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

七夕這一天，葉肅恭又來到了秣陵市。有一個關於警察公安的紀錄片拍攝，片頭片尾曲打算用警察們的說唱來做，就不睡因此來到了秣陵市的公安總局。

在這上了四年學，他還是頭一次來公安局這種地方。站在大門外面，葉肅恭沒來由的抖了一下。

「我可是良好市民……」

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警察走了出來，對他笑道：「您就是就不睡老師吧？快進來吧。」

頭一次聽到自己被叫做「老師」，葉肅恭產生了一種自己德不配位的愧疚感。這個警察帶着葉肅恭進了一個會議室，裏面坐了四五個警察。

「你好你好你好……」

簡單的客套過之後，一開始帶他進來的警察道：「咱們先討論一下寫詞吧，錄音師得過一會兒才能來。」

葉肅恭大致定了一下幾個會出鏡拍攝PV的警察的順序，按著順序來確定歌詞。

警察們的打扮都中規中矩，頭髮也沒有留太長的。只有一個人非常特殊，他穿着件短袖制服，露出了袖子裏面的花臂。

真的花臂。

這個人長著一張痞帥的臉，頭髮也染成了黃色，如果不是那件制服真的看不出來他是個警察。

那個警察大約也能感受到葉肅恭的視線，笑道：「他們都能出鏡，我不可以的。」

旁邊一個警察拍了拍他：「小魏你也不容易啊！那個後來天賦真的是太……」

葉肅恭眨了眨眼睛，忽然反應了過來：「難道說……您是緝毒警？」

魏警官笑了笑：「以前是，現在已經不做那麼可怕的工作啦！」

後來天賦，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實際上是一種在去年突然出現的新型違禁藥品。因為這個藥品在去年掀起了很大的風波，所以葉肅恭也有所耳聞。原來魏警官去年負責那個案件啊……

魏警官忽然坐直了身體：「對了，這麼問有點不好意思……您和那個誰……叫什麼闌乾的……」

葉肅恭眨了眨眼睛：「瀚海闌干？」

魏警官連忙點頭：「對對，就是她，我只知道她的真名。你有在和她交往嗎？」

「……」

一時間葉肅恭的腦子轉不過彎來。

外面傳來一個女警的聲音：「小魏，你弟弟來找你了！」

魏警官蹙眉，卻站了起來：「怎麼上班時候過來了……」

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孩子走了進來，和其他警官打了招呼在一邊椅子上坐下。他穿着最簡單不過的白色T恤和破洞牛仔褲，坐在魏警官旁邊顯得格外的乖巧。男孩子一抬頭看見了葉肅恭，稍微愣了一下：「……就……就不睡？」

葉肅恭一愣：「你知道我？」

男孩子點了點頭，重新站了起來，微微躬身：「我是夢幻花的粉絲，您和妄想大師合作的幾首歌我都有聽過。」

看來並不是因為用某站才知道自己的，而是藉著其他說唱歌手才知道的。魏警官胳膊肘拐了一下那個男孩：「你別是知道今天要錄說唱類型的歌才來的吧？」

男孩不理他，乖巧的自我介紹：「您好，我叫魏遠。」

葉肅恭和他握了握手：「你好你好……我應該帶妄想大師的簽名照來才對。」

魏遠笑了笑：「不用那麼麻煩的。」

和魏遠也打過招呼，魏警官又開始問了：「所以你和她有在一起嗎？」

魏遠抬頭：「她是……蘇淺謠姐姐嗎？」

葉肅恭的表情一言難盡：「我們只是朋友……並不是那種關係……不過你們怎麼認識她的？」

「這個解釋起來挺麻煩的……算是過命交情？」

忽然葉肅恭就明白為什麼蘇淺謠總能查到一些奇怪的東西了。

她確實認識秣陵市的警察。

還是緝毒警。

還是過命交情。

魏遠抬頭看他：「好久沒和她聯繫了……是因為放假了所以看不到了吧？」

葉肅恭心道蘇淺謠現在人已經在荷蘭了，看不到那可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好了好了開始干正事……」

寫詞倒是挺快的，警察們也是無論男女都相當的「硬核」，唱起Rap來都不算拉胯。明天才會正式錄歌，到了中午葉肅恭就沒什麼事做了。

警官問他：「要不要我們支使個人陪你逛逛秣陵？」

葉肅恭笑了笑：「我在這讀大學的，還算熟悉吧。」

魏警官卻是一巴掌拍到魏遠的後背上：「讓你天天閑的沒事幹，去帶教父出去吃飯吧！」

和魏遠一起走在街上，葉肅恭感覺有些尷尬。準確來講，他覺得魏遠自己都感到尷尬。

魏遠糾結了很久，回過頭來問他：「你中午……有什麼想吃的嗎？鴨血粉絲湯？」

「鴨血粉絲湯就算了吧……」葉肅恭撓了撓頭，「你在哪上學？」

「我在L大，城郊那個校區，開學大二。」

L大和H大在城郊的校區離得還挺近的。葉肅恭想了想，道：「L大後街有好多年沒去過了，咱們去那裏吧？」

「……好。」

正好趕上下班高峰，地鐵裏面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兩人像是被塞在了人群中間。剛剛站好，列車一開，魏遠猝不及防往後倒去。葉肅恭眼疾手快的擋在他身後，恰好讓人貼在了自己懷裏。

鼻子前面恰好是男孩子毛茸茸的頭髮，隔着兩層薄薄的衣服，體溫傳了過來。

魏遠小聲道：「多謝。」

葉肅恭聞到他發間洗髮水的香氣，一時間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沒事。」

從市中心到城郊要乘很久的地鐵，車上的人卻是有增無減。沒有辦法，魏遠只能這樣整個人貼在葉肅恭身上。忽然列車減速，魏遠一沒站穩兩隻手往前撐，正好就按在了葉肅恭的胸膛上。

「……」

更尷尬了。

魏遠臉上的表情沒怎麼變化，耳朵卻是紅了。半晌，他冒出來一句：「胸肌練得不錯？」

葉肅恭：「……謝謝誇獎？」

終於到了L大後街，葉肅恭熟門熟路的找到那家川菜館。店裏面冷氣開的很足，擠地鐵的熱汗瞬間得到了救贖。魏遠左右看了看：「我們同學團建也經常來這裏。」

葉肅恭笑道：「沒錯，我們當時也是。」

秣陵市大學生之間沒用的默契增加了。

找了個地方坐下，葉肅恭掏出了手機。WAG黑惡勢力的群裏面個個都在秀恩愛，竹不南更是和謝知契去水上樂園玩了。葉肅恭感覺自己很奇怪，明明似乎是暗戀竹不南的……現在看着他談戀愛卻沒什麼感覺。

難道這就是海王的高明之處嗎？

魏遠已經點完了菜，把菜單本遞給他：「我點的已經勾上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葉肅恭掃了一眼，發現所有帶花生的菜他都沒點。

「你不吃花生？」

魏遠點頭：「嗯，我不喜歡花生。不過你想吃的話可以點，我沒關係的。」

葉肅恭若有所思的勾著菜單：「我不喜歡吃青椒洋蔥……害，蘇淺謠之前還因為這個罵了我一頓呢，說不吃滾。」

「哈哈……的確像是她說出來的話，」魏遠笑出了聲，「不過成年人的自由不就是可以不吃自己討厭的東西么？沒必要為難自己。」

看着眼前這個估計剛成年不到一年的少年，葉肅恭感覺他的話可能有些中二，卻又意外的很贊同。

「確實。」

兩人平安無事的吃着飯。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一群人從樓上的包間下來了，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小遠？」

魏遠回過頭去點了一下頭：「嫂子好。」

然而被叫做嫂子的不是什麼漂亮妹妹，而是一個……身材結實的男人？

葉肅恭納悶：「嗯？」

那人看了一眼葉肅恭，愣了一下：「這人怎麼這麼像深海教父……」

魏遠：「他就是深海教父。」

「啊？」

那男人走了之後，魏遠才道：「那是我哥的男朋友，他在H大讀博。」

「……等會兒信息量有點大我消化一下……」

葉肅恭看着門外那個男人的背影，又想了一下魏警官。腦子轉了好幾個彎，他才小心翼翼的說出口：「你哥……原來是……彎的？」

魏遠撓了撓頭：「我也挺震驚的，但是也沒啥了。我哥和他男朋友是因為那個後來天賦的案件認識的，接着忽悠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隨他便吧，他們高興就行了。」

葉肅恭忍不住笑了：「你還挺包容的啊。」

「沒什麼包容不包容的……」

吃完了飯出了餐廳，他們又坐着地鐵回市中心去。這個時間段坐車的人沒那麼多了，雖然也沒有座，但好歹是不用人擠人了。兩人到底是不太熟，坐着地鐵也沒有什麼話可聊。葉肅恭有一茬沒一茬的問著，魏遠也一句一句答著。

大約魏遠也想找點話題來聊吧。換乘的時候，他冒出來一句：「其實是我嫂子和蘇淺謠姐姐先認識的，後來我哥才認識的他們。」

葉肅恭有些意外：「啊，是這樣嗎。」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來：「說起來有點好笑……以前我有個挺喜歡的人吧，在過去一段時間裏聊的內容都是蘇淺謠。沒想到來這裏了，聊的內容也是她……」

魏遠愣了一下：「這……抱歉。」

葉肅恭擺了擺手：「沒事。」

總不能老讓蘇淺謠背鍋啊。

魏遠送他去了暫住的賓館，上了樓刷卡進了房間，這是一個普通的大床房。葉肅恭也沒經歷過這種在賓館「招待客人」的事情，很尷尬的燒水準備泡賓館自帶的茶包。

魏遠坐在一邊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就不睡，你難道是……雙？」

「什麼？」

葉肅恭後知後覺的掏出手機來，打開小靛。只見上面顯示著第一個人，距離自己不到兩米。

他抬起頭來，看着魏遠。

魏遠聳了一下肩：「在小靛里尋找愛情，真的是很不靠譜的一件事。」

葉肅恭不知該怎麼回答，良久，才點了點頭。

「是啊。」

第二天錄歌的時候，魏遠再沒來。明明聽說是很喜歡說唱的人，真正錄製的時候卻並沒有來現場觀看。

一切都完成之後，葉肅恭來到了高鐵站。

該回去了。

他順着人群準備上車，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愣了一下，轉過頭，看到了扶著膝蓋喘息的少年。

是魏遠。

一時間葉肅恭感覺心裏有什麼東西在崩壞。

「你……怎麼來了？」

魏遠緩緩的直起身來，看着葉肅恭。

葉肅恭同樣看着他。

他們中間隔了四五米，隔了兩道半米高的欄桿。

他們定定的互相望着，終於魏遠開了口。

「之後夢幻花來秣陵市開演唱會，如果你也做嘉賓的話……我會去看的。」

葉肅恭張了張嘴，最終也只說出來一句話。

「……我會替你要妄想大師的簽名的。」

車門關閉，高鐵快速行駛。倚靠在座位上，吹着空調，葉肅恭合上了眼睛。

這算是什麼呢？

這……什麼也不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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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節，所有好兄弟都在和對象快樂過節的時候，葉肅恭的秣陵小記。

魏遠，短暫的出現在了他的人生中，還沒來得及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永遠的離去，再也不會見面。感謝在2021-02-1219:36:53~2021-02-2023:14: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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