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藏龍武院
打發走宋千劫，呂成書坐在正房當中嘆了口氣。
眼前的麻煩是解決了，以後的麻煩可還長著呢。
宋千劫今日殺了王喆雖然是善意之舉，想要救下秦遠遊的性命。可王家死了小子，哪裡會善罷甘休？
思來想去，呂成書總覺得不妥當，終是從懷裡摸出了一方小印。
小印碧青色，其上暗紅紋路遊走，上書「山水一程」四字。
前幾日宋千劫過來，呂成書在倉庫那邊翻找了很久，才算是挑出了這麼一件稱心的禮物。
品階不算太高，但是大有用處，帶在身上不惹人耳目，防身也算是足夠。
再不濟，到了窮困潦倒的落魄時候，叫宋千劫拿去賣了，也不會讓那小子太過心疼。
宋千劫的性子呂成書心中清楚，坑害別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若是叫他吃虧，只怕肉疼的心都要滴出血來。
「嫻兒！」
將小印在手中翻弄，呂成書叫來了女兒呂嫻。
呂嫻很快從外面進來，見著呂成書手中的小印，眼睛眨了眨，「怎麼了？爹？」
呂成書伸出手去，「得空的時候，把這個給宋千劫送去，就說是我送他的臨行禮物，他帶在身上也好，拿去賣了也好，一定要告訴他，這不是什麼珍奇玩意，不用太過小心。」
呂嫻雙手接過，打量著那方小印。
品階的確不算是太高，但這是對呂成書而言。
對於尋常文人雅士而言，這可不是什麼尋常物件。
「您要是真擔心他，還不如直接拿去當了，換成銀錢給他送去，這東西直接給他，他肯定捨不得賣。」
呂成書楞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這些年守在鎮口，他手裡應該也有積蓄，暫時用不上我們幫襯，就直接給他吧，哪怕他用不上，留在身邊當個念想也好。」
見著老爹這副模樣，呂嫻偷笑道：「您既然擔心他，為什麼不親自送過去？」
對於宋千劫，呂成書一定是擔心的，只不過礙於面子，不好意思去說。
實際上這些年來，呂成書嚴厲歸嚴厲，但對宋千劫的寵溺，怕要比對她這個女兒都多。
呂嫻心中明鏡似的，只是沒有跟宋千劫提及。
「叫你去，你便去，哪這麼多話？你爹要怎麼做，還用得著你去編排？」
呂嫻咬了咬下唇，還是堅持說道：「您若是不去，以後再想見著他可就難了，這一走，再回來可不知道是什麼年月。萬一再遇上什麼不測，可能這輩子都沒希望了，您真不去？」
「有你祁叔盯著，怎麼也不會出問題，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有打算。」
口中是勸著呂成書，實則呂嫻心中擔憂更重，「祁叔算的再准，也有算不到的地方，何況宋千劫本就不守規矩，一個不規矩的人，怎麼能按著規矩去測算？」
這些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就連呂成書也覺著心中沒底。
之前宋千劫已經答應他們，老老實實在家呆著，不出去生事，怎麼忽然就對王家和秦家的事情感了興趣？
若只是和稀泥，搗搗亂也就罷了，居然還對王家的小子下了殺手，這的確是在意料之外。
呂成書站起身來，臉色深沉，「有空去把東西交給宋千劫，我出去走走。」
呂嫻笑著道：「是去祁叔那邊走走？」
呂成書嘆了口氣，回頭看著女兒，也是有些無奈。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她……
——
次日清晨，宋千劫伸著懶腰回了自家瓦房。
徐攸榕可能也是最近沒事，所以起的倒比宋千劫還早。
見她已經起了，宋千劫嬉皮笑臉道：「不錯啊，居然沒有賴床。」
徐攸榕綳著臉，坐在桌前，「你還笑得出來？鬧了那麼大的事情，心裡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又見到這副咄咄逼人的架勢，宋千劫笑得更歡。
「我有什麼可愧疚的？幾個叔叔都在，王家的膽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對我動手，倒是你，這些事情你是從哪聽來的？」
徐攸榕出了口氣，惡狠狠道：「你以為是我想聽么？昨天鎮子裡面都傳遍了，我不用出門，光是坐在屋子裡，都能拼出十幾種說法！」
秦家和王家本就是淺灘鎮的目光聚焦之處，昨日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又鬧得那麼大的動靜，淺灘鎮百姓怎麼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著又是一回事。
不知過程，只知結果，反倒惹得眾說紛紜。
有人見著呂成書帶著宋千劫從裡面出來，又有人見著王家操辦起了白事，流言自然無端而起。
只不過那些流言傳得太過荒唐，徐攸榕就算是沒有腦子，也不會去信。
宋千劫湊到桌前，呲牙咧嘴，「那你想不想知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徐攸榕嘁聲，「不想！還不是你惹了禍，又叫你叔叔去收場？你要是一直這副樣子，出了淺灘鎮可怎麼辦？」
宋千劫一隻腳踩在座椅上，漫不經心道：「什麼叫出了淺灘鎮可怎麼辦？王喆可是我親手殺的，也算是給你報了仇了，至於我叔叔，的確是過去救我，那也是因為王家那個家主不守規矩。」
對於這個結果，徐攸榕顯然有些意外。
但聽見宋千劫後面那句，徐攸榕還是一臉不屑道：「不守規矩？這話從你口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彆扭？」
看少女恢復如初，不再頹廢，宋千劫站起身來。
「走了，吃飯去了！不跟你個小姑娘計較。」
宋千劫踏出門檻，徐攸榕緊隨而至。
「你跑什麼？你還沒說，你是怎麼殺了王喆的呢！王喆怎麼也有三境頂峰的修為吧？你一個全無修為的武夫，是怎麼殺了他的？又是那套猴子騎臉？」
宋千劫斜瞪了徐攸榕一眼。
猴子騎臉，好像還挺形象的，不過徐攸榕越是想知道，他就越是不說。
在倪震的攤子上吃完了早飯，宋千劫向著歸流集與抱玉街的交匯處走去。
兩個區域的交界線，靠近鎮子邊緣的偏僻角落中，橫跨著一座武院，名為藏龍武院。
之所以建在這種地方，是因為這武院不光對抱玉街的那些富家子弟開放，同樣也對外來人，以及龍尾巷那邊的平民百姓開放，只不過價格相對昂貴一些罷了。
一年五十兩銀子，才能學到些粗淺的皮毛功夫，足夠一般人家十年的開銷。
若是想學到些有用的功夫，後面還得再填個零。
不同於一般的武院，門口守衛是兩個身形消瘦，但身姿筆挺的青年人，雖有氣度，但並不臃腫，絕不是那種空有體魄的花架子。
見到宋千劫，兩人熱情的上來打著招呼。
宋千劫跟叢龍的關係大家都清楚，不過宋千劫近些天來武院的次數，十個手指都能數的過來，也算是稀客。
跟兩個青年人禮貌回禮之後，宋千劫走進武院，帶著徐攸榕一路穿過廣闊的前院，直奔後院的武師堂。
武師堂里，兩個模樣相近的中年人對坐，見著宋千劫，臉上露出笑意。
模樣稍顯老態的叢龍笑著開口，「逃難來了？」
宋千劫點頭稱是，然後道：「您就別挖苦我了，剛得罪了王家人，現在就您這最安全，您可要護好我。」
叢龍搓著下巴，眼睛遊走於宋千劫身上，「去王家的時候，咋沒見你這麼小心？你要是提前跟叔叔們報備一聲，會鬧成這副局面？」
「這不是事出突然，我沒想那麼多，也來不及么？」
叢龍哼了一聲，「沒想那麼多才是真，來不及？你小子哪有來不及的時候？」
鎮子上若是發生點大事，誰跑不掉都不稀奇，就宋千劫跑不了，才那是奇中生奇！
不過也好，宋千劫能去秦家幫忙，也算他還懂得點義氣，不算是養了一個白眼狼。
宋千劫帶著徐攸榕在旁側坐下，這才繼續回道：「的確是情況危急，我迫不得已才匆匆出手，我再慢一點，秦家那個秦遠遊就直接交代了。」
叢龍好像還想挖苦，被叢虎打著哈哈打斷了，「孩子沒事就好，王家也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主，若他們真要追究，大不了給他們一點賠償就是。」
別的不說，錢財方面，叢家兩兄弟還是十分富裕的。
這邊藏龍武院年入斗金，那邊的龍虎客棧收入也不少，王家如果願意息事寧人，他們不介意多給一些賠償，畢竟是人家死了兒子嘛。
叢龍嘆了口氣，「王家可不缺這個錢，若是他們過來了，你去跟他們先打交道，說不通的話，直接叫我，我叫他們兒子老子黃泉相見，免得麻煩。」
叢龍的脾氣本就暴躁一些，不似叢虎那般隨和，宋千劫早就習慣了。
小時候在叢龍這邊學武，可沒少挨他的打。
不過王家還沒等上門，叢龍就已經下了這種心思，他實在是沒想到。
搓了搓鼻子，宋千劫小聲道：「四叔，先不用著急，呂三叔帶我走的時候，跟王孟昶有過約定，日後不許他找我的麻煩。」
叢龍眼神從少女身上掃過，撇嘴道：「由小見大，小子不是個好東西，老子也好不到哪去，王孟昶要真是個守規矩的主，我叢字反著寫！」
輕輕咳嗽了兩聲，宋千劫搓著手道：「叢字反著寫，他還念叢啊……」
「去去去，少給我找不自在，自己收拾房間先住下，別再出去給我找麻煩，不然等王家人到了，我連著你一塊收拾。」
宋千劫打了個寒顫，連忙拉著徐攸榕站起身來。
「那麻煩就勞煩四叔和五叔解決了，我先走了！」
離開武師堂，宋千劫是片刻不敢多留，生怕慢上一步，叢四叔就要先教育他一頓。
呂成書只是口頭教育，罰寫抄字，叢龍那可是真的打啊！
看宋千劫跑了，叢龍憨厚一笑，「老樣子，跑的比誰都快。」
叢虎陪笑道：「不是壞事，不是壞事，至少出去了不會吃虧。」
若是無人提起，叢龍還沒覺得有什麼，今天見了宋千劫，又有叢虎在這提起這些，叢龍臉色一沉，長長出了一口氣。
「出了這檔子事，臭小子恐怕停不了多久了……」
叢虎也跟著正色起來，撫慰道：「遲早要走，咱們留不住的。」