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影之謎 第十九章 伏招
尖塔山位於王國學士府和王宮的交界處,這座地勢不高的山嶺覆蓋著茂密的植被,是學士府內最大的禁地。
只有能夠施展准禁咒的[最高魔導師]才有資格在尖塔山上佔據一塊區域,搭建屬於自己的魔法尖塔——學士府只有九位最高魔導師,他們被稱為[九人議事團]。
而在九人議事團之上,就是大陸巔峰的強者稱號:[大魔導師]。整個奧德利克王國也只有兩位大魔導師,一人是在王宮白塔密修的[白駒]伊卡洛斯,另一人則是在尖塔山最深處的[綠袍魔術師]魯道夫。
魔法尖塔[木偶籠子]是一座造型扭曲的小型城堡,它的建築風格基調很簡單,那就是不合理——沒有一面牆壁垂直於地面,沒有一級台階寬度相同,也沒有一扇窗子是規則的形狀。
大魔導師魯道夫穿著綠色袍子,站在斜三角形的露台上,手持一隻尖筒望遠鏡,仰頭看著夜空中的倒懸宮殿。
「這位乳臭未乾的國王陛下搞了一件大事情啊……」
魯道夫的下巴很瘦很尖,嘴巴旁邊有兩道可笑的法令紋,兩撇小鬍子則為這張臉增添了幾分滑稽色彩。
「如此壯闊的一片虛無星空壓在頭頂,真是讓人睡不著覺。」
嘆了口氣,魯道夫剛準備回到房間里琢磨新想到的把戲,卻忽然停下腳步,一口氣給自己套上了三層反制魔法。
「嘿嘿,你的警惕性可真高,抄襲大師。」
一個聲音從露台外傳來。
魯道夫轉過身,看見空氣里浮現出一個矮小駝背的身影。
「臭名昭著的賞金獵人,你又偷偷破壞了我的煉金生物?」魯道夫氣得吹了吹鬍子,「你怎麼不把自己的腦袋換成賞金?」
賞金獵人桑鐸坐在露台的木頭欄杆上,他攤了攤雙手,示意自己的兩柄刀都在腰后的刀鞘里:「說話客氣點,魯道夫……我可不是來找你打架。」
魯道夫用手拈了拈鬍子,冷笑著說:「我看你是不想再被自己的起源力量憋得窒息吧?」
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桑鐸眯起眼睛,說:「你也不要太得意了,你的魔杖是被誰砍斷了半截?」
「你提醒我了,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魯道夫一抬手,手心浮現出一隻綠色魔方,魔方上的方塊翻轉疊起,轉眼間變成一根一人高的古怪魔杖,「在我的尖塔里,怎麼會讓你囂張?」
眼看就要被魯道夫「偷走」自己的起源力量,桑鐸慌忙從背後抽出一根一公尺半的漆黑手杖,擋在面前。
魯道夫看見這根手杖,不由愣住,隨後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全然忘記了自己上一秒還要大打出手。
「快拿給我看看,這可是有些年頭的好東西!」他激動地說。
桑鐸擺了擺手,說:「你就站在那兒看,我可沒說要送給你。」
他手中的漆黑權杖看上去十分古樸,把手處也沒有彎曲,只是一根鑲銀的直形柄。
魯道夫想要走上前去仔細觀摩,可作為一名魔法師的天性使他不想靠近面前這位聞名大陸的刺客,只好嘆了口氣,急躁地說:「這是夜幕權杖,對嗎?」
桑鐸點點頭:「嘿嘿,九年前碰上夏美爾滅國,我從翡翠絲偷走了這傢伙,雖然是件聖物,不過它對於我沒什麼用處。」
聽了桑鐸的話,魯道夫跺了跺腳,說:「你能看出什麼東西來?我早就想遨遊夢境世界,探尋其中的奧妙了……趕快把它給我!」
「大陸上哪有免費的午餐?」桑鐸低聲笑著說,「我可以把它給你,但你得和我交換!」
魯道夫一怔,氣急敗壞地用魔杖砸了一下地板,說:「你想要什麼?」
桑鐸隔著面巾摸了摸鼻頭,然後指向天空上的深藍星海,說:「你應該知道那是什麼吧?」
「廢話,連你都知道,博學如我會不懂嗎?」魯道夫嗤笑說,「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這劊子手心血來潮想當盜墓賊了?」
「廢話少說,我知道卡文迪許那個毛頭小子在打姬陵的主意,不過看上去似乎不太順利。」桑鐸說,「我就不信你不想上去看看?那可是影王后的棺材!」
魯道夫沉默了一會兒,神色陰晴不定,他瞥了一眼頭頂的蒼白建築群,又瞥了一眼桑鐸,說:「你憑什麼認為我能上去?」
「我怎麼知道?如果連你都不能上去,那就沒人能上去了!」桑鐸攤攤手,「大家都摸不著寶藏,那我也就不眼饞了。」
他頓了頓,又猥瑣地笑著說:「如果你也上不去,那夜幕權杖還是留給我自己當拐棍吧。」
「笑話!」魯道夫急了,他瞪著眼說,「我手裡有上去的辦法,一物換一物?」
桑鐸說:「一物換一物。」
魯道夫點點頭,警惕地看著桑鐸,從懷裡掏出一枚銀色的碎片。
「這是什麼?你可不要糊弄我。」桑鐸狐疑地看了一眼魯道夫手中的銀色碎片。
「不信就不要換好了,我自己去姬陵發財。」魯道夫冷笑回應。
「嘿嘿,我信,我信……反正你跑得了,你的尖塔跑不了。」桑鐸也舉起權杖。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拋出手中的東西,並且互相提防著對方使詐,畢竟桑鐸和魯道夫的名聲都不太好,同屬老奸巨猾之流。
「碎片?看起來怎麼像是你那隻摔壞的碗?」桑鐸懷疑自己上了當。
「不識貨的東西。」魯道夫的手在夜幕權杖上輕輕摩挲,「這是寒霜之王的龍蛋蛋殼。」
「龍蛋?」桑鐸心中信了幾分,嘴上卻問,「憑這玩意兒怎麼能跨過虛無星海?我拿它去砸寒霜大門嗎?」
魯道夫不耐煩地說:「大門?寒霜之王不知何時孵化逃走了,單憑著這枚空蛋,沒人能打開大門……別管那麼多,你把它揣在身上就行了,這可是我今晚剛剛從王宮偷來的『門票』。」
「寒霜之王孵化了?怎麼可能,那明明是死胚!」桑鐸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魯道夫懶得理他,專心研究手上的「新玩具」。
看著對夜幕權杖愛不釋手的魯道夫,桑鐸平復了內心的驚訝,嘿嘿一笑,身體消失在輕煙之中。
「等從姬陵回來,我還要拿回這根權杖,臭老頭。」桑鐸在煙霧裡留了一句話。
魯道夫憤怒的聲音從木偶籠子里傳出來,響徹在整片密林間——
「休想!你敢再來就等著踩我的煉金陷阱吧!」
與泰瑞拉共進晚餐之後,李維斯的大腦又再次回到了高負荷的狀態。雖然將「奈文魔爾」的身份成功丟開以後,他確實放鬆了一陣,但只要想到頭頂的史前巨墓,他就感到暗潮洶湧,難以安睡。
勉強休息到天亮,他從床上爬了起來,沒有穿學士長袍而是換上平民的衣服,將地板上散落的黑色長裙、皮外套和女士短靴都藏進了衣櫃里。
掃視了一圈屋內,書桌后的安樂椅上空空如也,李維斯走到桌角的一座玩具木屋前,伸手掀開了屋頂。
木屋按照真正房屋的結構製作,手指大小的泰瑞拉正睡在「卧室」的小床上,身上蓋著一條碎布做的毯子。
察覺到被人掀了「房頂」,泰瑞拉睜開眼睛瞥了巨大的李維斯一眼,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蓋在身上的碎布難以遮住外泄的春光。
「早上好。」李維斯打了個招呼。
這間為泰瑞拉準備的「宮殿」是他昨晚經過木匠鋪時看見的玩具,因為覺得有趣所以買了下來。
「你要去哪裡?」泰瑞拉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隻手揉著眼睛。
李維斯拿起錢袋,說:「去處理一些事情,你就在這裡面休息吧。」
他轉過身向門口走去,卻發現拇指泰瑞拉已經坐在了自己的肩上,她仍用頭髮織成冰藍色裙子,薄如蟬翼的翅膀緊貼在背後。
「你一定要跟著我嗎?」李維斯皺眉說。
「我再睡會兒。」泰瑞拉鑽到了他的衣領內側。
無奈地嘆了口氣,李維斯推門而出,走到二樓時正好碰見了艾娜庫柏。
「啊……早上好,李維斯先生。」
艾娜的情緒看上去不是很好,打招呼時也沒什麼精神,目光有些閃躲。
「早上好,艾娜小姐。」
李維斯不知道她有什麼心事,只是一如往常向她點頭致意。經過她身邊時,李維斯忽然停下腳步,心裡有了一個主意。
「今天晚上有空嗎,艾娜小姐?」他轉過身來。
艾娜一怔,抬起頭來,半是靦腆半是迷惑地說:「嗯……有什麼事嗎,李維斯先生?」
李維斯微笑著將手指扣在一起,考慮似的說:「如果有時間的話,你有興趣與我一起去看柏莎小姐的新戲嗎?」
彷彿是懷疑自己聽錯了,艾娜沒有立刻回答李維斯,而是眨了眨眼,過了半天才下意識問:「柏莎小姐的新戲?」
「嗯,就是那場《獻給克利奧帕特拉》。」李維斯摸了摸鼻子,「講影王后的故事,你不是很感興趣嗎?」
艾娜總算是明白了李維斯的意思,她高興地點了點頭,臉頰微紅地說:「好,我想去看。」
李維斯微微頷首,笑著說:「那就今晚吧……我現在要出門,晚些時候回來接你,我們一起去維金斯劇院。」
在艾娜期待地注視下,李維斯走出貝克街二十二號,向著海軍大道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是一片昏暗的夜色,而往城牆外的天空看去,卻能發現城外已經是一片陽光的白晝——斯洛姆的太陽都被姬陵遮住了。
看上去庫柏一家的生活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也許對於整座王都來說,頭頂的那片遺迹都只是充滿了新鮮感而已吧?這要歸功於王宮中迅速放出的消息,國王卡文迪許連夜宣告稱這座遺迹是王國的奇觀,沒有任何危險,並且不會停留太久。
所以生活在斯洛姆的人們如往常一樣迎來新的一天,只是對天空中的深藍星海和倒懸宮殿嘖嘖稱奇罷了。
沒用太長時間,李維斯來到了海軍大道的運河港口附近。
找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他拿出兩瓶顏料,用手指將黑色的顏料蘸起,塗抹在一枚銅幣的威爾仕三世頭像上,然後用紅色的顏料在脖頸上劃了一道橫線。
做完這些,他邁開腳步步入那間熟悉的酒館,將銅幣交給酒保,然後被人領到地下室中的黑市交易場。
戴上黑色面巾,李維斯露出了自己的脖頸,緩緩穿行在熱鬧的黑市中。
今天他要做兩件事情,調查一些事,購買一件東西……為此他必須藉助[封喉行會]的力量,哪怕花一筆不菲的價錢。
黑市商人芙羅拉今天迎來了一位棘手的客人,賞金獵人桑鐸。
坐在琳琅滿目的貨櫃中間,芙羅拉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自己的書桌,看著這位駝背男人,說:「你最近很閑嗎,桑鐸?」
「沒錯,除了研究天上那座宮殿,我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桑鐸伸手從貨柜上拿起一隻造型別緻的匕首。
「研究?你居然會用這個詞,真是令人意外。」芙羅拉將臀部靠在書桌上,抱著胳膊說。
「嘿嘿,前段時間有一個人同時委託了行會和你,沒錯吧?」桑鐸把玩著匕首,「你好像不太喜歡我,我就直說了,委託人是戈勒皇子。」
芙羅拉看著這位勉強能與自己稱得上「同行」的猥瑣傢伙,毫不掩飾地回答說:「沒錯,他請我找人幫他看一幅畫,但是意圖要隱秘,這正是我擅長的事情。」
「找別人?請你這位大名鼎鼎的雅賊幫他鑒賞不就好了。」桑鐸古怪地看了芙羅拉一眼,「還是說,你很喜歡演黑市商人這個角色?」
「斯洛姆是一座很有趣的城市,在這裡,我們都算不得一手遮天的人物。」芙羅拉平靜地說,「況且,那天來的所有收藏家中,有一個人看出了我沒發現的細節。」
「噢?那可真是有趣,不愧是斯洛姆。」桑鐸低聲笑著。
「那天行會失手了吧?」芙羅拉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我沒想到柯蘭居然請人搶劫自己的貢品,還引來了殤觸的主人,看來這位戈勒皇子是打算自己獨吞姬陵的寶藏啊。」
桑鐸笑了笑,沒有說話。
芙羅拉輕輕敲了一下書桌,說:「還是說,行會與柯蘭達成了協議,原本打算共同謀取姬陵?可惜現在柯蘭還是與奧德利克國王走到了一起。」
「有什麼意義呢?行會已經失敗了。」桑鐸說,「龍蛋沒有搶到,殤觸也沒有搶到……如果我是行會首領,肯定會把這些無用之徒都殺了換賞金。」
「看來,你這位頭牌刺客對行會可真是一點兒歸屬感都沒有。」芙羅拉眯眼說。
桑鐸放下匕首,說:「芙羅拉,我不想兜圈子,你肯定也對姬陵有興趣,對吧?」
「沒錯。」芙羅拉點點頭,靜靜等著桑鐸說下去。
「我不是蠢貨,找出姬陵的儀式原本只用從虛空中打開一扇門,根本不會搞出這麼大動靜,把天空都遮了起來。」桑鐸說,「儀式肯定出了差錯,現在想要進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到時候必然出現爭奪……嘿嘿。」
「你想與我合作?」芙羅拉很聰明,微微抬起下巴,說,「恕我直言,桑鐸……你是一個很棒的賞金獵人,但你對歷史的遺產一無所知。」
她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目光繞過桑鐸,向著黑市會場看去,似乎對談話已經失去了興趣。
「話可不能這樣講,重要的只是結果,不是嗎?」桑鐸根本不生氣,厚著臉皮說,「你難道想在姬陵單獨對上奧德利克的大魔導師和起源戰士?」
芙羅拉繼續望著遠處,看也不看桑鐸一眼,說:「我是一個友善的人,合作就不必了,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讓你那顆躁動的心冷靜一會兒。」
桑鐸嘿嘿笑了一聲,說:「什麼事?」
「用不了多久,國王和柯蘭就會找到方法進入姬陵,而我早已經知道這個方法的答案。」芙羅拉緩緩說,「如果不走正門,聖者級別的傢伙不可能進入姬陵,明白嗎?沒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虛空的秘密,正門已經打不開了。」
聽了芙羅拉的話,桑鐸一怔,險些沒破口大罵出來。
「你可不要耍我!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弄到『門票』嗎?」
他想到了自己的夜幕權杖,心裡彷彿在滴血……雖然內心十分暴躁,但他很清楚芙羅拉不會胡說。
芙羅拉微笑看著遠處,說:「當然,如果你厭倦了做起源戰士,不就能進去了嗎?」
「去他的該死的姬陵吧!」桑鐸一屁股坐在貨架上,打翻了一片貨物。
「咦?」
芙羅拉忽然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怎麼了?」桑鐸瞥了她一眼,臉上掛著滿滿的失望與沮喪。
「還記得剛剛我說,有一個人能看出我所忽視的細節嗎?他來了。」芙羅拉的嘴角微微翹起。
「是誰,在哪?」桑鐸好奇地看了一眼店鋪外。
「去把那個戴黑色面巾的消瘦男人請過來。」
芙羅拉吩咐店裡的夥計。
看著面前一臉笑意的芙羅拉和遮面的猥瑣男人,李維斯萬萬沒想到自己沒有等到行會的人,卻先被這位黑心女商人發現了。
「又見面了,李維斯先生。」芙羅拉抱著胳膊,看著李維斯的眼睛說。
今天的她穿著黑色直褲和寬袖白襯衣,一縷黑髮綁在腦後,與那天在王國公館時的打扮判若兩人。
「日安,芙羅拉女士。」李維斯扯下面巾,禮貌問候。
芙羅拉看了一眼李維斯脖頸上的紅色顏料,抿嘴一笑,對桑鐸說:「真巧,他來黑市找行會。」
說完,她又指著桑鐸,對李維斯說:「他就是封喉行會的賞金獵人,有我幫你牽線搭橋,有什麼事就委託他吧。」
桑鐸翻了個白眼,說:「我的雇傭金可是很貴的。」
李維斯笑了笑,對芙羅拉說:「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並不是要委託殺人,所以還是找便宜的獵人吧。」
封喉行會向來神出鬼沒,想要聯繫他們只能來黑市,在脖頸上塗上象徵[封喉]的紅色橫線,等待賞金獵人們上門。
「沒關係。」芙羅拉滿不在乎地說,「要調查任何事情也可以找他,送上門來的生意總沒有不做的道理吧,桑鐸?」
李維斯感覺氛圍不太對勁,他看了一眼眼含笑意的芙羅拉,又看了一眼表情鬱悶的桑鐸,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說事情:「我要調查里兩個人,委託費是五枚銀幣。」
「五枚銀幣?」桑鐸差點笑出聲來,「你不如別付錢,怎麼樣?」
聽著話里明顯的諷刺之意,李維斯平靜地說:「在行會,調查費用差不多就是這個數。」
聽出來李維斯是懂行的僱主,但又不好解釋自己的身份,桑鐸煩躁地看了芙羅拉一眼,勉為其難地說:「我可以代替行會接下這筆生意,但不是由我親自出手……這種事情交給新人去做就行。」
「沒問題。」李維斯說。
見他們談的不錯,芙羅拉拿出一副紙筆交給李維斯。
李維斯再次向芙羅拉表示感謝,一邊在紙上寫下聯繫地址和調查事項,一邊說:「我要調查一個叫做雷蒙德布朗的魔法師,以及一個叫里昂萊茵哈特的魔法師,他們都在王國學士府進修,身份是平民。」
寫完后,他將三枚銀幣和紙一併交給桑鐸,說:「按規矩,將情報交給我時,我會付尾款。」
桑鐸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發現也沒什麼特別之處,無非是關注這兩個人的生活動向、社交人脈之類的瑣事。
「還有什麼需要嗎,李維斯?」芙羅拉笑著說。
感受到芙羅拉不自然的殷勤,李維斯還是決定有事直說,反正自己本來就是來做交易,去哪一家店都差別不大。
「我想要一對[引蟲]。」他對芙羅拉說。
手頭貨品種類充足的芙羅拉微微一笑,擺擺手讓夥計去店鋪後面取貨,說:「兩個金幣加兩個銀幣,我給你抹去零頭,算兩個金幣好了。」
零頭……
默默感嘆了女商人的富有,李維斯扯了扯嘴角,說:「感謝你的慷慨。」
夥計拿來一隻巴掌大的木盒交給李維斯,李維斯打開木盒,盒子里用絲綢作墊,上面躺著兩隻指甲蓋大小的金色蟲子,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這種來自夏美爾森林的古老昆蟲擁有著奇妙的感應,往往成雙成對棲息,每對一雄一雌,擁有著漫長的壽命,看起來卻像化石一樣沒有生命痕迹。而當其中一隻引蟲死去時,無論相隔多遠,另一隻蟲子都會飛向伴侶的屍體,然後隨之死去。
「很好。」
稍作確認,李維斯點了點頭,將兩枚金幣交給芙羅拉。
「沒有其它事情的話,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芙羅拉接過金幣,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請講。」李維斯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芙羅拉的黑色眼珠里閃過一縷狡黠的光芒,她伸出手指了指天花板。
「你知道怎麼進入姬陵嗎?」
原本興趣缺缺的桑鐸聞言,偏過頭來看向李維斯。
李維斯皺起眉,說:「姬陵?那不是傳說中的墳墓嗎?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芙羅拉看著李維斯的眼睛,沉默了幾秒鐘,展顏一笑:「沒事,你當我沒說。」
桑鐸失望地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鋪。
「我先走了,芙羅拉。」他擺了擺手,駝背離開。
眼見桑鐸走了,李維斯也將木盒收進懷裡,準備向芙羅拉告辭。
「等一下,你的衣服里有什麼東西在動?」
雖然動靜很微小,但芙羅拉確實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李維斯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隨後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我養了一隻銀環蟲做寵物。」
銀環蟲是一種古老而常見的蠕蟲,千年來都沒有變過稱呼。
在芙羅拉的注視下,一隻拇指大小的蟲子挪動著身體,爬到李維斯的手背上,它的身上通體烏黑,每一隻環節都長著漂亮的銀環,只不過顏色不太正常,銀環的部位透著淡淡的冰藍色。
「它很可愛,對吧?」李維斯說。
蟲子爬到他的食指上,像是在吮吸指尖似的。
「嗯,不過我不喜歡蟲子。」芙羅拉挑了挑眉毛,笑著說。
看著李維斯戴上面巾、走店鋪,芙羅拉的表情變得有些曖昧。
「這個來自夏美爾的小東西,還是這樣不坦率啊。」
「你就不能老實睡覺嗎?」
李維斯摸了摸眉心的冷汗,低聲說。
「你剛剛說我可愛?」泰瑞拉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里,「為什麼要說蟲子?我可不喜歡這個模樣。」
「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我怕你聽不懂其它生物的名字,畢竟過了一千年。」李維斯回答說。
泰瑞拉恢復了拇指人形,從他的衣領里探出腦袋,問:「你為什麼要查那兩人?引蟲又是用來做什麼?」
「在阿爾瓦的脫身項鏈損壞時我就有懷疑,而斗魔戰術是雷蒙德所制定……我現在的處境並不安全。」李維斯說,「無論是柯蘭,還是那個不確定的人——雖然理由不明確,但他們都有可能對我不利。」
「真膽小啊。」
「如果能排除危險自然更好。」李維斯淡淡說,「沒有天衣無縫的秘密,只有比謹慎更謹慎的伏招。」
(「虛空也被稱作虛無星海,在那裡,時間與空間都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以歐爾諾絲的寒冷軀體為門,以歐爾諾絲的年幼靈魂為匙,薩拉丁將他的愛人永恆放逐於靜寂的虛空之中。」——《薩拉丁王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