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回來了
三年後。
正值四月，S市的雨連綿不停。
會所的瀰漫的煙霧氣息籠罩著走廊，來來往往身材姣好的女人和客人調笑著，傳來一陣陣刺耳曖昧的聲音。
看著鏡子中表情牽強的面孔，寧夏往下扯了扯包臀裙的裙擺。
三年的時間，沒有在她的臉上刻下多重的痕迹，卻讓她的眼神失去了過往的明亮和透徹。
「誒，你伺候幾號包廂的？」一旁正在補妝的女人瞥了寧夏一眼，八卦道。
「我是送酒的服務生。」寧夏垂了垂眼。
「噢，身材這麼好，我還以為……」女人收回視線，聳了聳肩，「聽說今晚啊，有位貴客，誰要是服侍上了，好幾年工資都不用愁了。」
一轉眼，卻發現寧夏已經不見身影，女人掃興地癟了癟嘴。
寧夏一路低著頭，本分地端著酒，彷彿周圍的所有喧囂都與她無關。
她出獄后，因為這項污點，沒有公司願意接納她，為了謀生，她只能來魚龍混雜的夜場工作，少聽多做，不惹事，是她秉持的原則。
「302號，你把這酒送到前面包廂。」身後的經理將寧夏叫住。
一水的上好年份的洋酒，不是貴客，還真輪不到。
「小心點，可別出了差池！」
偌大的包廂瀰漫著熱鬧而奢靡的氣息，香煙的氣息混雜著男男女女曖昧的基調，荒誕得像一幕舞台劇。
寧夏小心翼翼地捧著托盤，走向包廂中央。
「唔，宋總……」一聲尖利的嬌嗔傳來，立刻有人吹了聲浪蕩的口哨附和。
幾乎是同一秒，寧夏下意識地往那邊掃了一眼。
男人高大而挺拔的身子隱在燈光暗處，懶懶地翹著二郎腿，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點了點手中的雪茄。
他身上纏著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後背，正在以曖昧而詭譎的姿勢，磨蹭著男人的身體。
片刻，男人皺了皺眉，有些不耐地單手扯開那女人，毫無留戀地將她隨手扔在了沙發上。
這時，即便燈光昏暗，寧夏仍看清了他的臉。
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和英挺的長眉，漸漸與她記憶中的面孔重疊，一如三年前，舉手投足間，儘是意氣風發。
手狠狠地顫了顫，寧夏此時的唯一念頭，是落荒而逃。
她顧不上那麼多，胡亂地將酒放在桌面上，腳步匆忙地想要離開。
「寧小姐。」這時，她纖瘦的手腕卻被人從后牢牢鉗制住。
宋逸塵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一絲酒後的淡淡沙啞，「久違。」
寧夏閉了閉眼，沒有轉身，她搖了搖頭，「您認錯人了。」
說著，使盡渾身解數想要甩開他的禁錮，卻不料，他更加加重了力道。
她單薄的肩膀被人強硬地扳了過來，宋逸塵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高大的身影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譏笑。
這一刻，他的存在只讓寧夏感到了逼迫和恐懼。
那些年少輕狂的愛意，早在那場不幸的牢獄之災里毀滅殆盡。
「嚯，宋少，我說送上門的你不要，看來藏了美艷小女郎啊。」一旁的公子哥好事地起鬨道。
「瘦是瘦了點，倒是挺冷艷的，原來宋少好這口……」
宋逸塵的長眸深不見底，聞言，他挑了挑眉，鬆開手，懶懶道：「這種貨色，我還看不上。」
寧夏似乎早已習慣他的話裡帶刺，一言不發，卻聽得他淡淡開口：「給大家助助興，把那些酒，全喝了。」
一時間，眾人都不免面面相覷。
「抱歉，我不會喝酒，也不負責喝酒。」寧夏的臉上面無表情。
宋逸塵執起酒杯，輕笑了一聲，眼底卻沒有笑意，「看來你們經理，並沒好好調教服務生。」
他長眉輕挑，雙手交握，姿態恣意地環在膝蓋上，「也許，我該提醒提醒他。」
寧夏的心裡一緊，宋逸塵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不喝，就領工資滾蛋。
這時，周圍的幾個公子哥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宋家大少，性情古怪得很，平時是油鹽不進，大把人卵足了勁想往他身邊送女人，他卻正眼都不看一眼。
如今卻對一個地位低下的服務生緊緊相逼……
「我瞧是什麼事兒呢。」一個梳著背頭的男人大笑，掏出皮夾甩了一疊鈔票在桌上，「美女，這酒你喝了，這錢就歸你。」
這些高幹或富商子弟，玩起來，最不缺的就是錢，好幾個人附和地跟著甩了幾疊人民幣。
寧夏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了攥。
她似乎從始至終，都別無選擇。
她要活下去，監獄里折磨的生活讓她落下了病根，她需要錢，需要這份工作，需要活下去，查明當年車禍的真相，證明清白。
這是支撐著她的唯一動力……
「那謝謝幾位，這酒我喝了。」寧夏沒有再猶豫，握起酒杯仰頭囫圇地喝了下去。
辛辣的酒精透過咽喉穿到胃裡，她忍不住嗆了一口，有些狼狽地抹了抹嘴角。
緊接著，寧夏接連將杯中的酒一口氣喝光，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倒海。
看著這一幕，宋逸塵無聲地冷笑了一聲。
她居然真的喝了。
她以前驕傲得像天鵝，任誰也拿她沒半點辦法，哪怕是葬禮時宋母逼著她磕頭，她也梗著脖子不願妥協。
如今卻受盡凌辱也要拿到那點錢。
他的眼底深了深，將手中的高腳杯沉沉放在桌面。
「不是說不會喝酒么？」他嘲諷道，正當寧夏準備拿起桌上那疊鈔票時，大掌一揮，粉色紙鈔落了一地。
「滾。」他的表情很淡。
寧夏的動作一僵，手頓在半空中，包廂的氣氛一度凝固。
半晌，她勉強扯了扯嘴角，半跪下身子，將散落在地上的紙鈔一張張撿起來收好。
她以前的手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卻起了微微的薄繭。
看著蹲在地上的那副單薄身軀，宋逸塵無聲地扯了扯領帶，卻怎麼也揮不去心裡那股煩躁的悶氣。
「謝謝。」寧夏站了起來，不卑不亢地離開包廂，視線再也沒有落在宋逸塵身上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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