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母親與方家嬸嬸

()入夜。

月涼如水。

嬌羞的月亮早已不知道藏到了哪朵雲彩之後，但是這些，絲毫未曾影響到方家爺倆月夜納涼的好心情，原本方家父親乃是個日落而息，日出而起的農村漢，可是當方余提起想和自己的在月色之下坐上一坐時，這位這段時間沉浸在無窮喜悅之中的父親十分爽快的答應了。

「父親，我想知道我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人？」，開門見山，反正有著失憶的這個保命金牌，方余便直截了當地對著父親詢問道。

「呃，你母親？」，方興趣一怔，顯然是未曾料到自己的兒子一開口，便是這麼一個讓他略感意外與傷感的話題。

許久沉寂，不過方余卻是沒有繼續追問，顯然此刻的父親，正在內心之中進行著某種回憶，或者說是某種情感的醞釀。

「你的母親，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他是師傅的女兒」，說道這裡，不善於表達自己情感的方興卻是難得抬起了頭，仰頭望著天上不知何時露出的一抹藍色彎月，「我記得小的時候，你爺爺死的早，那時候孤苦無依，隔壁錢師傅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而後便隨他學起了手藝，那時候你母親每天常伴左右，便是最快樂的時光，後來過了幾年，我們也長大了，鎮上的大戶人家看上了你母親，而那時的我，一無所有，一貧如洗，年少衝動之下便帶著你的母親離開了錢師傅家」，說到這，方興口中語氣漸沉，顯然當年的私奔還是讓他頗有些不自然，拐了別人的女兒，卻是害的其沒有過上什麼好日子，早年「夭折」，這般境遇，的確是讓方興有些自慚形穢，總會認為他沒有本事，沒有本事讓妻子過上好日子。

言語雖淡，話語雖輕，但是「年小」的方余卻還是從其中感受到了那股若有如無的情意，雖然方興說的簡略，但是兩世為人的方余卻還是能夠從中感受到那份真摯的情感，畢竟私奔，在這個年代，卻也不是人人有勇氣，有魄力去做的一件事情。

「我的母親，姓余？」，琢磨著自己略微有些讓人意外的名字，方余試探性的詢問了一番。

「恩，你的母親，叫余惠」，，撫了撫方余不大不小的腦袋，方興略微有些傷感，顯然此刻的話題，已經觸動了父親內心之中的那根傷感的心弦。

「父親，我的母親，是怎麼死的？」，雖然不想去揭父親的傷疤，但是心中想要撮合王嬸嬸和他的方余，卻也還是要試著去解開父親心中的死結。

「你三歲那年，你母親帶著你下河游泳，她為了救你，淹死了」，說道這裡，一抹更加濃重的傷感，卻是漸漸布滿了方興的臉龐，彷彿那烏雲密布，「大雨」即將滴落一般，然而此時此刻，不再是小孩子的方余卻是從自家父親一閃即逝的表情之中，品味出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這份味道，是傷感，是可惜，但是更多的，乃是一絲意外，甚至是一絲嘆息，雖然這一份小小的情感掩飾的很好，但是兩世為人的方余卻是沒有遺漏過這一絲難得的表情，有隱情，第一時間，方余對於自家母親的死感到了意外。

「三歲，帶著我去游泳，三歲的我怎麼可能會游泳？」，帶著絲絲的疑問，方余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即便是想教我游泳，也不可能在三歲的時候，三歲，三歲..」低聲嘀咕片刻，方余卻是想到了一個讓他大感意外的可能，他的母親，是自殺的。

三歲，方余應該方能微微懂事，然而以前的方余，卻是個痴兒呆兒，估計也就是在方余漸漸懂事的年紀，他們發現了方余的異常，也不知是在怎樣的一種情況之下，方余的母親竟是選擇了抱著他跳河自殺，但是最後他還是活了，想到這個可能，方余的內心不禁一片苦澀，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痴獃，會忍不住讓自己的母親抱著自己投河自殺，想到這種可能，方余對於那母親的一絲情感，卻也是多了一些未知的感覺，說不出是憤怒，亦或是淡漠。

「我的母親，是因為我而自殺的？」，想到這種可能，方余對著一旁苦澀的父親，說出了這個石破天驚的猜測。

「你...不是的，你的母親不幸被水鬼拉了腳，淹死的」，略顯驚慌，方興的父親卻是不懂得怎麼去掩飾臉上的那份震驚與無措。（農村水鬼扯了腳，意為抽筋）

「父親，是我害了這一家」，難以想象當年的父親，是如何撐過來的，痴兒呆兒，就連唯一相互依偎的妻子也承受不住這份痛苦而跳河自殺，樸實的漢子卻是用它鑿石一般堅韌的性格撐了過來，而且「方余」也成為了他的一個拖累，想到這些，此刻的方余卻是說不出的一種感覺，父愛，從來沒有此刻這般來的這麼強烈，「父親，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內心之中，方余堅定了這一想法。

王家嬸嬸對方興有意，方余父親對他卻也不是無情，只不過是為了方余，為了方余這個苦命的痴兒呆兒，方興不敢去接受別人的感情，他怕，他怕當年的悲劇會再次重演，然而這一份擔憂在方余看來卻是多餘的，王家嬸嬸，卻也還是一個難得的好女子，即便方余現在仍是痴兒呆兒，恐怕對於方興的那份情感也不會有這太多的減少，農村婦女少情少愛，並不是他們不是不懂得談情說愛，而是他們的愛意，通常通過最為平淡的方式表達出來，幫幫家裡的忙，照顧照顧方余這個痴兒呆兒，三天一兩頭的朝著方余的家跑，若不是對著方余那個老實憨厚的父親有著什麼別樣的情感，那才是真的見鬼了呢。

一個有情，一個卻是為了自己而不敢有意，故而方余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想要真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撮合父親和王家嬸嬸，現在「方余」已然不痴不呆，那麼擺在二人之間的溝壑已然去除，雖然方余的父親對於母親多有一些懷念，但是這一份懷念，終究還是已經過了，農村漢子，少有那份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忠貞，他們想要的，也只是簡簡單單，倖幸福福的過完這一生，二婚在他們眼中，也並不是什麼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父親，你覺得王家嬸嬸如何？」，突然之間，方余話題一轉，卻是對著自己的父親如此問道。

「呃，你怎麼突然這麼問」，聽著自己孩子的話語，此刻沉溺於痛苦和留戀之中的方興對於方余有別於其年齡的詢問沒有絲毫的反應，「王家嬸嬸，很好啊」，一語即破，王家嬸嬸在自己父親的心中，卻也還是佔據著些許位置，只是不知道這份位置，有多少。

「父親，你娶了王家嬸嬸」，一個喪妻，一個喪夫，況且兩兩之間也不是沒有情感，故而此刻這方余對著自己的父親大膽的說出了自己心中早已深藏許久的想法。

「胡..鬧」，對著自己兒子的胡言亂語，方興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訓斥了一番，而後老臉一紅的起身便走進了房屋之中，「天色不早了，早點歇息」。

「哈哈」，看著自家父親難得的不好意思，有著成年人思維的方余那裡還不知道自家父親心中的那點意思，父子雖是父子，卻也還是忍不住面薄了一番，「父親，明天我幫你提親去」。

既然你豁不出這個老臉，那麼我幫你豁出去了，想到這裡，方余忍不住開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