組建樂隊的充滿青春活力的小子。如今的現實卻是讓他已經放棄了所有幻想，睡覺才是唯一實在的事情。

蝴蝶遞來一個詢問的眼神，可我當然不認識這個轉學生，於是對他說：「我無所謂，但你看到了，有人了已經。」

然後轉學生遞來一個你OK就行的莫名其妙的眼神，轉過身使勁晃起了小南的龐大身軀。我吃驚不已，蝴蝶也一臉驚愕，再看班任，保溫杯杯蓋里的茶都驚得灑了出去，被灑一身的做著題的班長一臉懵。

「操，誰啊，他媽的沒長眼睛嘛，老鬧什麼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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