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輪迴之體

做完第二部分的劍鞘后，劍魂看了看即將降臨的夜幕，轉身返回自己的房裡，他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地腳印。這些腳印及其怪異，沒有一絲規律可循。運行在腳上渾厚的內力加上深入本能的殘影步，相得益彰地顯示出最為詭秘的身法。

該是修習《日月典籍》的時間了。自從突破第六層之後，那神秘的光似乎失去了它神奇的效用。劍魂丹田內聚蓄的內力不再越級似的增長了，但劍魂仍是堅持在那種狀態下練功。這種心理就像一個人在某處撿了金子之後走過那處地方時總要多看幾眼一樣。然而劍魂顯然不是能夠從一處地方撿到兩塊金子的人，內力的增長速度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到，這讓他有了每天吃飯卻不長個的感覺。所幸在劍與鞘的融合領悟上讓他有所突破，這也堅定了他的信心。明天，就可以做第三部分的鞘了吧，不知道接下來的劍鞘又該如何做呢？他暗道。

第三部分的劍只有三十多把，劍身和第一部分的一樣整齊，但所用的材料明顯不一樣。第一部分的劍用的都是普通的黑鐵，第二部分用的是精鋼及混合金屬，第三部分每一把劍所用的材料各不相同，但可以確定的是它們的價值絕不會在其他部分的劍之下。

劍魂拿起一把青銅色的細長利劍，細心地觀察著每一處的細紋及稜角。在沒有接觸第二部分的劍之前，劍魂肯定是迫不及待地開始做鞘了，但見識到劍芒離劍的威力后，他頓時小心翼翼起來。只見他將劍一橫，輕輕地往前一劃，地上捲起一陣清風之後就沒什麼動靜了。沒有劍芒嗎？他暗道。如此整齊的劍，沒有鋸齒的鋒芒，沒有劍芒飛射，這樣的劍鞘應該不難做啊，可為什麼會被分到最後一部分呢？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劍魂做起了一個普通的鞘。他拿著一把普通的劍削著楠木，每一劍都一氣呵成，一個平滑流暢的鞘就做成了。若是換做以前做這樣的鞘至少也要半天，可見這兩個月來劍魂所領悟制鞘之道已經達到極高的造詣。

劍很容易就放入了鞘里。劍魂握緊了劍柄，如臨大敵一樣看著眼前焦黃色的岩石蓄勢待發。

一道青虹自鞘而出，沒有銳利的劍芒，只有強大的氣勢。劍魂一陣驚懼，他幼嫩的手掌微微發顫，青劍「當」的一聲落在腳下。壓迫！劍魂喘著粗氣，他感到一股強大的氣勢自劍而出，無比強大的壓迫感將他緊緊擠壓著像要將他的心壓碎。

劍魂坐在地上運起《日月典籍》，一股柔和的氣流流到他身體各處，將他驚顫的身體平穩下來。他再次拿起了青劍，看向劍時的神色顯示出無比凝重。一把帶著威壓的寶劍無疑是制敵利器，但若是沒能制敵之前就先把主人嚇倒，那就不是很可觀的事了。他將心一橫，再次將劍送回劍鞘。將內力運行於全身各處后，劍魂再次拔劍了。「既然以氣勢壓人，那我就以更強大的氣勢出劍，看你這次奈我若何！」劍魂大喝一聲。一股比劍強大的氣勢從他細小的身體發出。內勁逼人，青芒現！劍芒離體帶著無比強大的氣勢揮斬而出。劍鞘裂，地上多了一道巨大的溝壑，空氣中瀰漫著泥黃色的灰塵。

「原來如此，要運用更強大的氣勢及內力才能發揮出此劍的威力，難怪開始沒有劍芒，看來要真正製成此劍的鞘，並不是那麼容易啊。」劍魂自言自語道。

矛盾！還是矛盾！劍魂雙手抓著頭髮及其鬱悶。若是要劍芒出現，必須使用內力，有劍芒那隻能在鞘內刻上順流的芒痕，但若刻上芒痕那劍的威壓也會隨之而出，這樣壓迫到的第一個就是持劍之人。可是若不刻上芒痕每一次出劍鞘都會被摧毀。總不能每出一劍就重做劍鞘吧？經過幾天思考和試驗之後，劍魂還是一無所獲，這讓他及其失落之餘只能反覆地練習拔劍。也許，應該可以考慮學習劍法了吧。他暗道。對於毫無進展的練習，劍魂也只能暫時擱下。

傍晚，劍魂走進了段天涯的卧室。

段天涯還是在打坐，細小的氣流漩渦在他身上環繞著。《日月典籍》，也不知道師父練到了第幾層。劍魂默念道。他看著段天涯，感覺看著一潭不知深淺的湖水。

他一直在我前面，走的很遠很遠。他心裡想著這句話時，段天涯已經睜開了雙眼。

「劍魂，你又被什麼問題困住了？這兩個月來，你可是很久沒有向我請教了。」

劍魂點點頭，並沒有將制鞘上的疑問提出。即使提出了，段天涯也不會回答的。照段天涯的說法是，制鞘之道，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只有真正自己感悟出鞘的真髓，才能更接近鞘之魂靈。這也是劍魂一直獨自製鞘的原因。

「師父，弟子已經可以讓『沉溺』出鞘，特向師父請求傳授劍法。」劍魂道。

「你說什麼？你已經能讓『沉溺』出鞘？也就是說你已經突破第三層《日月典籍》了？」段天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神情躍然於臉上。

「弟子的確突破了第三層《日月典籍》。」說著他將「沉溺」往胸口一橫，「鏘」的一聲將它拔出劍鞘。對於他將《日月典籍》練到第六層這件事，他還是保留在了心裡。

「真的是第三層！不可能，僅僅兩個月的時間，怎麼可能到第三層！」段天涯激動著，「難道……」他突然想到什麼，「劍魂，你過來！」

劍魂走到段天涯身邊。段天涯猛地伸出雙手抓在劍魂脈搏處，兩股溫和的內力從脈搏處涌到劍魂身體里，內力流入丹田后又涌到各路經脈。幾股巨痛從雙腳湧泉穴，胸口膻中穴及眉心處傳來。若不是知道段天涯並無惡意，劍魂幾乎要運行內力進行反坑了。

「劍魂，你感覺身體有幾處痛楚？」段天涯問道。

「四處，湧泉穴，膻中穴及眉心。」劍魂強忍住痛道。

「哈哈哈……果然沒錯……果然是輪迴之體！」段天涯放開雙手大笑道。

「輪迴之體？」

「不錯，這可是能自行感應天地精魂正氣的神奇體魄啊！」段天涯激動地聲音都帶著淡淡的威壓。「劍魂啊，師傅錯了！師傅錯了啊！」他雙手緊緊握住了劍魂的的雙肩。「一般人練《日月典籍》第一層大概都是用半月的時間，而你卻用了一個月。我原以為你資質低劣，所以覺得能讓你達到化境就已經是極限，沒想到，沒想到啊！竟然是輪迴之體的原故！」

劍魂一陣錯愕。沒想到段天涯還有如此心懷，當初段天涯說能讓他領悟劍之魂及鞘之魂，只是為了能讓他更有信心的練習。原來本身具有的天賦，就已決定了他在武道上的步伐。可是，當初段天涯明明就已經確定了他無法到達魂境的結果，為什麼還要如此盡心儘力的教導他呢？

劍魂內心翻起一陣洶湧浪花。以往段天涯跟他相遇的，在房中教導他，甚至和他一起嬉鬧生活的畫面一幕幕涌在眼前。師父，原來，你一直在騙我。明明註定著無法達到魂境的結局，可是，為什麼要做這些無謂的事？為什麼，明明知道不可為卻還要更努力地讓我向前走呢？師父，你騙得我好苦，不過，我好開心。淚水隨著內心的浪潮奔涌而出。如果說當初的擁抱讓劍魂感受到了親人的溫暖，那此時的段天涯，已經成為劍魂心目中最愛的神。是的，是愛，無可替代的愛。

段天涯並沒有覺察到劍魂內心的變化，但當他看到劍魂那兩行熱淚時，他的心也抽泣起來。劍魂與他相遇的時間不過短短几月，但此時的他感覺到一種心的交匯。這種交匯讓他覺得，也許這輩子也許再也不會有人能讓他覺得孤獨了。於是他輕輕地俯下身，抱緊了劍魂。「劍魂，你聽著，我說過，我會讓你達到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領域！一定！」段天涯堅定道，他那剛毅的臉就像沉寂萬年的磐石一樣，無人能夠撼動。

「我相信！」劍魂含淚道。

他們沉默了一會。段天涯鬆開了緊抱著劍魂的雙臂朗聲道，「來來來，這麼大了還哭什麼。看你，臉都哭髒了。」他用手抹去了劍魂臉上的淚痕，露出會心的微笑。「來，今天師父高興。咋今天不教你武藝，凈教你喝酒！」

行走江湖的浪子，最忌諱的就是沒有酒。江湖就是這樣，開心的時候喝酒，傷心的時候也是喝酒，殺人前要喝酒，殺人後也要喝酒。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酒，有酒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段天涯此時無疑是最開心的時刻。

地窖的酒很醇很烈。劍魂喝了一碗就感覺眼冒金星了，他運行內力使自己清醒一些，但段天涯的另一大碗就又遞了過來。劍魂將酒接過一飲而下，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清晨，廳堂之上。劍魂和段天涯齊齊躺在地上，睡姿各異。七八個酒罈子空著翻到在地面上。段天涯酣眠聲細細傳出，一隻手還抱著一個酒罈子。然而劍魂是沒有機會看見這個滑稽的場面的。

太陽已經升起，他們卻沒有醒來。段天涯打著呼嚕夢囈不斷。「劍魂……我的好徒弟……」他模糊不清道，「劍痕……你看見沒有……我找到一個天才……比你更出眾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