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沈尉羽原不想這麼快出來,但他看著那些個平平無奇的小石子在她的手心和手背上像是有生命似的,上下躍動,他的手也跟著痒痒,情不自禁的就走了過來。

虞魚聞聲看去,就看到了一張白生生的小臉蛋。

沾了父母的光,沈尉羽的模樣也生的極好。大大的眼睛像是雨後的葡萄,又黑又亮,配上臉頰上的嬰兒肥,看著很是可愛。

虞魚一下就心花怒放,險些忘記自己現下是個啞巴,紅唇張開又合攏,伸出手指指了下嗓子后,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

沈尉羽想了下,頓時大驚失色,「你的意思的,你是個啞巴!?」

在看到蹲著的少女點了點頭后,沈尉羽感覺天都塌了。

虞夫子是個啞巴,那他豈不是也學不成她的獨門絕技了!

目睹了眼前的可愛的少年從板著臉到要哭不哭的樣子,虞魚心下很是疑惑,偏著腦袋看了眼他癟起來的唇,伸手將手中的小石子遞了過去。

沈尉羽蔫搭搭的看過去,就見少女將手往他眼前又伸了伸,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兩個酒窩露出了淺淺的弧度。

這一刻,她不說話,沈尉羽也懂得了她的意思。

「朕、不,我不玩。」他將頭偏到一邊,「小孩子才玩這種髒兮兮的東西!」

被拒絕了。

虞魚失望的撲扇了下睫羽,不過她後知後覺的一想,覺得也是。這位小少年能出現在王府應當也是非富即貴,什麼東西沒見識過,哪還看得上這隨處撿到的石子。

念此,虞魚不禁小心翼翼地往一邊挪了挪。

這個小少年穿著淺色衣袍,她怕給他弄髒了,惹來麻煩就不好了。

看著她的動作,沈尉羽心裡那叫一個氣!

這虞夫子怎的這麼直性子,他說不玩她就放棄了?好歹也再邀請他一次啊!

抹不開面子,沈尉羽又實在是想玩,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那兒看虞魚玩得歡快,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可憐,虞魚看了兩眼后,糾結片刻,終於又發出了邀請。

她從懷裡掏出紅拂給她準備好的紙筆,在上邊一筆一劃地寫好后,轉過來讓沈尉羽看。

「很好玩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沈尉羽下意識的念完了,正要答應,又突然意識到什麼,驚喜的尖叫出聲,「你會寫字!?」

虞魚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見狀,沈尉羽歡喜的不得了。

太好了!雖然虞夫子不會說話,但是用紙筆教他也未嘗不是一種辦法!只要能學到這項『獨門絕技』,用什麼方式他都行!

心情大好的沈尉羽也不扭捏的要面子了,學著虞魚的樣子蹲下,期待又興奮地問:「還請夫子教我,這東西怎麼玩?」

-

皇帝才八歲,很多事情還是得有沈宴來替他解決。

天不亮就進宮,早朝過後在御書房一直忙了巳時才終於得空,將最後一份奏摺丟在一旁,沈宴往圈椅上一躺,一雙腳大剌剌的搭在了書桌上,「陛下呢,把他叫來。」

頭一次對著攝政王撒謊,小太監阿峰心都要不跳了,他強忍著心頭恐懼,「回、回王爺的話,陛下今日身體不適,請太醫看過後,就回乾清宮歇息了。」

話音落下,只見放肆躺著的紅衣少年緩緩睜開了閉上的雙眼,原本水波瀲灧的桃花眼在他這裡倒像是遇上了隆冬,水波都結成冰刃,閃著森寒的光。

他微笑著,嗓音也輕飄飄的,「哦,是嗎。」

阿峰的手指甲都死死的掐進了掌心裡,原以為能靠這個疼痛多堅持一會兒,可當觸及到紅衣少年的目光時,膝蓋就不由自主的彎了下去,額頭也緊緊地貼在了地面上。

「奴才該死!」

沈宴嗤了聲,「說完再死也不遲。」

阿峰心都涼了,只恨自己倒霉接下了這樁苦差事,帶著哭腔將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陛下他...去了您的府上,說是要去見虞夫子。」

以為他又躲起來偷懶的沈宴:「......」

這個還真是沒有料到。

吩咐讓小太監去領罰,沈宴就出了御書房,翻身上馬,在近衛軍們無可奈何的眼神下揚長而去。

今兒是初一。

照例是王詩雨進宮來向她的同胞姐姐,也就是太後娘娘請安的日子,只是還未進宮,就看到一陣紅色的「風」從眼前呼嘯而過,將她的精心打理的髮絲都吹的凌亂。

然而,王詩雨卻露出了一抹歡喜的笑意,「剛剛過去的,可是王爺?」

春柳道:「是與不是,小姐自然比春柳要清楚!」

但在心裡,春柳覺得自家小姐這話很多餘。

放眼整個滄瀾,除了攝政王,誰還敢帶著武器進宮,還在宮中策馬奔騰的。

這話王詩雨聽著滿意極了,含笑嗔了春柳一眼后,又驀地惆悵起來,「王爺這回怎得這麼早就離宮了...」

她都還沒來得及同他偶遇一次!

「那...小姐,咱們還去太後娘娘那兒嗎?」

王詩雨糾結片刻,重重的嘆了口氣,「去啊,怎麼能不去。」

就算是姐姐,但人家也是滄瀾最尊貴的太后,哪容的她撂挑子。

一路無精打採的到了壽康宮,王詩雨才終於露出抹笑容,叫著『姐姐』甜甜的走了進去。

見到妹妹,王太后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雨兒來了,快坐。」

親昵的同王太后撒了會嬌,王詩雨這才坐回了位置上,小丫鬟們手腳麻利的給她上好了果茶和糕點。

王太后笑道:「這是御膳房新出的口味,皇兒最喜歡了,你也嘗嘗。」

王詩雨聞言忙吃了一塊,正要附和一番這糕點的美味,就見小太監急急來報——

「娘娘,陛下他偷偷出宮去了焰王府!」

王太后眉毛一挑,「王爺可知道?」

「知道,王爺剛剛才離宮,御書房的阿峰也被送去受罰了。」

王太後點點頭,「行,退下吧。另外知會一聲,讓他們下手輕點,別叫阿峰丟了性命。」

按照王太后的意思,阿峰也只是個左右為難的中間人,罰點月銀就足夠了。但沈宴都發話了,即便她作為太后,也是不敢駁他的面子,只能力所能及的讓阿峰減少些痛苦。

小太監一走,席嬤嬤就擔心問:「太后,陛下偷偷出宮,會不會被王爺懲罰?」

放在滄瀾前幾代,一個王爺敢懲罰皇帝,那簡直就是活的不耐煩了。可如今,只要攝政王是沈宴,一切都皆有可能。

比起席嬤嬤,王太后就淡然多了,「那也是他活該。」

堂堂一個皇帝只想著偷懶哪行,即便沈宴不罰,她也是要罰的,否則都對不起先帝的信賴和囑託。

按理來說這可不關王詩雨的事,但她聽了后忽然就坐不住了,耐著性子又陪王太后說了會話后,就急匆匆提出了告辭。

她頭一回走的這麼早,王太后不免有些擔心,「這就要回去?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太醫給你瞧瞧?」

王詩雨忙擺手道:「多謝姐姐記掛。雨兒就是昨夜失眠了,今兒沒太有精神,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不用麻煩太醫。」

見她堅持,王太后也沒多挽留,只說讓她回去好好休息,王詩雨應了,起身離開。

出了皇宮,坐進轎子中,王詩雨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快,去焰王府!」

春柳呀了聲,擰著眉問:「小姐是想...直接去見王爺?」

王詩雨道:「錯,我是要去見陛下!」

陛下在王府,太後娘娘還說會懲罰他,這麼好的一個能進入焰王府通風報信的機會,王詩雨怎麼會放棄!

怕去晚了錯過了好戲,王詩雨喝道:「走快些!耽誤了本小姐的好事,看我怎麼罰你們!」

這邊急匆匆的趕,那邊的沈宴已經看到了蹲在地上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個小孩兒。

作為皇帝,沈尉羽的膳食自然是極好的,才八歲看著就跟十來歲的孩子沒什麼區別,反觀虞魚,明明都十四了,蹲在地上的樣子竟和沈尉羽差不多。

太瘦了。

沈宴看著她玩石子露出的手腕,只覺得自己兩個手指頭輕輕一捏就能給她折斷。

「我記得...」沈宴道,「府上是不是有個以前養豬的廚子?」

沈溪思索了下,疑惑點頭:「是,主子要見他?」

沈宴道:「不見,就讓他去南熏院伺候吧。」

沈溪:「...是。」

隨口吩咐一句,沈宴又將目光放在了玩石子的二人身上。小姑娘不會說話,全程只能聽見沈尉羽在那兒咋咋呼呼,吵得沈宴頭疼。

他抬步走了過去。

「好玩嗎?」

這東西兩個人比賽玩最有意思,正玩得興起的二人聽見之後都下意識地給出了答覆,虞魚快速點了點小腦袋,而沈尉羽則是道:

「當然好玩了!」

話說完了,他又突然覺得不對勁,抬眼就對上了沈宴似笑非笑的臉。

他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虞魚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將他拉起來,轉身看見沈宴后,兩個酒窩歡快地露了出來。

「宴哥哥,你回來啦!」

縱使聽不到她的聲音,但只看這張全然的毫無雜質的笑臉,沈宴也跟著提了提唇角。

他看向沈尉羽,「臣幫陛下批摺子,陛下倒好,跑這裡玩來了,也罷。陛下玩得盡興否,要不要臣陪您玩兩局?」

這一本正經的『陛下』,沈尉羽聽著眼圈都紅了,「皇叔...我錯了。」

沈宴一開口就給虞魚說懵了。

她雖見識少,但也知道陛下二字代表了什麼,再一想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登時嚇得小臉發白。

沈宴還在繼續。

「瞧陛下說的,您是天子,天子怎麼會錯呢。」

沈尉羽聽著他的冷嘲熱諷,心想還不如被揍一頓來的痛快,又不敢反駁他,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一旁的虞魚本就一直關心著他的動態,見皇帝都要哭了,心頭更是無比絕望,眼淚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她也不敢大聲哭,就低著頭,咬著唇瓣默默流淚,濃黑的睫羽都被哭的濕漉漉。

沈宴餘光一掃就發現了她的異樣,厲聲戛然而止,盯著她看了一息后,嗓音無奈,

「又沒訓你,你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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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的真香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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