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是歡喜卻是愁

第1章 道是歡喜卻是愁

隨著「哇」的一聲清脆啼哭,不停焦躁踱步的男子,終於停下了腳步,仔細側耳傾聽了一下,面上顯出鬆快的神情來。

男子年約二十一二歲,頭束黑漆細紗小冠,身著淺灰色的廣袖長衫。本就容貌俊秀,此刻神情帶了三分笑意,更顯出十分的溫和氣韻。

房內來來回回的又是一陣聲響,男子慢慢踱到塌上跪坐端正,只等著裡面的佳訊。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男子面上漸漸顯出些微疑惑,他雖是第一次當阿爹,可也以為這佳訊應是早該到了。

突然,房門猛地從里拉開,一個婆子急急走了出來,看了男子端坐的位置,哆嗦著開口道:「謝郎君,不好了,夫人很是不好了。」

本是端坐著的男子,霍的站了起來,鞋子都來不及趿拉上,疾步上前幾步,又猛地駐了足。強自穩下了心神,開口問道:「怎地就不好了,不是已經誕下了?」

「夫人本已經誕下一女郎,熟料想,夫人竟是一胞雙胎,現仍有一個沒有誕下,可夫人已經厥過去幾次了,氣力難繼,性命堪憂啊。」

「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謝姓男子顯然已經慌亂了心神。

「郎君還是快去請醫來。」

「是了,是了……」男子又晃晃亂亂的回身去喊人請醫。看那背影踉蹌,竟是說不出的凄惶。

出來報訊的婆子嘆了一口氣,面上顯出同情。這古來女子猝於產房,本也是常事,男子三妻四妾,也就不那麼將此放在心上。可這謝氏的郎君,決然不同。

謝氏是江東名門,這位謝郎君所在的謝氏更是正經的陳郡謝氏一脈。這門第已是極尊貴。名門望族,原本三妻四妾更是理所當然,偏這位謝郎君是位痴兒,自從娶了青梅竹馬的自家表妹,再不曾納妾不說,連之前的幾位侍婢都不再親近。對這位正妻的專情,可見一斑。

哎……可惜了如此一個痴情郎啊。婆子再嘆一口氣,轉身回了屋裡。

翌日,原本府上早就開始掛起的紅燈籠,悄然蒙上了一層白紗。本是一樁美事,偏偏天公不作美,變成了喪事。整個內宅,仿若一夜將嘈雜收拾個乾乾淨淨。誰也不敢在這個關頭冒不韙,尋自己的晦氣。

且喜的是那位早逝的夫人,拚死總算誕下第二個女郎,也不算枉費正值韶華的年紀。

當然,別人都以為是且喜。謝家郎君絕不這麼以為。

靜靜的端坐於床沿,謝郎君凝視著床榻上的一雙小女郎。外側的一個肌膚細嫩潤滑,眼睛烏溜溜亂轉,小嘴一呶一呶頗為討喜的就是謝氏大女。另一個,許是因為生產時受了大苦,此時還未緩過來,仍舊雙目緊閉,可看枯黃的頭髮,懨懨的臉色,就能明顯區別於另一個,此就是二女了。

謝郎君凝目而視的卻不是白凈剔透的大女,而是此刻尚未睜眼的小女兒。看著看著,謝郎君的雙手漸漸收成了拳頭,幽暗的眼睛里飄出幾許陰霾。

就是這個小娃兒,就是因為她啊,阿竹將永遠不會醒來了。

這麼想著,謝郎君的眼睛里憤恨愈加明顯,收成拳頭的雙手漸漸移至小娃兒纖細的脖頸處。

是不是,是不是讓她不再醒來,阿竹就能回來了。

顫顫巍巍的雙手終究收了回來,死勁兒的扣在床沿上。謝郎君痛苦的閉上雙目。

空氣里還有淡淡的血腥氣,佳人音容彷彿還在眼前,卻已是天人永隔了。再也看不到阿竹了。

良久,謝郎君雙目徐徐落下一行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啊。

謝郎君揮手喊來一位早就侯在外廳的管事,吩咐道:「大女取名苑碧,報到族裡去吧。」說完揮手示意他退去。

管事愣了一下,開口問道:「那小女呢?」

謝郎君幽暗的眸子閃了一下,房裡的血氣似乎溢進了眼眶,吶吶道:「本就不該有她……」隨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提高了語氣斷然說道:「小女就叫雲低,暫不用入族譜了。」

一句話,一個原本高門望族的士族女郎,生生就化作了連姓都沒有的無籍流民。這天差萬別,管事一瞬間就琢磨了明白,正欲開口提醒,突地瞥見謝郎君陰霾的神情,就不敢再言什麼,弓著身退了出去。

謝氏從此多了一名名喚謝苑碧的嫡出女郎,也多了一名,名喚雲低的無籍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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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雲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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