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回 大小楊妃

第六百六十六回 大小楊妃

「大人,」顧辰只驚慌了短短一瞬,便恢復了如常鎮定,他的眼底一片猩紅,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住,滿臉都是不甘:「是,卑職明白了。」

「去準備吧。」韓長暮本就不是話多的人,更不擅長說勸人的話,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全力把人救出來,他抬起手,落在顧辰的肩頭,舉重若輕的拍了拍。

顧辰無聲的透了口氣,周身那點頹喪絕望之氣迅速消散,他轉瞬又變成了臉上帶笑心裏藏刀的顧總旗。

天光大亮,鳥雀和鳴,沉睡了整夜的玉華山緩慢蘇醒過來,空濛的山色間人影晃動,裊裊炊煙直上晴空。

早起的眾人錯愕的發現,位於山腰處的韓府別院正門大開着,眾多羽林軍卻沒有破門而入,反倒將外頭將宅子從外頭圍了個水泄不通。

「羽林軍這是來抄家的啊!看來韓王府要倒霉了。」

「嘁,羽林軍哪回抄家不跟拆房一樣,這都沒什麼動靜,指定不是來抄家的。」

就在眾人滿腹狐疑的暗戳戳圍觀之時,一隊羽林軍抬着個門板,滿臉嚴肅的走了出來。

安青神情倨傲的走在最後面,走出去幾步,他突然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回望了一眼。

「看到沒有,果然不是來抄家的,是來抓人的。」

「是呢,好像還是個女子,看這一身血,估計也沒幾天好活了,羽林軍抓去能幹什麼?」

「都說內衛司就是閻王殿,羽林軍的膽子可夠大的,跑到閻王殿來抓人。」

「不知道這抓的是什麼人啊,若是抓的是內衛司的人,那可有好戲看了,內衛司這可是窩藏逃犯呢。」

「嘁,都是聖人的心腹,這內衛對上羽林軍,還不知道是誰死誰活呢。」

圍觀的眾人大著膽子竊竊私語,絲毫不像往常那般懼怕。

畢竟內衛司現在自己還一屁股屎擦不幹凈,哪有功夫跟他們計較這些口舌之爭。

門板是顧辰吩咐人臨時拆下來的,若是沒有這門板,昏迷不醒的姚杳怕是要被拖着出去了。

從這裏拖上山,只怕剩下的這半條命也要保不住了。

顧辰站在門外,神情平靜的望着羽林軍抬着姚杳飛快的離去,雙眼暗了暗,才往圍觀的人群中深深凝了一眼。

人群中兩個面目尋常的男子微一頷首,便不動聲色的朝着羽林軍追了過去。

韓長暮站在門后,聽着門外的動靜,並沒有露面。

雖然被抓的是他內衛司的人,但在外人看來,到底只是個無名小卒,他這個司使大人若是親自送出來,未免顯得太過關心和鄭重,少不得要引來猜測和懷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羽林軍離開后,顧辰也吩咐人緊閉大門,沒了熱鬧可看,圍觀的眾人也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顧辰走到韓長暮身旁,不解的低聲道:「大人,人已經跟上去了,只是卑職有一事不明。」

「何事?」韓長暮停了下來,轉頭問道。

顧辰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大人,羽林軍是奉命前來的,那麼必然是要將阿杳帶進行宮的,大人為何還要派人跟着,看他們到底將阿杳關在了何處?行宮能關人的地方,也就那麼幾處。即便弄清楚了關押地點,也不能,劫出來。」

最後這半句話,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話說的格外心虛。

聽到這話,韓長暮的神情有幾分複雜,但心底的猜測又不能宣之於口,只望着雲翳縹緲的天際,一本正經道:「若,進展不利,總要,有條後路。」

「......」顧辰着實想不到一貫正經的司使大人會開玩笑,只以為韓長暮果真是存了劫獄的心思,他張了張嘴,低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左不過陪着一起大牢裏打一架,再亡命天涯。

「說說烏羽玉吧,」韓長暮沒有在毫無定數的事情上糾纏不休,眸光微暗,神情凝重道:「這烏羽玉是禁藥,聖駕出京后,冷少尹查抄閔記商行時,曾在他們的庫房裏發現了曾經存放過烏羽玉的痕迹。」

顧辰也是知道此事的,一臉的諱莫如深:「大人,這烏羽玉明面上是禁藥,可是越禁人們越想要,卑職此前並不知道閔記商行也在暗中買賣此物,但卑職曾在鬼市中抓到過幾個倒賣此物的痞子,可惜的是,線索在他們身上就斷了,並未查到烏羽玉的源頭在何處,這回,從閔記商行入手,不知是不是能查出些什麼來。」

「閔記商行,」韓長暮欲言又止,話里話外隱約流露出對閔記商行的忌憚之意:「背靠着楊國公府,不能當尋常商賈來看待。」

顧辰愁的抓了抓頭髮,亂蓬蓬的髮髻頓時搖搖欲墜,快散開了,他沒什麼畏懼之心的嘀咕嘲諷:「可不是么,楊國公府里出了兩個娘娘,姑侄倆共事一夫,可是京里的一大笑話呢,尋常商賈人家也做不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

「顧辰,慎言。」韓長暮臉色一變,肅然喝止了顧辰越來越狂悖的未竟之語。

顧辰連忙閉了嘴,但臉上卻着實沒什麼畏懼的神情。

韓長暮思忖了片刻,才一本正經的繼續道:「我對楊國公府不甚熟悉,笑話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說說。」

「......」顧辰哽住了,一邊讓他慎言,一邊讓他細說,他簡直哭笑不得,這說話過腦子着實比殺人難多了!

顧辰沒那麼多庖廚雕花刀的細膩心思,只挑揀了說出來不會被人罵着閉嘴的秘聞來說:「大楊妃是楊國公的嫡幼女,聖人還是燕王時,十八歲大婚,迎娶了昭文皇后,而大楊妃同時被納為側妃,當時是,」他想了一下:「大楊妃當時十六歲,一年後,大楊妃生了三皇子,而小楊妃是大楊妃的兄長,楊國公世子的嫡幼女,也就是楊國公的孫女,大楊妃的親侄女,跟大楊妃所出的三皇子都是八月里出生的,前後相差半月,可惜三皇子還未滿月便夭折了,小楊妃倒是平平安安的長大了,後來聖人登基,永安元年大封後宮,楊國公府便送了十六歲的小楊妃進宮,永安三年時,大楊妃便薨了。」他微微一頓,諱莫如深:「知道此事的人都說,大楊妃是被小楊妃進宮活活嘔死的。」

「年逾三十,無子少寵,家族不但不替她撐腰,反倒另送了她的親侄女入宮分寵,將她視為棄子,有這樣無情無義的父兄,的確能把她活活氣死。」韓長暮的神情格外冷冽,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往。

顧辰察覺到韓長暮的話音有異,驚詫的抬眼一瞥,陡然想起早逝的昭文皇后正是韓王的親妹妹,韓長暮的親姑姑。

他頓時腦補出一出驚世駭俗的情仇來,神情也隨之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還未說話,便聽到韓長暮的聲音。

韓長暮眯了眯眼:「你那是什麼表情?」

「啊!沒,沒什麼!」顧辰打了個激靈,莫名的覺出幾分危險,立馬回神,語速極快的否認。

韓長暮半點都不信顧辰說的那些鬼話,對他心裏藏着的那點鬼心思也心知肚明,但沒有深究,只是從短暫的樹蔭下走到明亮的晨陽里,整個人都帶着揮之不去的淡淡陰鬱,面無表情的問道:「大楊妃之子的死和大楊妃的死可有什麼異常?」

顧辰一愣:「那孩子夭折一事太過久遠,卑職並不知其中有沒有內情,但是大楊妃去世前,已經纏綿病榻半年之久了,看起來的確是病死的,不過,」他欲言又止,猶豫不決的看了韓長暮一眼。

「不過什麼,這裏沒有外人,你照實說便是。」韓長暮淡淡道。

顧辰索性也不再小心猶豫了,一股腦倒了個乾淨:「卑職有個眼線在太醫署,曾提起過大楊妃的病,分明是產後下紅淋漓不盡之症,可是太醫署里的人卻都長了同一條舌頭,所有的醫案上都寫明了是月事不調,而永安三年,大楊妃也從未被診出有孕小產,也更加沒有生下龍子。」

韓長暮聽得心頭一跳,急切問道:「你那個眼線,現在在何處?」

顧辰道:「他已調去了四方館,給那些來京的蠻夷們瞧病,大人可是覺得此事有異,要見他?」

聽到那眼線仍在京城,而且並無危險,韓長暮鬆了一口氣,又問了一句:「大楊妃病重的時候,小楊妃已經有七皇子了吧?」

聽到這一問,顧辰可算是來了興緻,一雙眼瞪得極亮,笑容也促狹鬼祟:「可不是嘛,小楊妃是永安元年四月進的宮,七皇子是永安元年十二月出生的,這怎麼算,」他嘿嘿低笑兩聲:「當時的說法是早產,可傻子哪有那麼多,都知道小楊妃先種菜后圍園,楊國公府也真能豁得出去,這得虧是在宮裏早產的,這要是在楊國公府里早產的,那宮裏肯定不認,他們一家子的臉都要沒了。」

韓長暮認同的點點頭:「不錯,聖人又不缺兒子,宮外生的,必定是不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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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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