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要是放在宋九身上,時逍定然是說不出這話的。

那個長相異常漂亮卻從來不笑的錦衣衛指揮使壓根就跟『膽小』二字扯不上干係。

說他膽小的人,那是沒見過他在昭獄審訊犯人時的狠辣。

而宋微不一樣,她只有跟宋九如出一轍的臉,性格卻天差地別,一個膽大包天,一個膽小如鼠。

能被一聲『汪』叫嚇到,時逍說她『耗子』,也不算過分。

按理說,宋微聽到這句話后,應該呼吸急促,表現得緊張萬分。可一想到面前人是時逍,宋微心底的煞氣就止不住的洶湧起來。

她就在這極具壓迫的境況中掀開眼帘,不躲不閃地跟時逍對視。

旁邊的張恩還跪着,額頭搶地,不知道周遭為什麼突然安靜下來。但他不敢抬頭,喘氣聲都全壓在胸腔里,唯恐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距離這麼近,時逍能看清面前姑娘的每一根睫羽,還有眼睛裏濃濃的恨意。

以如今的局勢來看,宋九身死,錦衣衛職權落在他時逍手裏。

他成了最大受益者!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是時逍派人暗殺的宋九,才換來如今的地位。宋家人恨他、惡他,甚至,想跟他拚命,都在情理之中。

時逍狹長的眼眸里寒光依存,看着這樣的宋微,眼神陰鷙,狠聲道:「錦衣衛不收女子。」

語畢放開她的下巴就往外走。

千戶張恩心裏一喜,他原本得到的消息是燕王時逍外出,明日才歸,他就想在時逍回來之前,先把宋微這個麻煩處理掉,最好讓宋微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不然,萬一時逍耽於她的美貌,想將人收入房中,真的鬆口放人進錦衣衛,那可就要出亂子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宋微會不會成長為第二個宋九。

哪想到,時逍居然提前一日回來了。

不過,萬幸的是這個紈絝浪蕩的四皇子沒有沉迷美色,一口堵死了宋微進錦衣衛的路。

-

有了時逍發話說『不留女子』,千戶張恩可算是不用東拼西湊找理由了,當下就要把她往出趕。

「宋微姑娘,咱們燕王都下令不要你,你身上就算有宋、宋九的『恩蔭』又如何?還不是廢紙一張?你趁現在人少,直接回去吧,不然等會兒值檔的兄弟都來了,你丟得是宋九的臉。」

宋微臉色果然有些白,她低垂着眼帘,端得是膽小和逆來順受的姿態,連反駁都沒有,或者說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人,她不敢反抗,順從的往外走。

張恩看着她的背影,抹了抹額上不存在的汗。鬆了口氣之餘,又覺得這麼就把宋微趕走了未免有些太過於輕鬆。

張恩微微有些不放心,招呼來兩個錦衣衛小旗:「跟上去,直到他出城門十里。」

「是,大人。」

寒冬臘月,冰天雪地,宋微穿着單衣牽馬過街。周圍百姓都忍不住朝她那邊瞧上兩眼,不知道是看這個姑娘長得好看,還是看她能抗凍到幾時。

宋微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卻在默默做盤算。

她早知道重入錦衣衛不容易,所以早早佈下了後手,甚至就連這下雪的時機,都是專門找人掐算過的。

不管是起初的跟蹤,亦或者是張恩的刁難,宋微都設想過大概情況。唯獨漏算的,是燕王時逍的出現。

——他怎麼會這麼早回來?

不過,不管時逍在不在,對她的計劃都沒有絲毫影響。

她一定能再進錦衣衛。

宋微計劃的是,過兩日陛下應該以『瑞雪兆豐年』為旗號,去行宮舉辦蹴鞠、捶丸、馬球比賽。到時她偽裝成雜役,在皇帝面前露一手,再加上有宋九的『恩蔭』在,求個錦衣衛的閑職不難。

到時若是問起她為什麼沒有回家,就說盤纏沒了,天寒地凍,想要賺些錢買件棉襖,就耽擱了些時日。

這個計劃才剛在宋微腦子裏過了一遍,她就聽到『噠噠』的馬蹄聲、百姓的尖叫和男人驚慌失措的聲音:「快讓開、快讓開,這馬受驚了!快、快讓開——快啊——」

馬車內也傳出女子的驚呼:「停下來,啊——怎麼辦,停下來啊——小姐!」

馬匹受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不提馬車,單單說一匹成年駿馬,在站立時若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一蹄子踹下去,都有可能把人踹得骨折。

更別提這馬兒徹底受驚,不管不顧的帶着馬車橫衝直撞了。

若是一個阻攔不好,把人踩死都有可能!

宋微牽着自己白馬韁繩的手指緊了緊,她幾乎下意識的要去阻攔——至少不能放任驚馬踩人!

在準備動手的瞬息,宋微停了下來,驚馬這種小事隨便派一個錦衣衛都能安撫下來。

畢竟,她現在是宋微,一個聽到陌生人說話都會吃驚的姑娘,她不能魯莽。

宋微捏著韁繩,默默退在牆邊。

那兩個跟蹤在她身後的錦衣衛發現險情就要出手,卻突然感覺腰側有什麼尖銳冰冷的東西抵上來。一個錦衣衛低頭一看,差點被雪亮的刀鋒晃了眼。

在他抬頭時,刀身明顯映出了他雙眸中的驚愕。

旁邊持刀人雖然作農夫打扮,但很明顯都是練家子!

兩個錦衣衛屏住呼吸,緩緩鬆開放在刀柄上的手,以示自己不會反抗。他們的刀還未出鞘,定比不上『農夫』的快。

「別動,後退。」在一路驚慌和尖叫中,『農夫』挾持着救人的錦衣衛後退,隱沒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

街道上的驚馬還在奔跑,尖叫、求救聲依然繼續,眼看再不出手就要鬧出人命!

電光火石間,並不想露頭的宋微心裏已然明白,有人設局逼她出手救人!要給她在皇帝面前邀功!

宋微怒上心頭,幕後之人為達目的置普通百姓性命於不顧!

如果她不出手,便要眼睜睜看馬車裏的小姐丫鬟跟着這匹馬撞個車毀人亡!而且不止她們,再不快點阻攔,前面那些無辜的百姓都要被撞到!

宋微來不及思考這是誰安排的,她眼裏只有救人——立刻翻身上馬,掉轉馬頭,朝着受驚的馬匹衝去。她手上未執兵刃,就憑着一腔熱血,成了整條朱雀大街上唯一的逆行者。

在宋微的白馬與那受驚馬匹擦身而過時,她一個鷂子翻身,滾落在受驚的黑馬上。

她對着車夫大喊:「解開馬車,快!」

如果她還是宋九,凝聚內力在手上,就能捏斷這堅韌的麻繩。

但作為宋微,她不能有如此高深的內力。她只能動手去解。

車夫幾乎要哭了,手上的麻繩在不斷打結:「解、解不開啊!」

宋微壓低腰部,趴在馬上找綁在馬兒身上的繩索。

蔥白的指尖落在馬匹身前的粗大繩結上,宋微嘴唇抿成一條線,呼吸都輕微下來。時間還夠,足夠支撐到她解開繩索。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動作,受驚的馬在她手摸上來的時候,跑得更快了。劇烈顫動之下,馬背上的宋微也有些東倒西歪。

就在此時,一把薄而鋒利的刀刃破空而來,將空中不知何時飄落的雪花一分為二,勢頭依然不減,鋒利的刃割斷拉車麻繩,『啪』地一聲落在青石板上,刀尖入石一分,雪亮的刀刃發出顫顫微鳴。

馬車與馬匹分開,撞上路邊的蔬菜攤,勢頭稍微減緩了一下,最後帶着幾籮筐蔬菜『咚』的停在一處矮牆邊。

宋微在刀刃切來的時候就趕緊坐直坐正,她面前儘是來不及疏散的普通百姓。必須得儘快勒馬!

一個五歲大小的女娃娃拿着剛買的糖葫蘆,還沒吃到嘴裏,就看到面前極速衝過來的龐然大物。

她獃獃地站着,忘了反應。

靠在牆邊的百姓無不撇頭掩面,不忍心看小娃娃血濺當場的畫面。

宋微瞳孔緊縮,她用力拉扯那鬆掉的韁繩,因為力氣很大,使得馬兒不得不高高揚起前蹄,再也看不見前路。

「啊——」有的百姓忍不住閉目尖叫。

可他們以為的血濺當場並沒有發生,驚馬停下來了——就在小娃娃的頭頂停下來。

那被嚇呆了的娃娃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糖葫蘆也拿不住,滾落在地。

宋微下馬,將馬匹交給後面追來的禁軍和錦衣衛,完全沒去注意那些禁軍和錦衣衛們驚呆的臉色。她蹲在小娃娃面前,撿起她的糖葫蘆,吹吹上面的灰塵和水漬。

出事時,小娃娃的爹在看鋪子,只給了她錢來買糖葫蘆,聽人說自己閨女要出事,趕緊跑出來。

卻看到一個姑娘蹲在女兒身前,拿着她的糖葫蘆。

周圍百姓七嘴八舌的給她爹說情況,中年男人又驚又慌,趕緊過去抱閨女,同時還不斷給宋微彎腰道謝。

宋微看着這吹不幹凈的糖葫蘆,從腰間排出兩枚銅板,在退到路邊的小販手裏又買了一串一樣的,重新遞還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娃娃。

小娃娃哭在勁頭上,不肯接,宋微就這麼陪着她,直到她哭聲漸歇,才說:「賠你一根糖葫蘆,可好?」

女娃娃還有些怕。

宋微眼睛彎了彎,和善又親切。

女娃娃的爹說:「這可怎麼當得,她……」

他還沒說完,自家閨女就拿走了宋微手中的糖葫蘆,同時眨眨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宋微。

「別怕,」宋微說,「乖。」

她的聲音算不得多溫柔——常年偽裝男子說話,她都快要忘掉自己原本的聲音了。

但女娃娃卻徹底止住了哭聲,她把糖葫蘆放在嘴裏,咬了一口糖霜,說:「姐姐,甜的。」

雪后的日光總是亮得晃眼,顯得宋微的淺笑也好像盈了光。

『哐當——』一聲,旁邊一個錦衣衛腳一滑,摔了。

而他身邊那些受過特殊訓練的士卒們,居然沒一個反應過來去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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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緹騎和禁軍們: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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